送走英国人之后,聂伤便在汶北长时间停留,四处视察,处理移民事务。
    汶北的移民不都是住在城里的,实际上城池很小,主要是军事和行政功能,生活功能并不完善。
    里面驻扎着军队,储存着粮草军械,真正常住城内的只有一些军官、贵族、百工和他们的家属。
    大多数移民都住在城外的拓荒营地里。
    他们来到汶北后,先到小城领了官府下发的工具、奴隶,家贫的又从官府租借牛马和种子、口粮。然后才在国主属臣的带领下,前往各个垦荒处,一起兴建村寨,披荆斩棘,放火开荒。
    出于安全考虑,官府没有放任散户随意开垦,而是规划了好几处村落,让数百人集中居住,集中开垦。
    并要求每个村子都修建寨墙,以应对外敌的袭击。官府还派了国主的属臣担任村长,没有给大家族吞并本村人口留下机会。
    这算是最早的流官制,至于效果怎么样,聂伤心里也没底。
    流官往往比本地贵族更贪婪凶暴,因为糟蹋的不是他自己的东西,所以没心理负担。大家族反而会爱惜自家的领地,善待民众。
    两种制度各有利弊,但聂伤性格强势,掌控欲极强,最不能忍受治下有势力和自己对抗。所以为了新领地不被各家族瓜分,他坚决的选择了流官。
    村长是以协调指挥新民安置,划分井田疆界为由派驻的,合情合理,目前还没遭受抵触。不过安定下来以后,各个家族必定会抢夺村长之位。
    普天之下,各个方国的领土,都是由大小家族管理的,斗耆国本土也不例外。家族之人已经习惯了,认为村邑就应该让他们管理。
    国主委派流官是创新之举,肯定会遇到极大的阻力。但是以聂伤的权威,又在汶北这块新领土上,他有信心能保证实施下去。
    无论如何,聂伤遏制家族势力的决心不可动摇。
    ……
    秋收已经结束,秋末时节,正是开荒的好时机。荒芜的汶北土地上,到处都是劳作的国民和燃起的烟火。
    汶北地形是条状的,由西往东分布的三座小城,作用都非常重要。
    最西边的大泽邑,虽然有炼铜作坊在,但其实是最让聂伤放心的。
    因为那里是水军基地,有大军驻守,人口又多。
    移民和周边来投的大量野民和大泽里的水贼,人口快要突破两千了。再加上地形险要,想要一举攻破这里,几乎没有可能。
    此城面临的最大威胁是来自水面上的攻击。
    南方诸国,大泽西面的强国,都有可能从水上来袭。对了,还有那蜃龙祭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撕了协议,驱动水怪和火车大的蜃龙杀过来。
    所以,大泽邑的防卫重心便落在巨野泽上。
    所幸大泽里的水贼大举来投,让斗耆国水军的实力瞬间膨胀了好几倍,已经成了大泽里数一数二的水上势力,也不惧他国水军。
    对于那些水贼,聂伤来者不拒,一一分封。首领都分封领主,部众获得斗耆国国民身份,划为领主的领民。
    水贼们以前都是野人般的存在,水泽里环境恶劣,蚊虫孳生,又无法获得生活物资,日子过的异常艰难。还经常受到各国的围剿,不敢上岸。
    在商国国民眼里,他们的地位比奴隶还低,水贼们自己也很自卑。
    这些人被野民须獭一伙说服,投奔斗耆国后,不但生活安定了,地位也一下蹿升起来,自然欣喜若狂,全都安心为聂伤效力。
    消息传开了去,大股小股的水贼纷纷从藏身处钻出来,来投者络绎不绝。除了一些追求自在的野水贼,几乎整个水泽里的水贼几乎都跑到斗耆国了。
    一下增加了一千多人口,自是好事。可是这些祖祖辈辈都在水上谋生的‘野人’,野性难驯,不服管理,若是一不如意,造起反来,必会生出大乱。
    如何安置这些人,聂伤和属臣们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野民和水贼都是习惯水上生活的,一下全安排上岸肯定不行。
    所以,官府便在水边设了两个渔村,所有水贼的家属必须住在村里,渔村也委派了村长并迁了几十户老国人做为支柱。
    渔民们都有土地,至于怎么利用,随他们自己决定,想要种田的官府支持,不想种田想继续打渔的,官府也不反对。
