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一,冬祭节。
    从这日起,天时变换,逐渐夜短日长,天气开始回暖。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播种了。
    商人的历法,一年是三百六十六天,十二个月,还有大小月之分,基本上符合事实。
    聂伤在天文历法上的知识量实在太少,尽管知道一年多了一天,还是不敢乱插嘴。
    这可是人类观星数千年才总结出的规律,虽然有误差,但于人类社会来说,依旧是非常了不起的科学成就。他聂伤连一颗星星都不认识,哪敢提出质疑?
    而且历法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指导农时上,这个时代的气候和后世完全不一样。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活,都有专业人士指导,可不是你一个外行人能够随便插嘴的。
    聂伤曾经向主修观星和连山历的巫祝学习过相关知识,但还是搞不太清楚。
    星象太特么的难学了,满天星星看的他眼晕,只看了半个时辰就跑了。不过还是听了一些理论,大概了解到,星历主要是看苍龙星座的变化。
    苍龙星座在冬天看不到,是为潜龙勿用,到了冬祭这天会露出头部两支角,是为见龙在田。
    其后逐渐上升,为终日乾乾、或跃在渊,飞龙在天至顶点,再亢龙有悔到潜龙勿用消失在夜空,每个星象两个月,苍龙星座的一个周期正好是一年!
    据巫祝说,观苍龙星判时的方法以及爻辞,在黄帝时期就已经创立了,一直流传至今,
    聂伤听了这番话,惊的下巴都掉了。
    他知道这些爻辞是易经里的,易经好像是周文王写的。本以为现在还没有出现呢,谁能想到,居然在距商朝三四千年前的黄帝之时就有了!
    尽管很震惊,但他还是学不会看星星。
    在巫祝眼里满天都是宏美壮阔的星座,而聂伤看来,却是一屏幕的光点,根本无法辨认。他知道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也没时间和耐性,便果断放弃了学习。
    倒是连山历比较容易一点。
    连山历的原理就是找二十四个固定的参照物,然后观察太阳或者影子在这些参照物之间的运行情况,就可以知道时间了。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也是这样分出来的。
    因为最早的连山历是发明者观察二十四座相连的山峰总结出来的,所以才叫‘连山历’。
    相比高大上的观星术,连山历这个方法十分简单,就连乡间老农都会用,是以普及程度非常广。
    至于哪一个更先进,聂伤可能还没有老农知道的多,自然也没有评判的信心。
    历法他不懂,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来。
    为了促进天文学说的发展,他也拨一些预算给祭所的观星巫师,还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慢慢将自己知道的科学知识普及开来。不只是天文学,而是他所知道的一切知识。
    冬祭节全国放假十日,除了值守的官员和将士,大家都回家团聚。庆祝节日的方式,无外乎吃喝玩闹,聚会饮乐,祭神拜神。
    各村各邑都异常热闹,人们聚在打谷场上,互扫香茅,念咒去晦,围着篝火跳舞高歌,整日整夜的欢庆。
    各家不论穷富,皆置祭品献祭天帝和神农,大家族则杀猪宰羊,将肉分于村中平民。每个村子都会请巫祝来主持盛大的祭祀仪式,祭所众人忙的脚不沾地,却都精神亢奋,这正是赚钱的最好时节。
    不过这次祭神却和以前不一样了,聂伤以神农托梦为借口,严禁宰杀奴隶。
    他和祭所共同发声,将献祭人牲和牲畜定义为凡人误解天帝之意的错误行为。并下达了一条命令:献祭人牲乃渎神之举,官府不纳!
    谁家敢再宰杀奴隶祭神,以后就别想作官!
