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军顿兵山下,攻山无望,竟然还敢继续增兵。说明箕候对击败我军依然很有信心,想待击破我等之后,再一举吞灭我斗耆国。”
    “呵呵呵。”
    聂伤冷笑一声,问在座军官:“他的信心,由何而来呢?”
    满笑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则西线将破,二是候主被恶鬼所伤,行将就死。不论哪一个实现了,他都能赢得这一役。不过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哈哈哈哈。”
    几位高级军官都大笑起来,每个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副将羊甲胸口缠着白布,微笑道:“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呵呵,不急。”
    聂伤也畅快的笑着,举手道:“现在当然可以胜,但也胜的吃力。我方事先谋划之战略,只差最后一件事情了,再多等几日,待消息传来,此役就圆满了。”
    众将知道是什么事,都笑而不语。
    却说昨日下午,突然有一千箕军冒雨而来,更有大批物资随同运来,箕军营内欢声震天。
    斗耆军阵地上士兵见了,都惊慌起来,特别是奴隶兵,有些人对战局绝望,竟然有了想要逃走的想法。
    多亏贵族军官和国民老兵的素质高,尽管也心存疑惑,却也没有动摇,有他们镇压,才勉强稳住了军队。
    满和羊甲急忙来见聂伤,建议聂伤在军前亮相,以稳定军心。
    聂伤有更大的战局要谋划,一露面就有可能导致战略失败。但也不能坐视军心涣散,只好让所有中高级军官都了解内情。
    他有些担心自己健康的消息会被箕国人察知。不过形势如此,只能冒险告知他们,并要求所有知情人不得泄露消息。
    军官们见国主无事,心里一下就踏实了,队伍自然也就稳定了许多。加之箕军增兵是为了后续进攻,而不是攻山,所以防守压力也不是很大。
    聂伤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西线。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西线败了,就得全军退往马山关,彻底放弃汶北,全力防守本土。
    云山那边也传达了做好撤退准备的命令,他们的撤退路途要艰难的多。得放弃辎重,翻过两座大山,从东北方向回国。
    聂伤等待着西线的回信,心中忧虑,又憋在大帐里装病不能出门,实在煎熬难耐。
    好不容易熬过两日,西线总算传来了好消息——敌军已退!
    聂伤狂喜,急忙询问详细过程。
    原来他在派遣守井族战士去汶北时,就给大将下达了诱敌聚歼、震慑敌军之计。
    大将已经撑不住了,给各城和各个村邑的撤离命令都下发了。幸好两百守井族战士及时赶到,他又得到聂伤命令,便立刻着手布置。
    却说箕国世子胥余急赴西线后,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西线统帅彭居江按照自己的战术出兵,也很快就取得了进展。
    居江本来也只是推托不过,想要试一下就撤,好打发胥余而已,谁想胥余这招真的管用了。
    意外和惊喜之余,他更是妒火中烧,胥余的明智岂不是衬托了自己的愚蠢?
    如果能选择的话,居江宁可过不了河,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但是此时军中士气大振,全军皆欲往斗耆国大掠,他也不敢阻止,暗自发恨,后悔不已。
    事已至此,居江也只好全力以赴,希望自己能先一步渡河,先一步攻下汶北三城,好为自己挣回几分脸面来。
    他统领两千彭国士兵在东边攻击,胥余带着一千鄫国士兵在西边骚扰。
    二人催兵日夜袭扰,四处放排,虚虚实实,佯渡实渡合一,把河面巡察的斗耆国水军扰的疲惫不堪,漏洞百出。
    联军好几次都快渡河登陆了,最后还是被斗耆水军及时堵了回来。虽然在河中损失了两三百人,但是希望就在眼前,士气反而越发高涨,攻势越发猛烈。
    三天前的下午时分,正在河边指挥渡河的居江忽然发现了斗耆水军的一个致命漏洞:两支船队都不往二者防区的交接处巡察!
    或许是那段河道又宽浅滩又多,不好行船,或许是懒,又或许是互相推脱责任。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段百来步宽的河道,没有人巡守!
