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降的。”
    老巫师望着寨墙上的人影,摇头说道:“降了就成了商人的奴隶,被商人当牛马驱使,当人牲祭神,谁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不到走投无路,我们东夷之人,绝不会投降。”
    聂伤负手冷笑道:“我知道,所以才叫你来说服他们。这是你立功赎身的机会,不想当奴隶,你就得抓住机会。”
    老巫师憋住了,闷了好一会才道:“其实大王也不用着急,他们虽然不降,但也不会顽抗到底。”
    “土獾部不想和商军作战,村里的老弱妇孺闻敌将至,都会逃入林中躲藏。只是因为这次商军突然杀到,他们来不及逃走,才不得不负隅顽抗。只要给大王给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做好准备,自然会逃走让开道路的。”
    “呵呵,可是我不想放他们走。”
    聂伤笑了一声,指着前方的村子,说道:“这些人,都是属于我的财富,放走一个我都会心疼。我深入丛林的目的,就是为了抓捕他们。你说,我会让他们走掉吗?”
    老巫师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身体颤抖起来,眼睛盯着聂伤,好像在看一个吃人恶鬼。
    聂伤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无奈叹气道:“唉,我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残暴奴隶主的形象。”
    “但是,我做的这些恶事,绝不是为了个人私利。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快速提升生产力,加快社会发展,促进文明进步。用暴力聚拢人力,是必不可少的步骤。我问心无愧!”
    他心肠冷硬起来,对老巫师说道:“我斗耆国与他国不同,从不献祭滥杀奴隶,也不准虐待奴隶。奴隶只要能为国建功,便能得自由,还能与其他国民一样,分到土地,得封领主。”
    “你们这些被俘夷人,只要老老实实,卖力劳作,就有机会成为我斗耆国国民。不管怎样,总比被我军杀死好吧。”
    “不过,土獾部没有杀伤我军战士,也不是战场上的俘虏,我可以网开一面。以后所有降顺夷部,只男子为奴,妇孺皆为平民。你以为如何?”
    老巫师嘴角带着嘲笑,一脸的不信。
    聂伤招手叫来几个斗耆军士兵,说道:“他们以前也是奴隶,你可以问他们。”
    老巫师瞅着几个商兵,神色狐疑,一直没有开口。
    那向导得了聂伤示意,便替他发问。几个军士将自己身世一一道来,细节也说的清清楚楚。
    老巫师听他们的口音有异,明显是来自不同的方国,这才信了大半,却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聂伤等的不耐烦了,冷声喝道:“他们若不投降,待我攻破寨子,定将全寨之人打为奴隶,永不得赦!”
    土獾部能打退两百商军前锋,并不说明他们的战力有多强。村里没了精壮男人,他们绝对顶不住大队商兵的进攻。
    商军只是不想多造伤亡而已,要是全力进攻的话,寨子早晚会被攻陷。在这种情况下,连逃都逃不掉,土獾部灭亡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唉!”
    大巫师面色一颓,长叹一口气,说道:“与我一起被擒的两个弟子中的一个,就是土獾部的巫师,还请大王将他找来,我对他说。”
    聂伤命人把那人带了上来,二人激烈争论了一番,那弟子最终还屈服了,被释放回村,说降村民去了。
    聂伤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村里有投降的迹象,知道对方还不死心。立刻纵兵围住壁垒,亮出兵器,齐声大呼,展示己方军威。
    土獾部终于扛不住压力,大开寨门,伏拜于路,恭迎商军入寨。
    妘讷带领前锋奔入,迅速接手了寨门,并在全寨检查了一遍,见寨内并无埋伏,才对聂伤发出信号。
    聂伤又命花面领一千人进入寨中,将村民都赶到一处小寨里集中看守。待控制住了整个寨子,才带领全军入驻大寨。
    全军在寨中休整,准备午饭。窟山兵却在沮的指挥下,连休息都顾不上,满寨大掠,将抢来的财货装上大车。
    尤浑生怕窟山兵私吞财物,也没有歇息,带着一群侍卫睁大眼睛监察。把窟山部当贼一样防,将能发现的物资一件不剩的统统没收。
    窟山兵的纪律本就散漫,尤浑又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双方由此冲突不断。聂伤协调了好几次,费力好一番口舌才消弭了矛盾。
    这边安顿下来,他又往关押夷人的小寨走去。站在寨墙上,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女人孩子哭嚎不停,心中又涌起了浓重的负罪感。
    “我没有做错!”
