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议定之后,征兵命令立刻转到官府,传令、宣传、征兵、人员调配、物资筹备……各部门为保障大军出征都快速运转起来,
    兵部的征兵命令下发到了各村邑,大伙都知道跟着侯主打仗有暴利可图,家有余力的国民积极应征,国民老兵很快就征够了。
    奴隶兵的征发有些困难。因为他们现在都是各家的财产,只有主人允许才能征用。而户主也不想自家财产受到损失,都不愿意释放奴隶。
    针对这个问题,官府还是按照惯例,抽一补二。征用一个奴隶,战后给户主还两个,或者相应价值的物资。
    尽管这样,户主的积极性还是不高。因为征用的奴隶都是身体强健的成年男人,大都会种田、做工,质量非常高。
    谁知道补回来的奴隶是什么样的?很大可能是两个歪瓜裂枣、笨手笨脚的夷人奴隶。
    官府见民间响应寥寥,只好再出政策:奴隶兵出征后,按自由人对待,可以获得的战利。各家奴隶之收获,户主可得一半!
    能被征用的奴隶,以前都是强兵,他们有很大几率能在战场上赚回大量的财物。能分一半,再加上两个奴隶,这笔交易不吃亏!
    此策一出,总算说动了户主,纷纷将在自家的强壮奴隶报了上来。兵部官员很快就挑选出来了八百个身体强壮又有战斗经验的奴隶。
    兵员够了,粮草物资车马也在筹集中,接下来是部队整编集训。
    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贵族做骨干,各自领地的从属做枝条。再补入国民老兵,最后把奴隶兵填充进去,一支等级分明的军队就成型了。
    聂伤趁此机会对军队进行了改编。
    最大的改变就是战车的作用。
    以前的斗耆国和现今各方国一样,都把战车当做一个小阵的核心。贵族乘坐战车,竖起家族旗帜,指挥自己所属的一众徒卒,同时也可以驱动战车作战。
    这种模式,其实是方国内部家族力量无法消化的一种体现。
    不论国主还是家族,都是各家出兵员,各自指挥,风险和收益也是各自承担,各部之间的配合自然不会太好。
    这样的军队显然是不合理的。
    它的核心——战车,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作为指挥台和箭楼使用。除了在追击溃兵时,战车的机动性根本就没有展现的机会。
    战车分散混杂在徒卒队伍里,不但自身难以活动和冲击,还会影响徒卒的机动性。
    正面作战时,徒卒都是围绕战车行动的,而不论形势如何,战车上的军官大概率是死也不会下车的,徒卒们只能跟着。
    可以想象这样的队伍有多呆板。
    如果战车和其上的贵族在战斗中覆灭,那么这一阵徒卒就会失去团队核心。没有战车的副手和低级军官很难控制队伍,导致的后果就是全阵崩溃。
    虽然不合理,但它是由此时的社会关系决定的,很难改变。平时用来对付蛮夷野人绰绰有余了,在各国之间互相厮杀时,大家都用习惯了,看起来也没有改变的必要。
    聂伤有着超越时代两千年的眼光见识,自然知道军事改革的重要性。他利用自己战无不胜的威势,强行推行军队改编。
    斗耆国现在从上到下无不敬服于他,没人敢说发话反对,只能按照他的办法执行命令。
    战车独立了出来,不再是小阵的指挥中心,而是当做骑兵一样,作为一支突击力量使用。只有千夫长以上才可以乘坐战车,其余战车都调到战车部队,由专门的战车军官指挥。
    大阵全部由徒卒组成,各小阵的指挥者,依旧是原来的贵族军官。但他们不能再乘车,而是骑马或步行在阵中指挥。另增卫兵和旗手,卫兵保护军官,旗手扛阵旗。
    很显然,军队改制是要以徒卒为主,战车为辅。
    这样一分下来,车战就不再是贵族的游戏了,军事贵族们要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是在阵中指挥徒卒呢,还是继续驾驭战车冲锋陷阵?
