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芒的协作下,巫师歇终于从龙师身体里取出了应龙之卵。
    那龙卵就像个紫红色的橄榄球,表面缠满了树根样的青色血管。乍一看去,又像一颗被藤萝裹住的心脏,满是沧桑古老的气息。
    “它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刘芒贴近观察着龙卵,惊叹道:“它的表面本来是光滑的,就像皮革一样,现在居然长出了经脉。我好像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应龙之力比先前强了好几倍。”
    巫师歇也是一脸惊喜,双手把龙卵捧在眼前,亢奋说道:“我也感觉到了,它其中富含活力,分明是颗未孕之卵,却像内里有胎儿一样活跃。”
    “哈哈,我们赌对了!”
    一边旁观的聂伤松了口气,笑道:“多亏芒巫想到这个办法,不然就便宜了这具死尸。”
    龙师在应龙之卵离开身体的一瞬间,便开始迅速腐烂,转眼就变成了一具臭气熏人的腐尸,好似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一样。
    聂伤招呼侍卫进来把腐尸拖走,走到巫师歇跟前,负手看了一会龙卵,开口问道:“歇巫,你说它有活力,其中可能蕴育出幼龙吗?”
    巫师歇小心翼翼的把龙卵放到陶盆中,擦着血手说道:“它里面全是水液,不可能有胚胎。我所说活力,是指卵中的应龙之力充沛躁动,并非有幼龙在里面。”
    刘芒也微笑道:“聂侯,龙和人兽一样,要雌雄交``配,血脉成功结合,才能诞生胚胎。这龙卵本就是一枚未能融合雌雄血脉的废卵,就算其中的应龙之力再旺盛,也不可能凭空诞出幼龙来。”
    “哦,明白了,不就是没受a精嘛。”
    聂伤点点头,心道:“难道应龙也像家鸡一样,未受精就能产卵?或许不是这样,而是里面的胚胎早早死了,又被卵`液消化掉了。”
    他正要再问,就听帐外卫士高声报道,殷邑使者来了。
    聂伤只好告辞,离开了巫师歇的实验室,快步往帅帐走去。
    世子受的使者满头大汗,一身尘土,语气急促的告知了聂伤一个紧急军情。
    西线的世子受盟军——颚国之军队,战败了!
    依照世子受的战略,颚军应以急行军沿着禹河北岸疾进,借助大山的掩护绕到殷邑东南,一举抄了世子启和其援兵的老窝。
    谁想颚军的动向还是被敌方发现了。
    也怪颚军不够谨慎。他们一直在无人区行军,一路都没有发生意外。眼看快要到达殷邑西南的平原,距离目标不过数十里之遥,却因为疏忽大意出了岔子。
    颚军统帅初时约束十分严厉,士卒也严肃听命,行动快捷隐秘,又擅于伪装,是以一直没有被敌方察觉到。
    在荒山野岭走了十余天之后,艰苦的行军让队伍疲惫不堪,士卒心气也泄了。
    众军士不堪辛苦,怨声载道。颚帅不敢逼迫太急,他自己也有些懈怠了,便放松了管束,导致军纪逐渐涣散。
    颚军赶到山口时,因前方敌情不明,颚帅怕贸然出山会惊动敌方,命大军依旧露宿在山里,先派出斥候前往平原地带侦查。
    一些颚军看见平原上的人烟之地,耐不住心痒,便趁着砍柴和打水的机会,偷偷溜出山来,在村邑里奸a`淫`a掳a掠。
    结果却被当地的村民打败,还被抓去了几个人。
    此处正是世子启一派的凡国领地。凡国军队已经开往殷邑了,国内十分虚弱。
    凡国人得知颚国大军已经潜入了己国腹地,都吓坏了,立刻全国动员,连夜组织了数千青壮前往迎敌。
    颚军却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藏在山里等消息。
    凡国人熟悉地形,很快就抢占了山口处的险要地形,拼命修筑工事。
    等到天亮时,颚军看到山口的人群,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颚帅急了眼,即刻挥军来攻。颚军不惜代价猛攻,凡国人拼死防守。
