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期间天气不错,太阳高照,无风也无云,很是晴朗。
    这日午后,阳光温暖。侯城东面的小河边,有碧水、芦苇、沙滩和各种留鸟,景色上佳。
    聂伤夫妇正在这里度假,
    侍卫们远远的围了个大圈,圈内的沙滩上铺了几张席子,摆满了很多酒食,岸上还有厨工在烧烤,烟熏火燎的很是像模像样。几个侍仆轻手轻脚的往来端送食物,生怕打扰了两位主人的谈话。
    聂伤和女秧则并排躺在宽大的藤椅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这日光,这小榻,实在太舒服了,我都不想起来了,就想这样一直躺着。”
    女秧感慨了一声,懒洋洋的伸直了腿,摸着身下的藤椅,问道:“伤,你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器物的?”
    “这叫躺椅,不叫小榻。”
    聂伤纠正了一句,认真说道:“不是想到想不到的问题,而是方不方便的问题。”
    “人们使用的一切物件,一切习惯,有的方便,有的不方便。方便的就不说了,不方便的,众人都习惯了,很少有人想着去改进。”
    他用力挥了下手,傲然道:“我则不同,我平时会关注每一样不方便的事和物,一旦发现有不方便的地方,就会立刻想办法改进它!”
    “比如我们日常所用最多的榻、几、席、食具,在我看来都很不方便。所以,我便和百工们一起创制了床,桌、椅凳,又大力推广使用筷子。这躺椅,不过灵光一闪的产物而已。”
    他坐起来,拿起一旁的酒杯,对女秧笑道:“在沙滩上晒太阳的主意,也是我昨晚才想到的。呵呵,怎么样,很惬意吧?”
    “你的主意太多了,千奇百怪的如泉涌一般。唉,我自以为聪明过人,还是跟不上你的念头。”
    女秧眼皮子都没睁,叹了一句,平静的说道:“自从怀了孩子以后,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我以前太要强,什么都不想落在你后面,否则就会感到很自卑。现在明白了,我只是个女人而已,你越强,我和孩子就越安全。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何必要和自己男人一争高下呢?”
    “哈哈哈,你想通了就好。”
    聂伤大笑,一口饮尽杯中酒,伸手摇晃起她的躺椅,说道:“你把家里管好,孩子带好,外面就算狂风暴雨自有我顶着,不会让你们淋到一滴雨。”
    “啊呀,别摇!”
    只晃了两三下,女秧就大叫起来,手抚着额头道:“快停下来,摇的我头晕!”
    “呵呵,这样都晕?你是没坐过过山车!”
    聂伤笑了笑,稳住了躺椅,从侍女手里接过一杯温水递给女人,自己躺回椅子上,自语道:“太阳晒着的确很舒服,要是再有墨镜、啤酒和大海就完美了。不过也不用急,早晚我会打到海边去的。”
    女秧喝了口水,见他不再说话,扭头看着他身上伤,问道:“你这次弄的一身是伤,到底干什么去了?”
    聂伤低头看了看,浑身上下布满了一分硬币大小的白色伤痕,就像患了白癜风一样,很是难看。
    这都是去除了触手之后留下的痕迹。
    那天行院战事结束后,他身上的触手却无法消除,哪怕使用了真龙血剑,激发了真龙血气,都没有用处。鸹神和洛望子也无能为力,无奈之下,他只好马不停蹄的直奔祭所,希望还能唤醒虫二。
    幸运的是,祭所众巫正在为虫二祛除姜夏所下的巫药,需要虫二配合,还没有进入深眠,于是立刻把虫二唤醒了。
    虫二这货本来还很不高兴,但是一看到聂伤身上的触手,就像饿狼看到了鲜肉一样,一下就清醒过来,当场释放出痋虫啃噬触手。
    聂伤忍着剧痛让痋虫为他整形,最后终于剔掉了触手,恢复了人形。
    “嘿嘿嘿,小家伙们又美餐了一顿!”
    虫二观察着手指上的一只痋虫,乐不可支的笑道:“聂伤这家伙的触手里虽然没有了上次的真龙之力,却有更多的玄鸟之力,我的痋虫又能多了几种变异啦!”
