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我?”
    虫二听了聂伤的话,惊的嘴巴大张,指着自己胸口说道:“你让我唱歌?我没听错吧?我不会唱!”
    聂伤皱眉道:“唱个歌而已,有那么难吗?为了唤醒你爱慕女人,做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什么爱慕,没、没这回事,我们只是……正常男女朋友而已。”
    虫二闻言羞臊不已,摆了下手,假模假样的喝道:“你休要污人清白,你可以嘲弄我,不能辱及秭归,人家还是处子之身呢!”
    “噗!”
    聂伤一下笑喷了出来,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不和你这浑人废话了,你说吧,唱不唱?”
    虫二神色为难,苦着脸说道:“可是我不会唱歌,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唱什么歌才能唤醒她。”
    聂伤道:“唱什么歌,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而且,我也见过你唱歌,就在一个月前,在你试用新痋虫时,你哼哼唧唧的唱曲子,唱的不错,我都听到了。”
    “可是……”
    虫二还在犹豫,扭扭捏捏说道:“要不,你替我唱。”
    “秭归神女是你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
    聂伤不耐烦了,大声喝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唱不唱?不唱我就走了,让你永远都唤醒不了秭归神女!”
    “好好好,我唱我唱。”
    虫二急忙答应下来,正色问道:“怎么唱?”
    “你仔细听好了。”
    聂伤联系上貘先知,在脑中将歌曲唱了一遍,再由貘先知同步到虫二的神识中,然后又一句一句的教他。
    虫二呲牙咧嘴的跟着学,渐进地,眼神和声音发生了变化,不再疯癫离谱,变得沉静而忧郁。
    “好了,聂伤,我会唱了。”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缓步走到草亭前,盯着沉睡的神女看了一会,声音低沉的说道:“秭归,聂伤小子教我唱歌给你听。”
    “我唱了几遍之后,忽然心有所感,仿佛一片混沌中注入了一股清泉,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还是想不起一些事情,但是,我记起了对你的感情。不需要记忆,只靠感觉,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另外一半生命,是我心中最爱最痛的地方!这些年,失去了你,我呼吸亦觉不畅,仿佛溺水窒息一般痛苦。”
    “!!!”
    一旁的聂伤听呆了,看着深情诉说的虫二,心中大叫:“这还是那个疯痋者吗?分明是个情圣!我滴乖乖,这情话说的,小弟甘拜下风!”
    “我现在才知道,你想听的是什么样的歌。呵呵,我为你唱一首纺织娘的歌吧。”
    虫二诉完衷心肠,眼睛望向聂伤。
    “先知,奏乐,快奏乐!”
    聂伤急忙联系貘先知,让她把自己神念中记忆的曲子播放了出来。
    “呜……”
    那是女秧吹奏的埙声,曲调厚重而质朴,充满了真挚的感情。
    虫二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臂,缓缓开口唱道: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此曲名叫《螽斯》,是聂伤借用诗经篇章创作的一首曲调悠长情切的古风歌曲。词是他告诉女秧的,曲子则是女秧自己作的,用的是当世之乐。
    聂伤也帮着修改了一番,使之既有当世之风,又有后世的流行歌曲元素,十分动听。
    他们夫妇这两年作了不少歌曲,在耆国广为流传,乡野城市里传唱的都是他们的歌。
    这首《螽斯》,是聂伤成神后,记忆力大涨才想起来了诗词,女秧的曲调刚做出来没几天,已经在侯府流传开了。
    “……宜尔子孙,蛰蛰兮!“
    虫二感情投入的唱了两遍,最后一遍唱完之后,从歌声中回过神来看向秭归神女。
    神女还在沉睡,但是身子却在微微活动。
    虫二大喜,竭力忍着激动,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秭归,这首歌谣的词是聂伤写的。”
    “他是神文宗师,学识渊博,所用之词美妙深奥,我学到的神文不多,不是很懂。你没有接触过神文,一定也听不太懂吧?呵呵,我用俗语给你解释一下。”
    他说完,又用宽厚的男中音深情朗诵起来:
    “纺织娘,张翅膀,群集低飞啊。你的子孙多又多,家族正兴旺啊。”
    “纺织娘,张翅膀,群飞嗡响啊。你的子孙多又多,世代绵延长啊。”
    “纺织娘,张翅膀,群聚挤满堂啊。你的子孙多又多,和睦好欢畅啊。”
    “唔嗯……”
    秭归神女突然轻哼了一声,身子一舒,脸面转向了虫二。
    虫二一下停止了诗朗诵,蹲了个马步,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声音发颤道:“秭归,你……”
    秭归没有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微笑,缓缓朝他伸出了手。
    虫二激动的双手在大腿上直搓,又变回了不着调的疯癫模样,睁大眼睛紧盯着秭归神女,结巴着说道:“你、你……你醒了?我、我、我……”
    “快去啊!”