    但是要交九分之一的税,可以用鱼获抵税。那点税对于渔民来说不是事,随便拎上十来条鱼干交到官府就行,并无压力。
    最终绝大部分归附的渔民都选择了边种田边打渔。
    种田的生活是他们向往的,但是不熟悉,短时间内难以有很大收获,不如边打渔维持生计,边种田学习耕种技术。
    其中一些桀骜不驯的青壮水贼都被收入水军之中,以免生乱。水军也进行了改编,分为正军和游军。
    正军自不用说,游军却是为了安置大量的水贼专门设立的。
    水军在大泽各处建立哨站,分派游军驻守,并巡视各自的防区。
    说的好听,其实是军队太多,负担太大,只好把这些人派出去自力更生。所谓自力更生,就是恢复他们以前的生活状态,以抢劫和打渔过活。
    当然,斗耆国对游军也不是一毛不拔,会为他们提供武器装备和少量的生活物资补给。
    虽然还是做水贼,但是这种水贼的生活条件却大大改善了。现在游军们有稳定的陆上老窝,能得到斗耆国水军的支援,还能轮换着回家休假,简直像来游玩一样。
    所以对于这个差使,游军们并无意见,还觉得挺新鲜,有方国支持的水贼,做起来一定很有趣!于是都兴冲冲上岗去了。
    基地也是水贼们先前的贼窝,都不用改造,直接就能用。
    这些游军在划定的地盘上疯狂作案,劫掠周边方国的船只,靠水的方国都大怒,纷纷派水军来围剿。
    可是现在的巨野泽水贼不再是以前的乌合之众了。他们已经被组织起来了,人多势众,而且装备精良,不断击败各国水军。
    待各国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头,再探明状况时,立刻派出使者往斗耆国问罪。
    聂伤死不承认,推说是那是失控的水贼,他们也在围剿之中,并提出大家合力共同围剿水贼。
    以前的巨野泽,不属于任何一个方国,是公海。经过斗耆国的提议,周边几个方国便趁势划分了势力范围,把巨野泽水面瓜分了。
    聂伤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待条约签订,便命令游军收敛行为,不再打劫签约国。
    通过这种方法,斗耆国控制了大泽东北部的水面,将近四分之一的巨野泽就这样轻易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东部的汶下邑,要防备东方的鄣国。
    鄣国国主阴险无耻,野心勃勃,其国民又善战,国力也不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斗耆国一刀子。聂伤对此国异常警惕。
    因此,汶下邑对城池堡寨的营建也非常重视。他们将整个生产区放在了远离国界的西边,城池却顶在前方,就是为了应对鄣国的突袭,保护生产区。
    好笑的是,鄣国国主也被斗耆国的举动惊到了,迅速在边界上派驻了重兵,并且也开始修建堡寨。显然在他们眼里,斗耆国的阴险无耻更胜自己一筹。
    汶下邑一直是公吴在驻守,为了响应聂伤的移民政策,公吴说服了族里放走了好几家旁支。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以身作则,盖因公吴乃是族里最看重的族长接班人,所以他不可能离开主家。
    公吴之所以这么受到家族的重视,是他出身特殊。
    话说公吴父亲年轻时出使殷邑,在殷邑被一个王室看中,嫁了女儿给他,可那王室之女却在生公吴时难产去世了。
    公吴父亲和那家王室都十分悲伤,父子俩一直在殷邑待了四五年,直到娘家发生了内讧才回来避难。
    正是因为这个关系,公吴一出生就被封了子爵,他的母家还是王室,受到家族重视是理所当然的。
    要不是因为那家王室分裂了,势力大衰,没人再关注公吴,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封国了。
    公吴不但在家里地位独高,他的祖母还是北邑的嫫母,深爱这个孙子。聂伤覆灭北邑,杀了妖鬼化的嫫母,公吴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很是为此伤感了一番。