    他坚定了心志,目光冷漠的扫视了几遍,有些发愁:“要看押这么多俘虏,至少得留下五百人。前方一定还有不少夷寨,若是一个个都要留人,等到了腄城,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他很清楚此行的目标就是夺取腄城,其他皆可以忽略。但眼看着这么多人口放在嘴边,实在无法放弃。
    “尤浑他们只为腄城的宝货,人口并不在意,一定会催促我弃了这里直奔腄城的。必须得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聂伤心中焦急,和看守小寨的花面商议。花面是个莽汉,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过他却提到了一件事。
    “在我驱赶他们的时候,有些男人叫喊着要为我军效力,只要不让他们当奴隶,做什么都可以。我没得侯主命令,所以没理会他们。”
    花面提议道:“要不要把这些人挑出来?虽然没有多大用处,至少能多一些可用人手。”
    聂伤一听,心头顿时大亮,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哈哈大笑道:“花面,你真是我的智囊也!”
    “额!我……智囊?”
    花面一脸懵`逼,搞不明白自己这个‘智囊’到底‘智’在哪里。
    聂伤大步走下寨墙,在寨门前安排了一番,便有莱夷向导对众俘虏大声叫了起来。
    “男人们都听着,不想做奴隶的,都站出来为聂侯出力。若能立下战功,就可脱离奴隶身,成为斗耆国国民。”
    夷人群静了下来,男人们互相对视着,蠢蠢欲动。
    向导等了一会,再次叫道:“都听清楚了吗?想卖命的,到寨门来报上姓名。名额有限,欲投从速!”
    “我愿给聂侯卖命!”
    一个男人大叫一声,分开挡路之人,朝门口跑了过来。
    “……我也愿意!”
    人群顿时轰动,所有男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寨门口涌了过来。
    聂伤脸上露出了微笑,对花面吩咐一声,一队商兵便守住门口,打开寨门,将报名的男人一个个拎出来检验。
    很快便从中挑出了五百多个有家室的男人,从十五岁到五十岁都有。人手足够了,寨门重新关闭,没有被挑中的男人在里面哀叹哭嚎起来。
    聂伤把这些男人集合起来,发表讲话:“你们其中的有些人一定在想,在路上找到机会就逃走,是不是?”
    “呵呵,想逃的尽管逃吧。但是我先提醒你们一句。哪个要是逃了,你们的家人,父母叔伯,兄弟姊妹,儿女甥侄,你们所有的家人,都会被杀了祭神。”
    “所以,是为我作战,争取自由身,还是只顾自己逃命,将所有亲属都置于死地?你们要仔细考虑清楚。”
    土獾部男人们都神情凝重的低头沉思。
    半晌之后,在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人的带领下,一起拜服在地,齐声道:“愿为聂侯效力,绝不敢逃!”
    “哈哈哈哈,好!”
    聂伤大笑道:“我发誓,尔等为我效力,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待战后,你们就能和我身边的军士一样,成为斗耆国国民!你们愿意随我去斗耆国吗?”
    男人们不想离开乡土,但也不能抵抗,只能再呼道:“愿随聂侯往斗耆国!”