    众人一听,都噤若寒蝉。不做官岂不是不能往上爬了?这惩罚太重了,都不敢再杀奴隶。
    禁止了人牲之后,聂伤又顺势倡导节俭节约之风,并以身作则。侯府只宰杀了两头牛,五只羊和五口猪,主要用来款待为府中服务之人,而以前都是几百几百的宰杀,简直少的不能再少。
    因为国主的干预,国中没有再出现以往的大规模屠杀牲畜和奴隶的现象。虽然免不了有人固执的顶风作案,但毕竟是少数,聂伤对此次移风易俗的效果非常满意。
    值得一提的是,斗耆国国民现在已经将神农列为和天帝并肩的大神了,这和聂伤不遗余力的强调神农和无视天帝,有莫大的关系。
    神农时时刻刻在显现神迹,给斗耆国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而天帝呢?大家祭了他几百年,谁见过他?关键时刻他可帮过我们?
    虽然不敢说,但这却是所有人的真实想法。大家不管有意无意,祈神时都会倾向于亲近的神农,而不是从无回应的天帝。所以神农的地位越来越高,天帝渐渐有被架空的迹象。
    祭所那帮神棍对此十分敏感,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见国主态度分明,天帝不应失势,神农高歌猛进,立刻抛弃了天帝转投神农。
    从此众神棍口中几乎不提天帝,张口闭口都是神农。而聂伤为神农量身打造的质朴刚健,仁善爱人,追求真理的人设,也深深的影响着民众的思想。
    吃喝祭拜完了之后,还有冬狩猎会,国主要带着全国的年轻贵族到野外打猎。
    聂伤被数百贵族簇拥着,用拙劣的箭术,近距离的射杀了两只被赶到车前快要累死的大鹿。然后就没有再当众出丑,只看其他人射猎。
    围猎不只是娱乐,还是商人的一种练兵方式。
    商人贵族们经常会召集领地民兵,在围捕野兽的过程中训练士卒。
    方国君主每年都要举行好几次次大型狩猎活动,相当于全国之兵出动,锻炼了军队的大规模组织和指挥能力。
    不过这次聂伤没有征召民兵,完全没必要,只带了贵族们一起打猎。
    因为没有士兵圈出猎场驱赶野兽,想要猎到四处乱跑的野兽很不容易,不过这也更能显出各人的本事。
    于是他将贵族们简单的分成十几组,大略的围住打猎区域,然后便命众人出击行猎。
    贵族们都驾车而来,但是临到打猎时,却没有人再乘车,都骑上了马,带着随从,在荒原上呼啸而去。
    聂伤对打猎没有兴趣,便带着卫队停驻在一处高地上,观看众人追逐猎物。
    一直到晚上明月高升时,所有人才都返回,纷纷将自己的猎物献了上来。
    聂伤一看,嚯,不只有鹿猪狐狼,还有熊虎和野牛这种危险的大型动物。
    “生态环境真好啊!”
    他感叹一句,问众贵族:“可有人受伤?”
    没人出声。众人昂首正坐,表示自己没伤。
    其实还是有人受伤的,有人落马摔伤,有人被猎物所伤,但都不重,便也不会出来示弱。
    聂伤看着席上贵人,发现他们隐隐的分成了两派,有竞争之态。
    斗耆国土著贵族一派,人数多,官职高,实力强。
    跟随聂伤造反的斗奴和奴隶们是一派,实力不如土著派,但也不弱。
    他们之中,大将、花面、虎、肥豚、大黑牛、彘几个现在都已是手握兵权的中高级将领了,是聂伤掌控全国的核心武力。
    其他斗奴,一部分人在做聂伤的亲卫,这些人都是小领主,早晚也会被聂伤放出去掌兵。
    大多数造反奴隶虽然是国主信重之人,但无奈自身素质不怎么样,军事指挥能力也差,不能委以重任。所以他们目前都在努力练级中,还是底层军官。
    在聂伤的鞭策和特意关注下,斗奴们成长的速度很快,有进取心的都在苦练军事技能。现在所有的斗奴领主都掌握了车战之技,已经可以实战了,统兵水平经过战争磨练后也不差。
    贱奴们却大都没出息,只有乌鼬、大癞和秃耳三个人有想法,其他的都守着自己的一井地安心种田去了。
    这三个人之中,乌鼬和大癞是聂伤的心腹,为了聂伤的面子也得努力。二人每日都在一起辛苦训练,驾着战车冲来冲去,也练到了合格水准。
    秃耳这货在乙棚时就带头造牛蚤的反,本就不是个安分家伙,比前面两个更加想要往上爬。他经常找斗耆国贵人指导自己车战之术,请教统兵之道,现在军事水平比乌鼬还高。
    在袭宿国之战中,除了大将、毕鬼和花面等寥寥几人之外,所有的造反奴隶都只能做聂伤的亲卫和后备军,战场主力全是斗耆国土著。
    而在刚刚结束的与联军的大战中,这些奴隶贵族都统领着一伍或一什战兵,奋战在最前线,其表现不比土著将领差多少。
    这些翻身奴隶已经成长起来了!
