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神巫?”
    浑吞用爪子挠着脸上鳞片,大张着嘴问道:“又是哪位?”
    “这鱼人的脑袋不会被打失忆了吧?”
    聂伤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中疑惑,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那日与你在河面上打斗,并击伤你额头那个白衣人!”
    “打伤我额头的,分明是那个家伙啊!”
    浑吞还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矢黄色田螺,忽然大笑起来:“原来聂侯说的神巫是他呀!”
    “哈哈哈哈,他是神巫?哈哈,笑死我也!”
    他捧腹大笑,笑声中带着满满的不屑和愤怒。
    “……”
    聂伤被他笑的一头黑线,沉声喝道:“浑吞戍长,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好好说话!”
    浑吞忙闭上嘴巴,缓了好几口气,正色说道:“聂侯说的白衣那厮,根本就不是神巫,不过一妖怪而已!”
    “啊!妖怪?”
    聂伤吃了一惊,这下该他懵逼了。
    “呃,咳咳!”
    呆了半晌,他才尴尬的咳了一声,强笑道:“是河南军说他是神巫,我听到消息,便也以为是神巫。呵呵,没想到只是个妖怪。”
    浑吞不解道:“那厮满身妖气,本领低微,河南军都眼瞎了吗?怎会把他当成神巫?”
    聂伤听的恼火,带着火气说道:“那日他唤来骤风,吹的河上涌起大浪,差点决堤成灾。这般威势,分明是神灵手段,任谁看到了,都不免相信他是一位神灵。”
    “如此本领,你竟然说他本领低微?呵呵,莫非浑吞戍长也能呼风唤雨,掀起滔天巨浪?”
    浑突见他羞恼,忙低声下气的解释道:“小臣蠢话冒犯,聂侯勿要多心。其实那厮并无唤风之能,只是巧借天象而已!”
    “唔?”
    聂伤一愣,问道:“此言何意?”
    浑吞轻笑道:“那厮是一种擅长感应天象变化的妖怪,能预知天气,天象越是猛烈,他预知的就越准确。呵呵,所以,那日之骤风根本就不是他唤来的,只是提前知道罢了。”
    “哼,唤来那种程度的突发狂风,连神灵都很难做到,别说他一个小小妖怪。此妖最是狡诈,知道有骤风将至,便趁着天象来装神巫,南军肯定被他骗了。”
    “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聂伤很是无语,感觉脸上发烧,顿了良久才道:“可是,那骤风也起的异常诡异,即便不是那妖怪唤来的,也可能是其他神灵所为。说不定真是南军请来的神巫施法而来。”
    “这……”
    浑吞也犹疑起来,抠着手上甲片说道:“聂侯说的有理,那风确实古怪,我也感觉不像是自然之风。那……南岸确有神巫?”
    聂伤沉思了一会,分析道:“若只是自然之风,对岸就应该没有神巫。南军声称有神巫相助,可能是被那妖怪骗了,或是他们知道妖怪的身份,故意虚张声势以震慑我军。”
    “如果是神力唤来之风,还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有神巫在帮助南军,二是某位神巫因其他目的唤来的狂风,被妖怪预知,并借此施力。”
    “若是后者倒无妨,前者的话,我军形势危矣!”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浑吞,问道:“那妖怪是否有神灵为师尊?”
    浑吞迟疑道:“他是自然长成的妖怪,据我所知并没有师尊。不过隐约也听说过,他好像投靠了某位神灵,但也不太确定。”
    聂伤道:“你把那妖怪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浑吞回忆了一下,说道:“那妖怪本也是河中水族,与我是熟识……”
    白衣妖怪叫做‘胡天’,原是大河边的一只白鹄。
    他生来便有凤鸟血脉,寿命极长,智慧也高,只用一百多年就化为少见之禽类妖兽。
    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他自身的原因,还因为他是河伯养子!
    “哦?河伯竟然会收养子?”