    双方在山头展开血战,凡国人虽然死伤惨重,却有无数国民不断加入战场,怎么都打不垮。颚军越战越沮丧,始终无法突破防线。
    消息很快传到了殷邑和周边方国,世子启立刻派盟友相国前往支援,附近各方国也不想让远来的外地人进入己国,纷纷派兵来援。
    颚军战机已失,进不能进,却又不想撤退,还打着攻破山口继续包抄殷邑的主意。
    结果只耽搁了三天时间,就被几国断了退路,包围在了山口后面的峡谷之中。
    颚帅发现形势不妙,顿时大惧,慌忙抛弃辎重,带着轻兵从山中小路突围,逃到了山南的宁国。
    宁国人正在西边围堵他们,没想到他们从小路窜了出来。措手不及下,被颚军突到了大河渡口,抢了舟船往上游逃去。
    相军统帅指挥几个小国四面围堵,尾随追击。
    颚军好不容易逃到大河岔口,又遭到耿国水军袭击,损失惨重,被耿军逼进了下河河道,离颚国越来越远。
    他们只好顺流而下,欲往韦国来投斗耆军。
    世子受得知消息后,急派使者给聂伤下达命令,要他全力接应颚军,勿使败亡。
    “原来河南之军驻守河边,是为了拦截颚军啊!”
    聂伤恍然大悟,心中不禁大骂:“这个颚帅,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颚军一路失败,不但使世子受的战略受创,还把一大堆敌人引到了聂伤身边。斗耆军面对河南军都异常吃力,再来几只军队怎么能应付得了?
    “尼玛的,你们这样乱窜,还不如当场战死好,至少不会搅乱形势。”
    聂伤痛苦的揉着太阳穴,心中烦闷不已。
    本来各处战场都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几路都在僵持。颚军这样一搞,反而把斗耆军推到了最危险的位置。
    世子受手握强军,军事处于绝对优势。世子启手中兵力多一些少一些对他都照样碾压,只是被对方的坚壁和巫术拖慢了脚步而已。
    在整个战略布局中,世子受一军要对付所有敌对的河北方国,斗耆国和霍国则负责封堵河南之军,颚军就是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根据世子受使者提供的情报,世子启这人缺乏军事能力,但也有自知之明,所以采取了非常保守的策略,一力死守,绝不出击!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所有河北盟军都集结在殷邑和世子受对峙,不敢轻调一支人马离开,哪怕河南援军被阻截也死不分兵。
    如此正好落入了世子受一方的算计,才形成如今之战局。
    可现在因为颚军突袭事件,世子启被惊出一身冷汗,深知绝不能让这支军队留在背后。
    于是果断下定决心,分出相军去南部主持战事,命令相军统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深入己方腹地的颚军吃掉!
    于是河北大军便被颚军引到韦国这里来了。
    斗耆军一只小小孤军,战力再强也抵挡不住这么多方国的攻击。结局不论是败亡还是逃走,历军都可以顺利北上,成为改变双方局势的关键力量。
    可以说,颚军此举很可能会导致世子受一败涂地,使他们一方的势力全部完蛋。
    唯一有利的一点,就是世子受面对的敌军少了,可以趁势发动总攻,先一步攻破殷邑,打败世子启。
    但这个可能性太小了。世子启占据了大城,又修建了许多坚固的壁垒,哪怕兵力再少一些,也能撑上很久。
    那个时候,历军爬都爬到殷邑了,追击颚军的河北诸国也肯定击败了斗耆军和颚军,早早回到前线一起围攻世子受了。
    “嘶!”
    聂伤越想心越凉,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问那使者:“颚军还有多少人?”