    居江顿时心头猛跳,他不动声色的躲在那里观察整整一天一夜,确信自己的发现无误后,立刻制定了一个渡河战术。
    就在昨日晚间,他命分散在各个河段的队伍一起发起佯攻。同时暗藏了一支两百人的部队,全部是擅水之人,准备了最好的木筏,伏在无人河段处待机。
    渡河攻势全线发起,一段时间后,来回巡查的,以及定点放哨的斗耆水军船只果然都往战斗激烈处去了,那处河段空无一船!
    居江大喜过望,迅速下达了渡河命令。
    藏在河岸上的伏兵抬着木筏,一声不吭的冲出树林下到河里,奋力挥动木浆,摸黑往对岸快速划去。
    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一路无阻的登上了河岸,居江激动的心脏都跳了出来,站在河岸放声大笑。
    斗耆国汶河防线,完蛋了!
    谁想还没笑完,就听对面一声怪异的号响,刚集合在岸上的彭军周围,一下出现了无数白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像鬼一样,浑身惨白,飘散的长发也是白的,眼里放着冷酷的红光,在黑夜里看的异常骇人。
    他们悄无声息的从四周冒了出来,手里拿着武器,个个面无表情,一步步朝彭军士兵围了过来。
    “鬼兵!!!”
    彭军士兵胆都吓破了,随着一声撕破喉咙的惨叫,队列轰然溃散,士兵争先恐后的逃命。
    白色鬼兵不追不叫,依旧默不作声的移动着,那副死样子更加让人害怕。
    彭军士兵都吓疯了,逃到河边跳上木排就往河里划,没人在乎其他人怎么过河,本来足够用的木排载了一两个人就逃了。
    后面来迟的大骂不停,‘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跳入水中往回游,好在都水性不错,并没有出现淹死的。
    他们刚游出不远,又听一声锣响,一旁的芦苇丛中喊声大作,从中冲出了几十条小船,直向河中的彭军杀去。
    彭军本就不是斗耆水军的对手,此时更是落水狗一般凄惨,叫投降也没用。被斗耆国船只团团围住,箭射矛刺,叉捅棒砸,两百精兵,不一会就被屠杀的干干净净。
    可怜居江,傻了一般大张着嘴,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惨剧。待看到那些白色鬼兵再次诡异的消失时,顿时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经此一战后,斗耆国有鬼兵相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军,西线联军士气瞬间跌落到了冰点,从上到下,再无一丝过河的欲`望。
    胥余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来见居江,求证鬼兵之事。
    晚上见到鬼兵的不止居江一人,还有他身边的一百多个护卫,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的鬼兵,怎么可能看错?
    胥余惊疑不定,又跑到河边亲自去看。
    来回走了一趟也没有看到。正在心中生疑时,一阵阴风刮过,就见一个浑身雪白的女鬼凭空出现在了河中浅滩上,脸白的发青,一双冰冷的红眼死死盯着他看。
    胥余被惊的浑身毛孔都冒凉气,当场坠车。被侍从救回去之后就生了重病,还道被女鬼诅咒了,急忙请了巫师施法驱邪。
    可那几个巫师不过是彭、鄫两国的随军巫师,还有宿国本地巫师,都什么没有大本事,病情不见好,反而更重了。
    居江这边已经被打击的怀疑人生了,也没和胥余说,就准备撤军。
    胥余听到消息,不顾病重前来劝止,苦请居江不要走。
    居江苦笑道:“斗耆国军有鬼兵相助,不走又能如何?”
    胥余道:“闻贵国大巫甚多,可否请一两位大巫来驱鬼。”
    居江皱眉道:“那么多鬼兵,岂是几个巫师能驱的?就是我国巫师尽出,也不能驱得。”
    他叹道:“唉,能得鬼兵大军相助,那聂伤为神农眷者之说,看来是真的了。和这样的人为敌,你我注定要失败,还是不要再纠结了,早早撤离为好,以免覆军身死。”
    胥余其实也没了信心,但为了大局考虑,必须要把彭军留在这里牵制西线斗耆军。不然的话,这次四国伐耆之战,就彻底没救了。
    居江坚持要走,胥余被逼急了,急不择言道:“贵国老祖宗,乃神灵也,举手顿足,就能灭了对岸鬼兵。何不请他出山?”