    聂伤很是惊愕,暗暗失笑道:“这憨子终于做了一件出人意料之事。”
    浑吞摇头叹道:“唉,吾主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会动收养子的念头?是吾主无意中帮了胡天那厮一次,然后他就死皮赖脸的硬蹭上来要认吾主为父,吾主烦不过,才不得不收下了他。”
    原来那胡天的经历颇为波折。
    他还是一枚鸟卵的时候,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一只绿鹜的巢中。那绿鹜孵出一窝小鸭子,其中却有一只体格胖大的灰色丑鸭,与其他小鸭毫无相似之处。
    鸭群里的其他鸭子都不认它,见到就咬,把丑鸭咬的绒毛零落,满身是伤,只能缩在母亲身边躲避攻击。
    可是那母鸭养了它几天,实在看它不顺眼,也凶狠咬它,把它赶走了。
    丑鸭在芦苇荡里艰难求生,饥饿疾病禽兽蛇虫和凡人,每样都能威胁到它的生命。
    某次它被一只狐狸咬住了翅膀。丑鸭拼命挣扎,侥幸逃过一难,但是两条翅筋都被咬断了,从此不能再飞。
    好不容易活到秋季,它也长成了一只巨大优美的白鹄,却又因为无法飞行,不能跟随其他候鸟一起南飞,只能留在原地过冬。
    结果在冬季又冷又饿,每日都饥肠辘辘,身体虚弱。又因外表过于显眼,被凡人射了一箭,身受重伤,眼看就要死了。
    它心中悲戚,放声高鸣,痛斥命运对自己不公。
    河伯听到它叫声凄惨,便用神念告诉它,它乃是凤鸟血裔,天生就不同凡鸟,前途不可限量。
    但只有经历艰难困苦才能激发血脉之力,若心志坚定,忍受蜕变之痛,定有一日能变身鸿鹄,翱翔九天。
    听了河神之语,丑鸭才明白自己身世,立刻振作了起来,积极求生。
    因为河伯派水妖暗中帮它,使它轻松找到了食物和草药,也没有猛兽凡人再来猎杀,丑鸭顺利熬过了冬天,身上的伤也好了。
    从此他便经常祈求河伯指导修行之法,河伯只要清醒着都对他知无不言。
    在河伯的指点下,丑鸭在进化之路快速前进,凭着自己的优良血脉,于百余年后成功化妖!
    “……这不是丑小鸭的故事吗?”
    聂伤感觉很是怪异,没有吭声,继续听浑吞讲述。
    “化妖之后,他便取名叫胡天。”
    浑吞一脸厌恶的说道:“这厮自从有能力联络吾主,就每日在吾主头顶水面游荡。说河神对他有救命和教导之恩,便是他的父亲和师尊,求吾主收他做养子或弟子。”
    “吾主自然是不肯,这厮就死缠,一直恳求了十几年,天天跟着吾主,像念咒一样唠唠叨叨。它们一族本就呱噪,话语极多,吾主实在受不了,又不想对他动粗,只好收他做了养子。”
    “哈哈,苦了河伯了。”
    聂伤听笑了,问道:“为什么不是弟子呢?”
    浑吞也笑了起来,说道:“弟子还得教,养子长成就可以赶出门不用管。呵呵,这还是我给吾主出的主意。”
    聂伤道:“听你所述,那胡天似乎对河伯很是感恩,你们同为河伯臣子,为何会变为仇敌?”
    浑吞的笑脸一下消失,咬着利齿道:“那厮阴狠怪异,为了一点小事,不但背叛了吾主,还险些导致吾主重伤。”
    ……胡天认了河伯做干爹之后,又求河伯封他做了领主,掌控着几百里水面。
    本来河伯不允许属臣干涉河面之事,特别嘱咐不要与凡人接触,以免发生冲突。但这个养子只能在水面活动,便开了先例,封他做了水面领主。
    没想到胡天这厮一朝得势便猖狂难制。
    他不像其他领主那样低调潜行,而是频繁在河面上横行穿梭,展示威能,惊吓凡人。
    又大肆宣扬自己是河神任命之领主,所有河面船只都必须受他约束,又强令河边凡人供奉自己,稍不满意就施以惩罚,动辄覆舟杀人。
    周边凡人被其骚扰,皆惊恐不安,求告河神也被他阻止,都不敢再行舟捕鱼,以致生计困难,不得不迁离他的领地。
    一时闹的民怨沸腾,凡人方国也因河神不敢动他,使他继续狐假虎威,更加放肆。
    胡天之所以如此倒行逆施,倒不是真为了索要供奉,而是幼年悲惨经历导致极为记仇,忘不了被凡人所伤之事,所以故意报复。
    不但凡人受到了他的打击,连绿鹜和狐狸之仇也牢记在心,对二者大肆屠杀。领地内的绿鹜被杀了个干净,狐狸也被杀了不少,又把狐狸皮剥下来竖在领地边界,警告狐狸不准入内。
    其中还有几只血统不错的狐妖子孙,都是开了些许灵智的灵兽,当面道出自己身份,跪地求饶。
