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秋收前的农闲时间,聂伤把军队又进行了一阵整编。
    他本来打算把这项工作放在冬季的大型集训中进行,可是殷邑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斗耆国就得出兵往援世子受。
    那时的战争,可是王室军队和众多内服方国之间的大决战。参战诸国个个实力强大,真真的兵甲坚利,强军云集,不像以前他打的那些夷人和边鄙方国那么弱。
    斗耆军加入其中,不过是个小弟弟,一不小心就有被踩死的风险。所以,临时整编,尽量提高军队战力,是活命的保障。
    首先,戍卫军扩大到了四百,装备再次升级,全员着甲,配给最新的精良武器和甲胄,所属的车马也都换成新车骏马。
    这些常备军是职业军人,战力强悍,战技娴熟,是斗耆国的核心武力,也是聂伤用来镇压全国的武装力量,自然要不计成本的投入。
    戍卫军的军饷一直都没有增加,除了管吃管穿外,每月发给少许粮食、食盐、酱菜、干肉、布帛之类的生活物资,只能保证他们的家人不会饿死。
    若只是这点军饷的话,作为家庭支柱的戍卫军军士肯定会士气低迷,整天都担心家人去了,哪还能安下心来当兵?
    但他们军饷虽少,福利却非常优厚好。
    每个军士入伍时都会分给两井地和四个奴隶,还有耕种器械,靠着这些田地和奴隶,一家人就可以衣食无忧。
    分给戍卫军田地和奴隶乃是性质特殊的‘战田’、‘军奴’,所有权属于国主,耕种者只有使用权。
    戍卫军军士只要服役超过十年,或者为国战死,因伤致残导致无法服役,就可以将之变为自己的财产。
    另外,随着军职的高升,还有立下战功之后,他们的战田和军奴会递增。所缴田产税也有优待。
    这样的福利,在对待士卒冷酷无情的当世,简直像是傻白甜圣母制定的脑残政策。
    国外贵人们听了,都嘲笑聂伤出身鄙贱,所以重鄙贱之人。就连斗耆国内的很多贵族都不理解,认为国主仁善过头了,完全没必要在大头兵身上如此花费。
    聂伤懒的解释,戍卫军是他自己直接掌控的军事力量,以他的强硬,也无需解释。
    正是因为有此待遇,戍卫军全无后顾之忧,作战时悍不畏死。加之为了多分战利,他们更是卖命死战,每次战斗中都冲杀在最前面,立下大功无数。
    斗耆国平民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人人向往之,都争着抢着、托各种关系想要加入戍卫军。
    戍卫军的择兵条件是聂伤亲自制定的,异常苛刻。不但要求体力,还要考察意志力、个人品性和智力,能被选中的,都是最强壮最忠诚的男人。
    戍卫军统领是花面,佐领是肥豚,都是聂伤起家的亲信。
    为了防止斗奴一派尾大不掉,聂伤引入了好些中小贵族做基层军官。还设立了司马一职,有军司马和队司马,都是识者,在负责军法和文书工作之外,另有监军的责任。
    以前的戍卫军三百人,分了三队,队长皆是斗奴。
    现在扩编到四百人,分成前后左右四队,后队由统领直属,其他三队中的队长,有两个是前斗奴,一个贵族,什长中也有好几位贵族。
    军队主力还是临时登人的模式,只有军官经常训练,由他们组成架子,再填充民兵即可成军。
    民兵们平日由各自的领主训练,入军时则打散了分配到各部。
    起先领主们都对此很是不满,被剥夺了属兵是政治问题,谁反对就是有谋反之心,领主们都很识相,不敢对强势的聂伤起反心。
    但是他们无法忍受自己属兵被其他人随意消耗。
    军官们带领的大都不是自己属民,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士卒的死活,只要为谋战功。这让各家领主看到心痛不已,虽然他们也在这样干,却不能看着自己属民大量死掉。
    于是便有大胆之人进谏了。聂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们先回去,待打完一仗再来说。
    经过一场战争之后,众人的疑虑都消失了。
    原来士卒的战利,领主们也可以从中分到一份,战死伤残士卒的战利更多,而且还有抚恤。这样一算下来,竟然是死伤越多,自己收获越丰,反正不会赔本。
    这还有什么话说?