    但聂伤依旧信任公吴,这是个性子直白,品格高洁的贵族,要有不满,公吴肯定会说出来,绝不会在暗地里搞阴谋。
    在汶下邑视察了一圈,又和公吴喝了一场酒,把此地交给他管理,聂伤便放心的往中部的汶水邑而去。
    按说从西部的大泽邑出发,应该先到汶水邑,然后才是汶下邑。但因为汶水邑最靠近本土,聂伤视察完后会直接回国,所以才坐船先到汶下邑,最后才来汶水邑。
    汶水邑这里面对的只有来自南方的敌人。近处的宿国已经废了,不足为惧,再远的那些大国要来进攻也掩不住行踪,国内援兵有足够的时间来支援。所以,此邑算是汶北三邑中最安全的村邑了。
    但是汶水邑的防卫压力一点也不小,因为这里国内的牲畜都赶到这里来了。
    汶水邑这一带有大片的开阔草地,地势平坦,野草茂盛,极为适合放牧。
    斗耆国本土的牧群都是在树林里放牧,根本没法和这里比。所以聂伤便决定在这里设立一个牧场,将自己的牲畜全部赶到这里放养。
    同时,象邑之人也选择了这里作为饲象之处,在靠近马山关沼泽的一片树林里。那里有充足的嫩枝水草做大象的食物,还有它们喜欢戏水滚泥的沼泽,很适合大象生活。
    其他家族看到了,也都把自家牲畜赶来放牧。一时间,汶水邑这里猪羊成群,牛马遍地,各家的牲畜经常混在一起,冲突不断,混乱不堪。
    为了管理混乱的牧群,聂伤委任牧臣专职管理这里的放牧之事。
    这次他没有划分草场给各家族,而是要求各家把牧人和牲畜交给官府牧场统一管理。牧群还是由各家牧人具体负责,但是必须服从官府规划,按时按区域放牧。
    牧场保证牧群的安全和顺利放牧,各家必须向牧场交税:新生幼畜,每十头上缴牧场一头。
    这样的税率和肥嫩的青草比起来,似乎也不高。关键是牲畜还在自家手里掌控着,并没有被国主吞掉,只要能保证所有权,交点税无所谓了。
    聂伤做出保证,绝不侵占各家一头牲畜,若违此誓,愿受神农惩罚!
    各个家族犹豫了一番后,便都同意了这个政策。只是要求官府行事公平一点,别把肥草给关系亲近的,自家的牲畜只能啃草皮。
    因为畜群的缘故,导致汶水邑的移民只能在泥滩地里垦荒。不过移民们的情绪还算稳定,因为泥滩地的土质异常肥沃,只要把水排走就可以耕种了。
    其他地方的移民在伐木烧林挖树根,汶水邑移民的工作重点却是建堤坝。
    新开的田地需要把水引走,并防止大水再灌回来。
    堤坝并不高大,只是一道五尺高的宽土堆而已,里面混合了加固用的石头和木桩。
    这项工作需要人力也多。聂伤亲自前往现场指导,又从本土借来了两百奴隶多在此劳作。一边建坝一边排水,希望能用一个冬天的时间把这道四五里长的堤坝建好。
    除此之外,开荒的其他工作就简单多了,泥滩上的芦苇灌木一把火就烧的精光。大概分一下阡陌,等到春天水干的差不多,直接把种子撒下去就行了,倒是比其他地方少了麻烦的耕地环节。
    聂伤来到堤坝旁的一处村落,看到村子刚开始建设,所有人暂时都住着简陋的草棚,在建的房舍却显出贵贱来。
    各家族实力雄厚,院落规划的很大,房屋也多,木料建材也好。普通国民只是小院子和土木房,贫民却只能用树枝搭建茅草屋。
    幸亏有村长和村吏在,能组织大伙相互帮忙,否则大多数贫民连房子都建不起来。
    这些在村邑管理事务中出了大力的村吏,也是官府下属的人员,虽然是本村人,却需要官府认证才行。
    派出人员太多,让侯府的属臣数量有些捉襟见肘。
    “看来得再次扩招了!”
    聂伤看着忙碌的村长,心中思量着:“得尽快从学堂招收了一些学习成绩好的优秀年轻人进入府中任职。学堂也必须在汶北三邑建立分校。”
    “唉,要加快授课强度了,授课内容还要加些行政办公知识。真是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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