    聂伤急得跺脚,叫道:“神女在叫你呢!”
    “哦哦哦,好好好,我去我去!”
    虫二点头哈腰,弯着腰迈着螃蟹步,几大步跨进草亭内,站着秭归神女身边,手足无措的傻笑。
    “真是……”
    聂伤看的都快急死了,骂道:“傻站着做什么?握住她的手!”
    “哦,我、我,我握!”
    虫二又把右手在身上用力擦了几下,这才伸出手去,颤巍巍的把手伸向秭归神女的手。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聂伤也看的紧张不已,眼睛不眨的仔细看着。
    只见虫二那只又大又脏的黑手慢慢靠近神女白玉般的小手,一黑一白两根中指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起!
    “嗯!”
    虫二顿时闷哼一声,就像触电了一样,身子僵硬,头发都竖起来了,眼睛睁的牛大,目中放出喜悦的光芒。
    “切,舔狗!”
    聂伤不屑的转了下头,再看秭归神女的反应。
    只见秭归神女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伸出去的手缓慢握住了虫二的黑手指。
    “唔……”
    虫二激动的鼻血都流出来了,眼珠子直愣愣的瞪了一会,终于也把自己的手慢慢握住。
    两只手正要握紧时,秭归神女表情突变,笑容一下变成了恐惧,身上凭空出现了许多黑色污血,里面满是虫子,瞬间裹满了全身。
    “虫二,救我!”
    她只留下一声惊恐的叫声,就被虫子吞噬,和黑血一起消失在了虚空中。
    虫二僵在当场,足足愣了一顿饭的时间,忽然坐倒在地,双手抱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最后变成了哭声,哭的痛不欲生。
    “!!??”
    聂伤也被这突变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的问道:“虫二,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虫二好不容易停下哭声,揪着自己头发,又哭又笑道:“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她被邪神所困,那邪神是我的血脉之源,我……哈哈哈,我被吓跑了!哇哈哈哈,我没有去救她,我抱头逃跑了!”
    “……”
    聂伤黯然无语,瞅着他的疯癫模样,暗叹道:“怪不得他会变成神经病。”
    顿了一下,好声安慰道:“虫二,你也说了,那邪神是你的血脉源头,你畏惧他是天性,换做谁也……”
    “我明白。”
    虫二一下站了起来,将关大蝈蝈的笼子拿了出来,一把撕碎了,垂首说道:“其实,我对秭归,只是一厢情愿而已。现在心结已经解开,该是忘却过往的时候了。”
    “吱!吱吱吱!吱……”
    大蝈蝈从笼子脱出,跳到亭子外的石头上,仰头长鸣,声如火车汽笛,在竖井空间不断回响。
    在悲愤的鸣叫声中,它的体型迅速长大,并且改变了模样,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汽车大小的狰狞甲虫!
    “耆候,多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我。”
    虫二再次恢复了沉静性格,对躬身施礼,苦笑道:“原来我一直都在逃避这件事情。”
    “唉,我是个懦夫,不配和秭归在一起。好在她最终还是被巫山神女救出了邪神之手,我也可以安心走了。”
    他招手叫来巨型甲虫,摸着甲虫的尖刺甲壳,感慨道:“命虫,这些年,我一直在虐待你,实在对不起你。”
    “如今,我心愿已了,心力耗尽,不能再活矣。我就把这具身体让给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吱吱吱!”