    还有两个小派别。
    一个是失国来投的铸国遗族祝肱、祝髦和祝徕,祝髦年老没来行猎。
    对联军之战时,祝髦在汶水城官府管理民众,祝肱、祝徕都在云山军中,还参加了对鄣军的战斗,表现的很勇猛,得到了聂伤的称赞。事后封赏,他们封地的人口也多了一些。
    还有就是两个熟野人部落。
    北山上的灰兔部很老实,一直在努力融入斗耆国。部落里的野人们和斗耆国国民接触很多,都在学习商人的技术。他们现在一大半人搬到了山下和商人混住,看上去已经和商人没多大区别了。
    东山上的木角部还是那副野蛮的模样,恪守着野人的生活方式,不愿意学习商人。只在山上获取自然资源,然后和商人交换生活物资。
    不过这似乎是木角独断专行的个人行为,木角部部众还是向往商人的生活,时常有人下山和商人接触。有聂伤在,木角也只能影响一部分人,部落有分裂的迹象。
    两个野人部落提供的战士,是山地战和搜山的绝佳武力,如果全部融入商人,这支力量的战力怕也会下降。所以聂伤鼓励他们不断从周围掠夺生野人,以补充足够的野人兵。
    此番行猎,灰兔和木角也来了,并且战绩辉煌,唯一的一头虎就是木角猎杀的,灰兔也杀了四匹狼。
    “可惜毕鬼和亢转业到隐蔽战线,不然现在也是两员大将了。”
    聂伤心里感慨一声,下令开心畅饮。
    ……
    冬祭假期结束后,新的官制和军制正式开始实行了。
    聂伤直接套用了三省六部制,家宰改国宰,还是郧丁。六部不变,主官为中官,副手为左官。
    三省暂时还用不着。国家太小,不需要三省,他一个人就能应付。只设了一个秘书处,从学堂招了两个品学兼优的学霸为他处理文字工作。
    六部之中,兵部中官自然非革叔莫属。
    革叔卸下司戎,主掌兵部后,司戎这个军队总司令的职位也没有废除,暂时空置。
    工部的大小职位全被原来的百工占据,中官勃,左官买。
    工部管理着数百工匠,和七八家国有企业,还承担了工程建造和技术研发的重任,比后世的工部地位高多了。
    礼部主管祭祀、外交和教育,主要是教育推广工作,中官是斗耆季咸。
    以后斗耆国所有的学堂和师生,以及各种资格考核,都由礼部管理。
    聂伤还有很多东西要教给世人,国家发展也急需受过教育的人才,礼部的责任可谓任重而道远。
    刑部中官是苦庚,此人性子耿直刚烈,聂伤便让他掌刑。
    目前斗耆国还没有一部完整的法律,刑部首要之务是拟定法律,苦庚得了聂伤的指点,正在埋头苦干中。
    吏部中官则是费老。聂伤本来想让他主管礼部的,毕竟有外交事务。但费老不想再在外面跑动了,又认为自己不适合育人,便担下了吏部中官。
    如今斗耆国官员还少,但官员的挑选、考察、任命、调动等事很复杂,费老目前正在做完善程序之事。
    户部中官的任命却很出人意料,竟然是侯妇女秧!
    本来以为侯妇会出掌礼部呢,没想到是户部,就连女秧也感到很意外。
    聂伤也有自己的道理,现在制度还不完善,自家财物当然要掌握在老婆手中比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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