    使者不确信的说道:“世子两日前才见到颚军的信使,他们那时刚在河汊被耿军水军打的大败,折损了三成人马。”
    “颚军本来有三千精兵,水上战败,再加上凡国之战,突围之战,以及沿路走散之人。我估计……可能只有一千余人了吧。”
    “一千残兵败将,能抵个鸟用!”
    聂伤郁闷不已,送走了使者,立刻招来顾无疾和刘谈商议。
    顾无疾二人一听,顿时如遭雷击,面无血色。
    斗耆军打不过可以跑,他们怎么办?
    不用想就能知道,韦顾两国肯定会成为敌方发泄怒火的对象。历国人残忍无情,必会把他们像杞国人一样投入火中烧死!
    二人面上都露出了惧怕和绝望之色,身体微微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两个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聂伤从中看到了冷漠和敌意,不禁大怒,暗骂道:“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哼哼,这就想出卖老子吗?”
    他忍着怒气,做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大声笑道:“哈哈哈,二位,战机至矣!你我三人可唾手而得不世之功也!”
    “???”
    顾无疾两个傻眼了,吭吧着问道:“聂、聂侯这是……这是何意?”
    聂伤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说道:“我正愁没有机会击破河南之军,谁想上天就降下这个大好机会来。哈哈哈哈,颚军和河北之军来的正是时候,我等可以轻而易举,一并吞之!”
    “???”
    顾无疾和刘谈更加糊涂了。
    二人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聂侯,我们实在想不明白。你……你能不能告知我二人详情?”
    聂伤把手一摆,表情神秘的微笑道:“抱歉,在颚军到达之前,绝不能泄露一丝消息,否则我之战策就会失效。”
    “哼哼,两面之敌都是送到我们嘴里的鱼肉,我已做好了布置,就等他们入口了!二位请相信我,时间一到,我就会把计划告知你们,现在你们只要整军备战即可。”
    顾无疾二人的紧张之情缓解了不少,应了一声,满脸狐疑的走了。
    聂伤信心满满的笑脸一下变得阴沉,抚着额头陷入了苦闷之中。
    他有个屁的妙计,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不是用计策能够翻盘的,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稳住两个生出异心的家伙而已。
    站在韦顾两国的立场上,他很理解二人的心情。为了本国存亡背弃他这个盟友,心中不会产生丝毫愧疚,甚至外人也不会责备他们。
    出卖斗耆军是两国的必然选择,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聂伤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想出应对之法,否则绝对会被韦顾背刺。
    盟友心怀鬼胎,只剩自己区区一军,他实在无力回天,又招众将来议,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皆强烈建议立刻撤走,不然会被反水的韦顾截断退路,然后被河北河南大军团团围住,最终陷入死地。
    军将们对此意见一致,分歧之处在于往哪里撤,走那条路?是突破敌军重重阻隔前往殷邑和世子受会合呢,还是直接逃回本国?这都需要聂伤来做决断。
    聂伤心头沉重,遣走了众将,不禁仰天长叹:“只有逃走一条路了吗?唉,难道世子受并非天帝选中的新商帝?”
    他当然不信什么天帝命运,只是感慨己方的精心策划和英勇奋战最终功亏一篑,颇有气运不足的无力感。
    事关一派人的生死命运,他久久难以下定决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图,希望能从上面看出转机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听到鸡鸣之声了。
    聂伤眼睛满是血丝,正要起身发令时,阴刀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帐内,轻声报道:“侯主,有位陌生人求见。”
    由内卫斥候专门通报之人,肯定是本领不凡的异人。
    “快请。”
    聂伤不敢怠慢,粗粗洗漱了一下,打起精神端坐着,等候那人前来。
    门帘一掀,一个巨大的人影踏进门来,身上带起的风将油灯都吹的摇曳起来。
    聂伤被对方的身形惊到了,定睛一看,不禁更加吃惊,大声说道:“你是、是……你不是那个……那个在河中与那个……”
    “正是小臣。”
    那人听的吃力,果断应了一声,走到光亮处,赫然就是那位和白衣神巫战了一场的黄甲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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