    我家属兵,你们尽管驱使吧,不要怕死了!
    领主们顿时心态大变,喜滋滋的接受了改变。
    打散了领主属兵,是斗耆军战力大幅提升的最重要的措施,没有之一。但聂伤依旧不满意,因为领主会因此放松对属民的军训。
    尽管属兵越强,立下战功的机会就会越多,领主分到的也越多,但大部分战功都是所属部队的。
    反正训练出来的强兵也是别人的,何必为他人卖力呢?领主们由此都懈怠了。
    对于这个副作用,聂伤也很头疼,和谋臣们商议了好几次,只能下达硬性规定:每个领主每月、每年必须训练多少次,多长时间。
    兵部会按时考核,责罚军训不合格者,轻则罚粮,重则收回领地,打为平民。
    这样的举措,一定程度遏制了民兵素质的下滑,可是治标不治本,领主们没有积极性,早晚要荒废。
    聂伤对此也很无奈,把希望全都放在了自耕农身上。
    以前的斗耆国,绝大多数人口都被大小家族吞并了,自耕农的比例可能连百分之五都不到。
    但是后来斗耆国人口翻了两番,在聂伤的一系列扶植自耕农的政策下,自耕农的数量暴涨,达到了三成左右。随着斗耆国越来越富裕,这个比例还在不断增长。
    从战争中获取战利,是斗耆国发家的主要手段,很多参战家庭都因为战场上的收获变成了富农。对于家贫的自耕农尤其如此,他们没有领主分利,所获皆是自己的,比属民更愿意参战。
    自耕农参军的欲望很强烈,这些人没有关系牵扯,非常好用。但他们没有军事领主的训练,又都专注劳作,所以军事技能不怎么样。
    在聂伤看来,自耕农还是比属民更适合征召,只是缺乏训练。
    他本来想让各乡和村邑组织训练,又担心私心重的官员滥用权力,影响到农业生产。
    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仿照戍卫军的待遇模式,在民间选定民兵,也给予土地和政策优惠。但民兵要接受征召,必须参加兵部组织的训练。
    这样一来,自耕农的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训练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聂伤打算进一步压缩军队中的属民数量,多招自耕农参军。这次预备的登人名单中,自耕农比例提高到了四成,又提拔了一群自耕农军官。
    军队编制上,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延续步兵战术,干脆把步兵阵中的战车全都淘汰,只有一军主将有战车,其他各级军官全部骑马或步行。
    如此形态的斗耆军,机动灵活,分合自如,能在平原、山地、丛林、水网等各种环境下作战。
    相对当世的传统军队,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冲击力和抗冲击力不足。
    这一点聂伤和斗耆国众将当然也意识到了,弥补步兵冲击力不足的方式就是独立战车营,防御对方战车冲击的手段,则是如林的超长矛。
    斗耆国的战车突击群战术已经成型了。战车营统领藩丙以及众车武士都是贵族,军事素质非常高,经历了两场大战之后,都领悟了集群冲锋战术。
    他们注重冲击力,不追求战车缠斗。战车战马皆配重甲,车上武器只有一长一短一弓,乘员也由三个改成了两个,其他全部不要,尽量减少重量,用来增加防护。
    战车群威力虽大,但是越野性能极差,很容易被敌方克制。在和任国大战中,他们就束手束脚,没有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聂伤和战车军官们探讨过此问题,众人皆认为这个劣势无法改变,只能选定合适战场,或者由步兵配合先清除地面障碍才行。
    见此状况,聂伤很是向往后世的骑兵,四条腿的适应性比车轮强太多了。
    如今没有能用来骑战的马匹,斗耆国的良马繁育工程至少得上百年才能见效,战场上的冲击力量,只能依靠战车。
    他和众军官商议出了一整套配合步兵使用战车群的战术,又敲定了阵型号令。