    甲虫对他叫了几声,巨大的颚牙蹭蹭摩擦着,用触角触碰他的大腿,显得依依不舍。
    虫二笑道:“其实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其他人都没有见过我。呵呵,不要犹豫了,快动手吧。”
    他朝聂伤一拱手,大笑道:“耆候,我们来世再见!”
    话音刚落,巨型甲虫就张开大嘴,一下将他的半个身子咬在嘴里。
    “不要啊!”
    聂伤大吃一惊,伸手就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巨型甲虫两口就把虫二吞进肚子里,转过头来,用两排六只眼睛看着他,黑黝黝的眼中倒映出他失落的表情。
    “……虫二。”
    聂伤慢慢放下手,痛心不已,不住摇头。
    他和虫二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个神经病已经有了情谊。虽然算不上深厚,但是,人非草木,眼看着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灵魂消失在眼前,怎能不被触动?
    “吱吱吱!”
    正愣神时,巨型甲虫突然朝他嘶叫。
    聂伤看着那虫子,只觉心情萧索,叹道:“这就是痋者的宿命吗?最终都会由人变成虫!”
    本想问上两句,甲虫却挥动前爪快速掘土,很快就钻到土里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院子。
    “唉,怎么搞成这样。”
    聂伤叹了口气,抬了下手,无力的说道:“先知,让我出去。”
    梦境破碎,聂伤出现在了光线昏黄的洞穴里,只见大史紧盯着他的脸,疑道:“侯主,你的情绪很低落,出了什么意外吗?”
    聂伤轻轻点头道:“嗯,虫二之魂,泯灭了。”
    “啊!”
    大史也惊叫出声,看向虫二,说道:“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不对劲,他在干什么?”
    聂伤扭头看去,只见虫二倒在了地上,身子剧烈抽搐,扭曲变形,身上涌出了大量痋虫,颜色各异,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聂伤急忙用玄鸟感应扫描,发现他的气息狂涨,心惊不已,沉声喝道:“他要突破了!快叫醒所有人,都让开!”
    貘先知中止了梦魇术,众人已经在梦境中得知了此事,一睁眼睛就慌忙爬起来,躲到一边好奇的观看。
    洞穴中间只剩下一大堆虫子,就见虫堆越鼓越大,涨到了两丈大小,最后砰地一声,痋虫飞溅,露出里面的一个庞然大物来!
    “竟然真的变成了这样!”
    聂伤看清那物,心中滋味难言。
    原来那庞然大物,赫然就是梦境中的那只吃了虫二的巨型甲虫!
    那巨型甲虫的体型和气势无比骇人,在现实里看到,比梦境中更有压迫感。
    只见它青黑色的甲壳厚重犹如青铜所筑,上面生满了一尺长的板状尖刺。六条节肢腿又a粗a又a长,比大象的腿还粗,每条都有一丈来长,表面也覆盖着厚厚的甲壳和更细小的尖刺。
    最前面的两条腿略短,只有人的胳膊长短,还生着两只黑手,正是虫二的那双手!除了甲壳之外,长的和人类手臂一模一样。
    头部顶着一堆粗短的触角,像杵子一样结实,还能随意伸缩。伸长时能有六七尺,缩回来时就是一尺长短,简直就是一对车载天线。
    嘴巴是铡刀样的门尺,张开之后和水缸一样大,能一口吞下一头肥猪,里面满是白色的肉勾。下巴是个锐角三角形结构,顶端十分锐利,就像耕地的犁一样,明显是用来挖土的。
    “吱!嗷嗷嗷嗷……”
    巨型甲虫狂吼一声,宣布自己的诞生,然后张大嘴,张开了硬壳翅膀。
    在外盘旋的痋虫纷纷回转,有的直接飞进它的嘴里,有的飞到它的身上。待全部痋虫都飞了回来,甲虫把嘴和硬壳一闭,一只痋虫也不再见。
    巨型甲虫回收完毕,用手抹了抹口器,脚踩的噔噔响,爬到聂伤身边,身体里发出一阵怪声,然后口出人言:“聂——伤,我——虫二,成神了!”
    “咦?”
    聂伤瞳孔猛然放大,惊喜的叫道:“虫二,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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