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确本来就不看好世子受,坚决站队站到了世子启一方,又被国事搞的心情烦闷。
    他一听女秧是来给世子受做说客的,当场离席而去,再也不见这位外甥女。
    女秧日日来见,都见不到他,又通过各种关系,想要联系到逢确。
    但在这件事上,逢确的立场很坚定。他认为世子受必输无疑,事关逢国的未来,他作为逢国之主,是绝对不可能因为私情而改变主意的。
    为了避免女秧来烦他,便派人带话给女秧,给自己外甥女讲了一番大道理,淳淳劝导:
    你们夫妻还年轻,不知国家大势。支持世子受是没有前途的,你们还是和我一样,改投世子启吧,将来好处无穷。
    就算你们不喜欢世子启,他们兄弟争位,你们和其他诸侯一样,看着就好了,何必强出风头呢?总之,你们还是及早收兵为好,否则等世子启登上帝位,斗耆国就要大难临头了!
    女秧毕竟年轻,听到此言,心中也有些动摇,但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她对聂伤无比信任,相信自己男人注定会成为盖世英雄,不论做什么事情,女秧都无条件支持。
    “我一定要把伤交代的事情办成!”
    于是,她又鼓起斗志,一面和身边之人商议对策,一面在逢国贵族群体中积极走动,边游说众贵族,边收集有用的信息。
    逢确弑君篡位之恶行,逢国普通国民可能不晓得,但高层贵族们心里都如明镜一般。
    原本因为大家都厌恶之前的肥猪国主,逢确又立下了攻破箕国国城的大功,所以都默认了事实。但逢确丢弃两千国民士兵之举,让很多很多国人对其产生了不满。
    每一个损失的士兵,都是一个家庭的重要成员,再加上亲戚朋友,牵扯的关系更广。
    若是在战阵上战死,也怪不到国主头上。可是这两千个男人,却是被国主抛弃而死的。这口气换谁都难以咽下去。
    于是,民间反对逢确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些觊觎国主之位的大贵族趁机放出他的弑君流言,使逢确的国主宝座剧烈晃动起来。
    女秧本以为能利用这种形势说动一些贵族。谁想逢国内部虽然矛盾丛生,但上层贵族们对待此事的态度也和逢确一样,几乎没有赞同女秧的。
    逢确手段狠辣,目前还能镇住国内,女秧不敢再用对付胖子的手段,又见不到他,只能努力在贵族之中寻找办法。
    这样一拖就是十来天,事情却没有丝毫进展。眼看着斗耆国出兵之日将至,女秧焦急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就在绝望之时,形势突变。
    箕国国主胥余居然公然响应世子受,并以配合世子受征伐莱夷为借口,出兵北上莱地。
    箕国在逢国之南,要到莱地必须要经过逢国,逢国当然不会让路,双方必要大战一场。
    不过箕军元气未复,他们不可能给逢国造成太大威胁,自然也不可能和世子受的大军会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胥余的目的不是为了支援世子受,而是借协助王室大军的名义,给逢国填堵。
    逢确得知箕军北上,急忙要调兵前去堵截。
    可是先前损失了太多老兵,再次征兵时,逢国国民对逢确的怨言更重,一些心怀鬼胎的贵族四处勾连,国城内暗流涌动。
    逢确慌了,他想统兵御敌,却担心老窝反了,想坐镇后方,又担心丢掉兵权。一时进退不得,不知该怎么办。
    女秧抓住了机会,与手下谋士很快商定了游说之言。
    她立刻去求见逢确,说有对付箕军的计策献上。
    逢确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不敢再拖延,只好命女秧来见。
    女秧道:“此事易耳。舅父可以派使者急往见世子受,请他下令胥余撤兵,你再放一条路给世子受大军通行,双方皆得其便。”
    逢确一听还是老调重弹,很是失望,不耐烦道:“我不会让路的。”
    女秧道:“舅父若不让路,逢国恐有灭国之灾呀。”
    逢确冷笑道:“我之患只在国内,不在国外。区区箕军,还奈何不了我。”
    “我很清楚你的意思。我之所以踌躇难决,只是不想国内生乱,伤及国本而已。若真是逼急了,就算有人作乱,本候亦能镇压之!”