    还为战场营增派了一百工兵,配备了专业工具,专门给战车清理战场。这些人都是战车兵的属民,由领主自己负担开销,倒不需要官府增加开销。
    步兵的长矛阵在对任国联军之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却还没有试过正面迎接战车的冲击。
    在内部演习中,战车群根本不敢冲击长矛阵,只能绕到侧后薄弱处发起攻击。
    大型军阵不可能每个方向都配置笨重的超长矛,所以藩丙的战术是正确的。
    但在实战中,斗耆军会选择合适地形或者放置据马鹿角挡住侧后。而且两翼还有战车、战象和弓箭手遮护,敌方想要绕后突袭几乎不可能做到。
    藩丙评价道,重甲战车若是不怕损失硬冲的话,肯定能冲开长矛阵。
    一是战车沉重,哪怕马被刺死,战车也会砸乱长矛阵。二是,阵中士卒见到战车撞来,不一定有胆魄稳住阵型,那就更容易冲进去了。
    不过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战车上跪着的都是贵族,绝对不肯冒死冲击敌阵。斗耆国的战车营也是贵族组成的,也会抗拒这样的送死命令。
    “贵族们虽然不怕死,但却不会做炮灰的工作。可是战车冲锋就得有当炮灰的觉悟,否则威力大减!”
    聂伤暗自摇头,谁叫战车掌握在各家贵族手里呢,愿意当炮灰的平民可负担不起战车。
    斗耆军历次战斗中缴获了三十多辆完好的战车,除了一部分补偿给战车损坏的贵族外,其他都是国主的财产。因为没有熟练的车兵,战车营也不需要那么大的编制,所以一直闲置在国库里。
    看到贵族车兵的娇贵,聂伤便将战车营也重编了。
    首先允许战车兵转职。
    一些战车营的贵族其实很早就想退出了。以前他们坐在战车上指挥徒卒作战,只有在击溃敌军,或被敌军击溃时才驾车出战,很是安逸。
    但到了战车营,不但没了属兵,每次战斗都要硬着头皮冲锋,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到步兵营继续做军官好,虽然没车可坐,好歹也有大群徒卒围着,比战车冲锋安全多了。
    以前慑于军令和荣誉,没人退出,等国主命令一下,立刻就有一大半战车兵转业到步兵去了。
    空下来的名额,聂伤便用自己的战车补上,然后挑了一些会驾车的平民士卒,让他们在老兵带领下操练战车战术。
    战车营不需要个人武技,只要能操控车辆跟上队伍就行,这些新兵进步非常快,以他们的进度,应该能赶上帝位争夺战。
    平民新兵技艺也许不如贵族高超,但是敢死!
    他们驾的车是国主的,马是国主的,福利待遇比戍卫军还高。机会难得,自己一条贱命而已,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训练了新兵一段时间后,藩丙向聂伤发出了感慨。
    这些平民车兵太拼了,训练中什么动作都敢做,已经死了三个残了两个,车都损坏了五辆。现在的战车营,让他们撞鹿柴都不眨下眼,长矛阵更别提了。
    聂伤闻言,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终于有炮灰了!”
    斗耆军的成分在改变,武器装备也升级了。
    有了英国人这条稳定的铜矿石渠道,又在数次的战争中缴获了海量的青铜,再经过冶铜厂的重新铸造之后。
    现在斗耆国武库里储存的青铜武器,可装备一支万人大军,让每个人都用上青铜武器。
    盔甲也有五千套,其中精甲两千,重甲数百,八成都是宿、箕、任等方国送货上门的。如此之高的装甲率,王室大军也比之不及。
    算上损耗和备用,这些库存足够支撑五千战兵大战数月。
    “帝位之战,会把我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当全部打光。”
    聂伤抚额叹道:“但愿世子受能赢,否则我可就倾家荡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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