    前者统领众多徒卒,要求指挥能力,是真正的军官,提升空间很大。
    后者呢,明显是个匹夫而已,除非能升任战车部队指挥官,否则一辈子都只能驾驶自己的战车冲杀在第一线。战车部队的编制又小,总共才几个军官位子,想从这条路上爬上去,太难了。
    贵族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要选前者。可战车曾经是军事贵族们的荣耀,大家都习惯了乘车作战,忽然要放弃战车,很多人都难以接受。
    聂伤也不逼他们立刻做决定。这次出征主要是在山地作战,战车派不上用场,他准备一辆战车都不带,全部使用徒卒。等战斗结束后,军官们熟悉了步行作战,再让他们选择。
    这个决定有些冒险,因为军队在短时间内很难适应没有战车的战法。
    但聂伤却认为问题不大。
    作战主力是世子受的王室精锐,如有需要战车的时候,自有王室的战车出动。自己只是来助拳的,硬仗恶仗让对方打就是了,正好借着此次战争试验步兵战术。
    新编部队的训练也要抓紧。
    出战军队都在南山大营集训,主要训练步兵阵战之术。山地战斗耆国国士兵本就很擅长,练的倒不多。但也有练习,更加重视什、伍规模的小团体作战。
    还有号令旗语,聂伤也都重新整理改良过。各家的族旗现在还不好撤除,便由他们带着,另外又增添了背旗。
    各级军官身后都要背一杆小旗,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级别,上面不画图案,只书部队编号,一、二、三、四等简单数字。
    阵中军士不用认全全部旗帜,只要跟着自己直属军官的旗子走就行了,哪怕是最笨的士兵也能做到。
    待旗帜制作完毕,众军官背上旗子重新列阵时,聂伤在高处见了,不禁哑然无语。
    原来他的军队,竟然成了本子战国军队的模样。
    “好在我们的旗是方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背旗,否则真成了本子军队了。”
    聂伤对本子没好感,背旗纯粹是自己想出来的,没有一丝s本子的想法。
    大阵里,军官们为了步战方便,大都换上了皮甲。他们对自己的新扮相感到很新奇,互相看着发笑,觉得插上旗后,自己更加威武了。
    除了威风,众人也晓得背旗的作用,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侯主的这个主意很不错。
    还有一小部分人却很不喜欢。这些人是战车的忠实拥趸,觉得和徒卒一样步行作战,有辱身份。至于背后的旗子,在他们眼中,更如焦饶伶人一般可笑,后背都发痒。
    正式训练开始,响应号令旗帜,调动队伍运转几次后,聪明一点的军官就已经看到了步兵战法的不凡之处。
    队列训练几天后,又另调一千人和十几辆战车模拟敌军,训练进退攻防。一部依然是战车为主的阵型,一部是步兵大阵。
    第一次对战时,步兵因为不熟悉战法,指挥混乱,阵型松散,被核心稳固的战车阵击散。
    聂伤迅速进行调整,指导军官,加大阵型密度,改变武器配置。
    再一次对战时,战车阵就沾不到便宜了,双方在一线僵持。因为是模拟作战,这种形势下分不出胜负,便分开再战。
    第三战又是平手,士卒也累了,一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晚饭后,聂伤召集全体军官开会,鼓励大家踊跃发言,一起总结经验。
    众军官都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提出了很多问题和改进办法,最后由聂伤总结。
    关键在于一点:要充分发挥徒卒阵型的灵活性。
    正面战场,要阵型紧密,前排多设长兵以据战车,做到不动如山。然后以两翼徒卒迅速机动,包抄敌军侧后,前后夹击击溃对方。
    若无机动空间,则在前阵寻觅机会,找到敌军阵型薄弱之处,派遣精锐迅猛突击,直捣敌阵帅旗所在。
    此外,在战斗中,军官要注意保护自己。同时也要把攻击重点放在敌阵的战车上,擒贼先擒王,只要击杀战车武士,敌阵自溃。