    居江闻言大怒,喝道:“吾之祖宗,巍峨巨山也,焉能轻动?我若听你之言,将此事告知国内,必被父候遣使打死!”
    他站起身来,愤然挥手道:“我彭国为你箕国出兵,已是仁至义尽。眼前局势,非人力所能为也,居江也已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告辞!”
    说着就要走,胥余实在没办法了,一咬牙,只好将父候交代给自己的秘事说了出来。
    居江听完,顿时呆住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说的这些……我……好吧,既然事关老祖宗,我便再听你一次,暂时驻军于此。不过,说好了,只驻兵不出兵!”
    胥余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彭鄫两国不撤兵,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他刚才告诉居江的,是神灵之间的秘事,有要挟彭国老祖宗的意味。虽然逼着居江留了下来,但是隐患不小,一不小心激怒了彭国的那位神灵,他们父子,乃至整个家族可就危险了。
    “父候,儿已倾尽全力,你那里一定要成功啊!愿天帝保佑我箕国,战胜那神农的贱奴眷者!”
    胥余心中祈祷了一番,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
    再说白石山这边,箕候接到了西线战败的消息,惊惧难言。
    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战局,居然被不知哪来的鬼兵给搅了。这种鬼神之力,他一个凡人,既无可奈何,又感到恐惧。
    “如果那贱奴国主真的受到神农护佑,说不定驭鬼巫师的诅咒之术也会失败!这一仗还怎么打?”
    箕候心中忧惧难安,便召军中巫师来,对其诉说心事。
    那巫师是箕国大巫,其师乃山中野神,擅长通灵降神,又会迎逢上意,深得箕候信重,驭鬼巫师也是他请来的。
    这箕国大巫听箕候讲完,抚着长须思索了一会,神情凝重道:“此事非同小可,候主容小巫作法沟通吾师,再请吾师上问天帝。”
    箕候疑道:“上师平日不是可以直接沟通天帝吗,这次为何还要通过神灵相问?”
    大巫摇摇头,语气严肃的说道:“平日只是问人事,这次却涉及神农大神,小巫不敢相询。”
    箕候深信其言,为其准备大量牛羊奴隶,在祭祀仪式上宰杀了献祭天帝。大巫站在血泊中,浑身颤抖,和其师进行远程神``交。
    仪式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那大巫才恢复正常,神色异常古怪,为箕候带来了其师的答复。
    “吾师言,她问过天帝了,天帝言道:斗耆国主,身如僵,魂离索,非此世界之人也!”
    箕候听的一头雾水,他关心的也不是此事,急问道:“此人到底是不是神农眷者?”
    大巫踌躇片刻,慢慢说道:“吾师言,神农大神,非她可过问也。”
    “不过,据吾师感应,此人身上无一丝虔诚之气,怎么看也不像神灵信徒。这样的凡人,被神灵们称为‘顽人’!顽人凡至极点,毫无神性可言,任何一位神灵都不会选他做眷者的,因为顽人根本就无法接受神灵神念。”
    “嗯?”
    箕候的眼睛一下亮了,狐疑的问道:“这么说,此人很大可能不是神农眷者,只是在冒充神农眷者?可是,既然如此,他怎么能得到鬼兵相助,还有迫退蜃龙之事?”
    大巫沉思片刻,忽然挑起嘴角,鄙夷的笑道:“顽人无法感知神灵神念,却可以沟通我们脚底下的那群家伙。”
    “你是说……深渊众神?”
    箕候更加惊惧了。
    “没错,我说的就是深渊众神,那群邪神!”
    大巫毫不在意,道:“我敢肯定,那斗耆国主依靠的正是某位深渊神灵,所以才有鬼兵可使,蜃龙也惧他三分。”
    “但是,哈哈哈,这天日之下,是属于阳间众神的,斗耆国主敢借用深渊神灵之力在阳间为祸,就是自取死路!”
    他洒然一笑,大声说道:“候主放心,待我将此事告知吾师和附近神灵,神灵们不用我们相请,自会出手灭了那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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