    “不,舅父说错了,箕军可以灭逢国。”
    女秧微笑着,大声说道:“胥余对外宣称要响应世子受大军。表面看来,是为了骚扰逢国,其实却欲联合世子受,南北夹击,共灭逢国!”
    “啊!”
    逢确一惊,忙问道:“何出此言?”
    女秧道:“胥余明知不可能击败逢军,却在国中疲惫艰难之时,依旧坚持进攻逢国。为何?我想,他一定也知道了舅父你不给世子受让路之事,所以才出兵袭扰逢国,迫使逢国露出破绽,同时约世子受大军也来攻逢国。”
    “如若世子受心动,同意胥余之策。到时候,箕军由南,王室大军由北,斗耆国由西,三面夹攻逢国。逢国可能顶得住?”
    “你斗耆国也……形势果真会如此吗?”
    逢确头上汗都下来了,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世子受只有五千之军,还要讨伐莱夷,两路援军实力又太弱,他绝对不敢损兵折将来攻我国。”
    “即能便灭了逢国,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哼,为了灭我逢国丢了帝位,何其蠢也!”
    女秧眼神冷厉起来,伸手往外面一指,说道:“伤疲箕军来袭,舅父你都慌了手脚,世子受大军再至……呵呵,舅父你觉得逢国贵人们会为你拼死抵抗吗?”
    “……”
    逢确的脸上一下没了血色。
    他不停的擦着汗,吃力的咽了口唾沫,点头道:“好……好好,我同意让路。只是此前我对待世子受甚是无礼,他是王室贵胄,听说性情刚烈暴躁,还愿意和我交涉吗?”
    女秧心头大畅,抿嘴笑道:“世子受乃名将也,事关他自己和五千大军的命运,岂会被私怨所累?能得近路行军,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
    “另外,我也会让伤劝说世子受。他们二人性情相投,关系密切,世子受又要靠我相助,肯定能听伤之言。”
    逢确略略松了口气,又迟疑道:“可是,那胥余……他能听世子受的命令吗?”
    女秧道:“胥余四处张扬要协助王室大军,既得其利,也受其所限。一旦世子受命令下达,他便没了借口,若拒不执行世子受之命,便失了大义。”
    “况且,胥余此举,只为吸引世子受攻击逢国,若世子受不纳此策,他再攻击逢国已没了意义。胥余是明智之人,一定会退兵的。”
    她紧盯着逢确,诚恳的说道:“舅父,请相信我,放世子受过境吧。”
    逢确还有什么选择?当即派人急赴世子受处联络,请王室大军从逢国过境。
    世子受也果如女秧所言,对逢确大加赞赏,答应了逢确的要求,派出使者给箕国国主胥余下令。
    胥余也是疲军,国内一个烂摊子等着整治呢,军中也起了怨言,若不是发现了灭亡逢国的一丝机会,他肯定不会进兵。
    待收到世子受的命令之后,胥余长叹一口气,下令撤军了。
    ……
    “事成矣!”
    聂伤听使者讲述完自己老婆的经历,不禁兴奋的击掌大叫:“女秧,真吾良妻也!”
    他又急急问道:“事情已毕,候妇为何还不回来?”