    聂伤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命以红布缠头,发给武器,分散补充到各部为辅兵。
    有威胁的男人被征召走了之后,剩下的老弱妇孺生不出大乱子。聂伤只留下一百人看守,大军继续往北进发。
    日落时又到达了一个部落,此部也是六部之一,叫做三羊部。
    三羊这次得到消息较早,在商兵到达之前人就全跑光了,只留下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残疾。
    聂伤见捉没捉到人,甚是遗憾。不过夷人逃的太急,只是人跑了,粮食、牲畜、坛坛罐罐全都没有带走,又被窟山兵掠夺了一番。
    沮和尤浑看着满载的车辆,心满意足的相对大笑,聂伤却翻着白眼高兴不起来。
    待全军驻扎下来,他立刻派出土獾部的降兵,前往附近林中搜寻三羊部之人,传达自己的态度。
    他答应这些降兵,只要能说服一百三羊部族人来降,就能立即释为平民,多则积功,给予土地财物赏赐。
    土獾降兵大喜,急不可耐的蹿进林中,寻找三羊部人的踪迹。
    三羊部之人本就没跑多远,他们没携带生存物资,藏在树林里又饿又累,不敢生火,还被蚊虫叮咬,着实痛苦不堪。
    正在林中苦熬时,土獾部的人找到了他们,告知了商人的条件,并以自己做证据。
    三羊部中妇孺太多,实在坚持不住了。除了一些男人带着家人、或者抛弃家人逃走了之外,其他人全部返回了寨中。
    聂伤手中又多了近万俘虏!
    他还是挑了五百男人做辅兵,散到各部,连夜整训。
    入夜后,聂伤坐在三羊部族长的虎皮地铺上,向对面的老巫师说道:“你说服了土獾部投降,我也信守承诺——你现在是斗耆国国民了。”
    老巫师表情复杂的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仆从奉上酒食,聂伤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你以前是奴隶,没有资格对我提起名姓。现在是国民了,呵呵,你如何称呼啊?”
    老巫师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咂吧着嘴说道:“大王……不,既然我已经是斗耆国国民了,就应该叫你侯主。”
    他一脸惭愧的叹道:“我背叛了猎神,背叛了豚神,背叛了东夷。丧德之人,羞于提起真名,侯主就呼我‘丧巫’吧。”
    “丧巫?这名字……不要这么丧行不行?”
    聂伤差点笑喷了出来,强忍着笑意,点头说道:“好,丧巫。不过你还不能称‘巫’,你现在只是平民,并不是巫师,只能称‘丧’。”
    丧一下瞪大了眼睛,想要发火骂人,却又不敢张口,气哼哼的说道:“我怎么才能称‘巫’?”
    聂伤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道:“很简单,功绩!”
    “巫师乃是最尊贵之人,不是普通贵族能比,所以,你必须立下足够的大功才行。”
    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吧!”
    聂伤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部落在哪里?”
    丧神情一滞,一咬牙道:“我之部族不在去往腄城的路上。你们要去那里,必须偏离路线,往东再走五十里才行。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等你到了那里,人早逃光了,还会给腄城足够的准备时间。”
    聂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部落产赤金?”
    丧一下明白了他的意图,咧嘴笑道:“原来是为了赤金啊。呵呵,你打算用什么换我部之赤金?”
    聂伤惊讶的看着他,说道:“我还用换吗?我一路裹挟各部降兵,再加上腄城的降人,漫山遍野的搜,你认为我会找不到那些躲起来的妇孺老弱?哼哼,可笑!”
    丧脸色一变,有些慌了,急忙问道:“你、你……侯主,你只想要我部的赤金?”
    聂伤扔了酒杯,冷冷道:“废话,你的部落,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赤金!”
    丧喘着粗气,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侯主想要多少赤金,才能放过我部?”
    聂伤指了指面前的石桌,说道:“我不多要,和这个一样重就行。”
    丧一看那石桌,怕不有四五百斤重,瞳孔一下放大了。
    他的嘴角抽搐几下,还是没敢讨价还价,表情扭曲的用力叫道:“好!”
    “哈哈哈哈。”
    聂伤得意的大笑,把酒杯推到他面前,举杯敬道:“我派一队人护送你回家。三日之后,你和赤金都到了,我便认你做斗耆国的巫师,否则……”
    他脸色一狠,厉声说道:“否则,就将你的部落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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