    战斗和疼痛让聂伤身心俱疲,看到虫二兴高采烈的模样,很是不爽,便道:“喂,你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
    虫二懵住了,努力转动生锈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才理清了逻辑,跳脚叫道:“明明是你欠我人情好不好!”
    聂伤一边任人包扎止血,一边说道:“我拿自己的神血喂养你的痋虫,让你的痋虫变得更加强大,到底是谁欠谁的人情?”
    “这……不对!”
    虫二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叫道:“是你来求我的。没有我帮你啃掉身上的触手,你的女人就不会让你碰她!是你欠我的人情!”
    “切!”
    聂伤故作不屑道:“你以为只有你能为我去掉触手吗?我叫人帮我砍掉不行吗?多难的事,非要跑来求你?”
    “告诉你,我不想砍掉的原因,是这身触手含有玄鸟之力,白白浪费了可惜,就想把触手送给需要的人,帮他们增长实力。剑父那帮人都问我讨要,我想来想去,你虫二和我交往最久,触手对你的痋虫帮助也最大,就决定把触手给你。”
    他抬手指着东南方,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洛望子的鬼儿子也已经出生了。那小鬼最喜欢吃肉,哭天喊地的要它妈向我讨要,洛望子都要跟我翻脸了,就这样我都没给,一根不少的都留给了你虫二。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点也不记我的好!”
    “我……”
    虫二被他怼的哑口无言,真信了他的话,惭愧的无地自容,挠着头嘟囔道:“你说的没错,触手对我最有用。剑父那一伙人都是废物,给他们真真浪费了。洛望子的鬼儿子,哼,敢跟我抢触手,改天趁它娘不注意,我要好好打它一顿!”
    虫二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堆,偷眼看了下聂伤,见聂伤唉声叹气的好似被自己伤了心一样,忙道:“好了好了,你不要气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
    “真好骗啊!”
    聂伤偷着直乐。
    玄鸟催生的触手哪有那么容易除去?砍掉了立刻就会再长出来。他在行院时曾试着让星炭和鬼婴咬掉了几根,结果还是一样,断掉的触手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只有被虫二的痋虫啃噬之后,才能彻底终止生长。究其原因,这种痋虫是虫二当初专门培育出来对付他的,所以能压制玄鸟之力。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聂伤装出欣慰模样,对虫二使劲点头道:“虫二,这么说来,你一定很愿意做我的属臣,为我效忠,听我的号令是不是?”
    “啊!”
    虫二惊了个大张嘴,这特么哪跟哪呀,怎么扯到效忠上去了?
    他本想骂对方去死,但见聂伤满眼期待,又吃人东西嘴短,犹豫着说道:“我……这个……”
    他正打算糊弄过去,又听聂伤动情的说道:“虫二,你是天底下最讲信义的痋者!你想要耆国学堂里每一个学生都喜欢你吗?你想做白眼狼吗?你不想让一起玩的同学厌恶你、排斥你是不是?你很想做我的属臣是吧?”
    “不想!啊不,想!啊不对,想!不不不,是不想!”
    虫二现在的脑子本就不好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脑子都成浆糊了,越说越糊涂。
    聂伤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动的说道:“以后我身上若是长了触手,都给你的痋虫吃,行不行?只要你发誓做我的属臣,行吗?”
    “……行!”
    虫二想的头疼,冲着触手,干脆一口答应了。
    在祭所巫师的见证下,他稀里糊涂的对神农发誓,愿意成为聂伤的属臣,为聂伤效忠。
    “很好,这是赏给你的,每个新属臣我都会给他们一份见面礼。”
    聂伤微笑着,抛给他一块食龙子的肉骨头。
    虫二接在手里闻了闻,顿时狂喜,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它有好几种龙族、天神和邪神的血脉,太神奇了,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聂伤把食龙子的来历告诉了他,问道:“怎么样,做我的属臣很不错吧?你如果后悔了,就把我的触手和食龙子骨肉还给我,再让神农把你发下的誓言还给你。”
    “那怎么可以!”