    使者禀报道:“候妇怕逢确再改变主意,所以留在逢国,以防生变。”
    聂伤皱眉道:“真若生变,她就危险了。”
    使者道:“候妇知道侯主关心她的安危,特意让小臣带话:她在逢国人脉甚广,又有内卫护卫,一定不会有事,请侯主专心战事,不要分心。”
    “呵呵。”
    聂伤有些感动,苦笑道:“以后绝不再让女人为我担风险了。”
    既然逢国之路已通,他立刻命人去和世子受商议进军路线。
    现在可选之路有两条。一条北线,是沿着女秧所走的水路,由济水东行,在距离逢国最近的地方上岸,再行百余里进入逢国境内。
    这条路很便捷,斗耆国又有大量的船只可以提供运力。但是上岸之后的两百里地,都要在丛林山脉中穿行,还要渡过好几道河流,只适合小型队伍通行,却不利大军行军。
    另外一条是南线。由斗耆国东方出发,直抵泰山南麓,顺汶水向东北方前进三百里,再沿着茫茫大山之间的淄水通道出山,最后直达逢国国城。
    此路的大半路程都在险山之中,但两条水系之间,只隔了三四十里地,很容易连通,能得水运之利。
    若是逢国封闭山中关卡,征夷大军绝对不敢由此进军。但如今逢确不但答应放大军入境,还愿意提供船只在淄水上游接应他们。
    选择哪条路更好,显而易见。
    唯一的担忧就是怕被逢国欺骗,到时候被逢军堵在山间小道上,只能退兵再从北路进军,这样耽搁的时间就长了。
    聂伤不能做主,便将自己的建议报给世子受,等世子受决断。
    第二天下午,使者返回了,带来了世子受的命令——走南路!
    “呵呵,这位世子真果决啊,有英雄之气!”
    聂伤对世子受越发欣赏了。
    他立刻给水军下令,命令他们备好船只,在汶水河口等待王室大军到来,再将大军运到斗耆国东境汇合。
    大将这边早就准备齐了船只和人员。不过他得知逢国不放行的消息后,便断定大军会走北路,于是将船只都提前调到了巨野泽北方的济水河口。
    没想到聂伤会突然命令他们进入汶水,大将判断失误,懊恼异常,急忙整顿船队往汶水河口驶去。
    船队连夜疾行,一刻没有休息,总算在天亮前赶到了目的地。却见岸上无人,想来大军还在路上,他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日上三竿,才见大泽里驶来几条小船,船上之人跳到岸上,急匆匆要找主事人谈话。
    大将接见了对方,得知几人乃是世子受的属臣,特意前来请斗耆国派出船只到大泽西面接应王室大军渡水。
    大将很是不解,问道:“大泽西面之黎、庇、微等国,皆靠大泽,有大量船只可用,为何还要我斗耆国派船过去?”
    那使者见他一个小方国的军官都敢和自己多话,很是恼火,但有求于人,只能好声解释。
    原来对面诸国都是商人内服之国。内服之国是王室直接掌控的区域,受到殷邑的政治影响很大,对商国高层的政治斗争十分敏感,参与度也很高。
    老商帝时日无多,内服诸国早就站队了,大泽西面几国都站到了世子启一方。以致世子受大军到了大泽边,到处求船,却无一国愿意载渡他们,所以才派使者来招斗耆国的船只。
    大将担心自己没得到聂伤命令,擅自发船去渡人,可能会使聂伤产生猜忌之心,想先汇报聂伤再决定。
    可那使者催的急,他又想起,聂伤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接应王室大军,到对岸接应也不算擅自行动。
    犹豫了一番,他果断命令船队出发,同时又急命人去向聂伤解释。
    ……
    就在大将和世子受的使者接触时,聂伤也带领大军走出了南山大营。两千人的队伍先绕到都城县北方,再折向东行,最后进入狭窄的山间通道。
    聂伤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之前他只是视察过山脚的一道关口,再往东就没有进去过。
    东边通道十分险要,一条窄窄的小路在山间穿行二十余里,两侧都是险峻的大山,其间还设有两道关卡守御,将山路死死堵住。
    “除非敌国统帅发了疯,否则绝不会选择这条路进攻我斗耆国。”
    聂伤骑在马上,边走边观看两边山势,越看越觉得此处地形绝佳。
    队伍中车马众多,又都是青壮强兵,行进速度很快,不一时就穿过了山道,眼前出现了广阔的平原。
    聂伤刚喘了口气,就听前方喧哗起来,喝令声四起,忙走到高处观望。
    就见山口处,正堵着一支兵器闪亮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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