    还有改进各级部队的指挥方法等等。
    经过一晚上的培训,军官们对步兵战法的了解进一步加深了。
    待到第二日再战,众人都气势昂扬,用运晚上学到的战法,和战车阵大战在一起。
    指挥战车阵的是革叔,他这次要坐镇国内,不会随军出征,便统领‘敌军’做步兵大阵的陪练。聂伤在商议对策时,革叔这边也在寻找对方的弱点,思索战术战法。
    所以在第四次战斗时,双方都为对手的应对感到吃惊。
    革叔虽然做足了准备,临阵指挥也远胜聂伤,但战车阵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老套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而步兵大阵这边,因为编制灵活,中下级军官都有了主动性。每个小阵甚至每个伍的军官,都能及时调整队伍,阵型受创时可以迅速自我恢复,并适时发起反击。
    双方接战不久,战车阵正面还在和步兵大战密如竹林的长矛较劲,侧后就已经遭到了打击。革叔的战车都来不及跑,就都被包围了。
    这一阵虽然输了,但是战车阵的军士们都有些不服气。都道是演习,以为不能偷袭,己方没有防备,所以才败的。
    于是第五场开打。
    这次革叔在两翼布置了部队,专门迎战对方的包抄队伍。谁想中路作战的主力部队人数太少,又被对方找到漏洞,分割包围,彻底击溃。
    战车阵还是不服气,这次把责任推到了革叔身上,认为革叔在两翼布置了太多兵力,才导致大败的。
    第六场。
    双方两翼继续纠缠,战车带着步兵转向太慢,拦不住快速跑动的步兵,他们又不敢散开,渐渐抵挡不住。
    革叔在中路压上重兵,希望能尽快突破敌阵。但是步兵大阵排列的太密集了,长兵密密麻麻如刺猬一样,根本靠不上去。
    时间一久,笨重的战车阵又暴露出了漏洞,聂伤急令此处的百夫长突击,一下就将对方阵型撕裂开了。
    革叔忙命人补上漏洞。可是战车阵速度太慢,还在调动时,聂伤派出的精锐徒卒已经从突破口冲出来了。
    革叔再次被擒。
    ……
    经过十几场演习之后,步兵大阵的军士们渐渐都熟悉了战法,也算有了丰富的经验,至少不会在实战时茫然不知所措了。
    众军官都见识到了步兵战法的威力,有了深刻的认识:没有战车拖累的步兵,战术灵活的可怕!
    难道战车已经无用了吗?
    当然不是!步兵大阵和战车部队配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改编后的战车都是用来集团突击的,奔驰时非常危险,不适合在演习上出现。所以在前期的演习中,一直都没有出场。
    战象部队也是一样。为了避免出现伤亡,节省食料,战象没来南山大营,都在马山关外的林子里放养待命。
    直到演练双方的军士都对步兵战法心服口服,不敢再出幺蛾子对抗时,聂伤才正式将战车部队摆了上来。
    在南山大营演习的同时,战车部队也在斗耆国北边的平坦空地上训练集团突击战术,已经很熟练了。
    两阵对圆,步兵大阵依旧是密集的长兵阵。阵与阵之间泾渭分明,每个小阵隔着两步的距离,使指挥、调动和传令更加快捷。
    两翼最边缘各布置了十辆重甲战车,分成三列排列,最前面的一辆是带头冲击的分队长的战车。其间散着一些弓手,为战车部队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战斗要开始了,模拟敌军的战车阵里,人人垂头丧气。他们连没有战车的步兵都打不过,更别说对方现在又多了二十辆战车。还打个屁啊!
    但是侯主要演练步兵大阵和战车的配合,自己一方作为陪练,就算明知必败,也得硬着头皮上去挨打。
    大战爆发,革叔很清楚演习的目的,所以使用了商人最常用的排兵布阵和战术。
    双方对攻,正面厮杀,两翼缠斗,战车发动……
    革叔‘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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