    虫二忙转过身去,把食龙子血肉塞进草衣喂痋虫,一甩袖子叫道:“属臣就属臣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你就唧唧歪歪让我做这做那,做不做属臣还不一样。”
    被虫二套上了笼头,聂伤便不再客气。
    他脸上笑容一下消失了,神态威严的道:“虫二,我委任你做内卫斥候特别顾问。等你睡醒了,内卫斥候会来找你交代任务,你就要听从剑父指挥。记住,军法严厉,不可儿戏!”
    “咕嘟!”
    虫二被他的气势和话语吓住了,鼓着眼睛咽了口口水,开始后悔了。
    他仔细衡量了一下利弊,感觉反悔的代价自己好像付不起,又感应到身上的痋虫正在兴奋的啃噬食龙子肉。最后只能哑巴吃黄连,无声的点头应下了。
    聂伤裹好了伤,穿上衣服走到他面前,用主君询问属臣的口气问道:“司徒闻恕与你是什么关系?”
    虫二见他如此态度,下意识的想要抗拒,却又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说道:“那闻恕小儿,曾在金灵神女处住过几年,我曾和他耍过几次,因此认得。”
    “金灵神女,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聂伤回想了一下,失笑道:“你用痋虫误伤了秭归神女,被金灵神女持剑追砍是不是?”
    一提这事,虫二就呲牙摇头,郁闷道:“就是那脾气暴躁的金灵婆娘,她和秭归神女都是巫山神女的弟子。”
    “秭归性子和善,她托我驱除在江水上下凡人部落中流行的蛊虫,我便经常出去她的洞府。金灵婆娘带着那闻恕小子去秭归家里做客,我们就认识了。”
    “那小子长了个大扁头,眼睛像鱼吹的气泡,鬼精鬼精的,每次都把我耍的团团转,骗了我好多宝贝去。不过他特别会玩,我也喜欢和他玩,就这样结识了。”
    他眯着眼回忆着,表情疑惑道:“那闻恕小子虽然聪明,但也才八岁啊,怎么就成了商王室的司徒了呢?哼,小家伙,派人来叫我过去和他玩,我才不去呢!我在斗耆国朋友多的是,不想再去被他戏弄!”
    “……”
    聂伤无语的翻了下白眼,问道:“那闻恕是金灵神女的弟子吗?”
    虫二摇头道:“我没问过,他们也没有对我说。不过那闻恕小子叫金灵婆娘圣姑,不像金灵的其他弟子称呼师尊,可能不是弟子吧。”
    聂伤又问:“你可知金灵神女为何会把闻恕这样一个王室贵族带在身边?”
    虫二还是摇头,斜眼瞅了下草衣底下,不耐烦的说道:“不知道。那金灵婆娘讨厌我,我也讨厌她,我才不想管她的闲事呢。”
    聂伤沉思了一会,说道:“我走了,你也去睡吧,我们春天再见。”
    说着便转身出了虫二冬眠的石室,又来到祭所的议事大厅。
    众巫师和剑父等一众内卫斥候头目已经等在里面了,见他恢复了人形,身体无碍,都轻松的笑了起来。
    聂伤身体和精神都很累,但这次总结会议非常重要,只好强振精神主持会议。
    他朝众人打了个招呼,坐到尊位上,倚着石墙扫了一圈,见众巫师都在,内卫斥候却只来了剑父和蛟,其他头目全都因伤缺席了。
    丹熏山三始祖太厉害了,戍卫军和内卫斥候伤亡惨重,所幸伤的多死的少,才没有对耆国的异能力量造成重创。
    “我的伤无碍,亢和六鸦他们怎么样了?”
    他看向葵婆,开口询问。
    葵婆神色平静的说道:“我这里的人都是冻伤和外伤,只是皮肉冻伤了或者受凉了而已,吃些草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只有亢的无形玄蛇受不得冻,损伤很严重,已经转到祭所想办法了。还有二十几个被那血巫女的巫术打中之人,都受了诅咒,此不是医所擅长的,也送到祭所了。”
    “祭所救治的如何了?”
    聂伤忙问,皱着眉头看向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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