    结果正好被胡天认出是咬伤自己翅膀一族的,顿时暴虐之心大发,没有留丝毫情面,将其全部杀死。
    他的暴行终于惹怒了附近狐妖,几只狐妖设下陷阱,把他引入埋伏圈群起围攻。
    胡天不过是一只刚化形的小妖,狂妄只是狗仗人势而已,没有多少真本事。他哪里是一群老狐狸的对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狐妖们轻松活捉。
    狐妖知道他是河神养子,不敢杀他,但也把他打了个半死,还将两只残废的翅膀啃掉,当做对他的教训。然后狠狠警告了一通,将他放了回来。
    胡天由此变成了一只没有翅膀的秃鹅,形状猥琐畸形,全然没有了以前的飘逸风采。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翅膀能恢复如初,重新在天空飞翔,这下简直把他的精神支柱都打断了。
    胡天对那几只狐妖恨之入骨,哭嚎着来见河伯,说那几只狐妖无端闯入,把自己打成了终生残废。并把伤势展示给河伯看,要干爹给自己报仇。
    河伯见他被打的肢体残缺,也觉得狐妖欺人太甚,竟然到自己领地里打伤自己属臣。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几只狐妖胆敢跑到神灵头上拉矢,河伯心中死灰也不禁燃起了几颗火星,立刻命浑吞等几个属臣去找狐妖问罪。
    结果一问才知真相。
    河伯平生别人最恨欺骗自己,当即痛骂胡天,并夺了他的封地,命他圈地自囚,不准再出去惹祸!
    胡天本就性子狭隘,极其自私,失去翅膀后心态彻底扭曲了,又把河伯恨上了。
    他自知实力不足,便装作改过自新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受罚,还经常来到水下看望河伯。口中说是孝顺,其实是在等待合适机会施行报复。
    河伯看他诚心悔改,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越来越信任他,任他经常出入自己身边。
    一日,河伯突然腹内疼痛,强行忍着,半个时辰后才慢慢缓解。胡天见了,便问是何病痛。河伯没有怀疑这个养子,直接告诉他实情。
    原来当年长噫盗息壤之后,几位神灵来大河上寻找长噫,并和河伯打了起来。
    其中一位神灵手中能放出青光,那青光异常犀利,河伯抵挡不住,被打伤后潜入水底逃遁。
    没想到那青光就像活物一样,在水里也能继续追杀它,不停的刺击。
    河伯见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被杀死,只好冒险使出异能,任那青光刺入体内。然后发动神力将青光裹在一个囊腔内,将之与主人的联系切断,就此困住了青光。
    他虽然夺了那神灵的法宝,但是此物可不安分,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躁动,在囊腔内戳来捅去,想要逃脱。每当此时,河伯就腹内剧痛,只能调集神力强行镇压。
    胡天见着机会,心中生计,便假意关心道,此物既然与主人已无联系,不如把它放出来,以解疼痛。
    河伯摇头道,青光的使命是杀死自己,放出来的话,它会继续攻击。疼就疼吧,自己已经适应了。
    胡天道,凡人巫师擅长封印巫术,我认识几个凡人巫师,不如请他们来把此物封印。
    河伯被他花言巧语说服了,同意了封印之法,并解除了他的圈禁。
    一段时间后,胡天带着一个器物返回,说找到了能封印青光的巫师,只是那巫师无法下水,就交给自己一样巫器。那巫器威力很大,使用十分简便,能封印青光。
    河伯相信了他,便张开大口放出体内青光,让他用巫器收去。没想到胡天收了青光之后,突然又将之释出,顺着河伯之口激射了进去。
    青光无比锋利,在河伯体内来回穿刺,扎的五脏六腑都是血洞,河伯痛的翻滚暴吼。
    那胡天躲到远处,举着巫器大笑道,被此物收进去的东西,都能为我所用。
    哈哈哈,老家伙,你活的够久了,我今日就杀了你,看你再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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