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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下轿子的是刘大户,脸上潮红,像是夏太阳下长熟的西红柿,大房跟二姨太的轿子接踵而至,大房金氏,四十岁上下,穿藏青色大褂,下衬暗黄色百幅条纹裙子,阴冷着脸,头上梳着双燕髻,因人到中年只生一女,百般求子,却总是无疾而终,终日里郁闷不已,脸上倒提前多了些皱纹,二房邵氏,三十来岁,是刘心的生母,虽是二姨太,但因有儿子榜身,所以生活滋润,面如圆盘,肤色白净,身上穿着素绢衣,外衬妃色坎肩,下配一条米红色压边裙,头上插着粉色步摇。
    围观的人看着大房,不禁“咦”了一声,摇了摇头,看着二姨太,不禁又“唔”了一声,指指点点,大房金氏直接跟着刘大户往铺子奔去,二姨太站在红毯子上,掏出手帕子来擦了擦眼角的粉,含笑看着跟上来的刘心,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这孩子,跑这么急做什么,你爹吃不了你,什么事有娘呢。”
    提着竹篮子卖瓜果的贩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着人群扯着嗓门喊道:“瓜子,甜瓜,炒花生咧,边吃边看,嘴别闲着哎。”
    刘大户正郁闷,看那贩一脸尖嘴猴腮,便站在门槛处指着贩道:“你......你站远点吆喝。别在这添乱。”正着,见苏连站在门口给自己打千问好,便觉得十分稀奇:“苏连,你子倒比兔子还快呢?”
    “只要老爷喜欢,我跑的比兔子快也是应当的。”苏连自幼无父无母,流浪长大,很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猴崽子,嘴倒甜。”李大户提起袍子角进了铺子。
    李珍珠给刘大户,金氏,邵氏三人上了茶,“春风满”来的几位姑娘见势,忙上前劝刘大户喝茶:“刘大爷,您身子好啊?我们姐妹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刘大户多少次背着几房太太去妓院寻花问柳,没想到今日露了馅,见大房金氏脸上乌云密布,只得缩着脑袋道:“你们都谁呀,别在这添乱......”
    “呦,呦呦,刘大爷,刚系上腰带就不认识我们姐妹了?我们又不是门口卖甜瓜的,怎么也成添乱的了。您以前可不是这么的。”
    刘大户越描越黑,看着一帮花枝招展的姑娘,气的金氏茶也没喝,嘴里唠叨着:“你爹死前是怎么求我爹,把我嫁给你,你娶了几房姨太太也就算了,如今家里,老的喝花酒,的花银子,有了你们俩,何愁不败家。”着,揪着刘大户的耳朵便走,芙蓉本准备了好多话用于对付刘大户,没想到一句都没,这事便偃旗息鼓了。
    倒是刘心的生母二姨太,不急不忙的,坐在柜前的一把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一双眼睛东看西看,头上的布摇来回晃动,芙蓉瞧着她的手指甲都涂了上好的红色蔻丹,想来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于是夸赞道:“太太好俏丽的相貌,我今算是见了。”
    芙蓉称呼二姨太为太太,这本是不合规矩的,在古代,正室跟侧室或是大房跟妾之间,是有明确划分的,不但吃穿用度不同,月例银子不同,连生的孩子,叫法也不一样,按常理,大房生的,便是嫡出,妾生的,便是庶出,妾没地位,连妾生的孩子也是没地位的,好比《红楼梦》里,正室生的贾宝玉,穿金戴银,如众星拱月,而姨太太生的贾环,便被骂做是下贱坯子,上不得台面。只是如今,人们思想松动了些,没那么些旧讲究,加上刘大户只得刘心一个儿子,倒也视为掌中宝一般,母以子贵,难怪二姨太如此活色生香。
    二姨太听了芙蓉称呼自己为太太,便抬眼瞧着她看了一圈,然后笑眯眯的道:“你可是个伶俐的,别人都叫我二姨太,你倒叫太太。这可怎么呢?”
    “二姨太也是刘老爷的妻房,便也是太太。何况您是刘心的母亲呢。”芙蓉道。
    二姨太听了很是受用,哈哈一笑,伸出手来拉过芙蓉的手道:“我倒喜欢听你话。”
    李珍珠见二姨太高兴,便也凑上来道:“太太,听你们来,是为那三亩地三十两银子的事?”
    “三十两银子的事啊?那是心他爹有意见,反正二十两三十两的,对我来,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大房倒是个守财奴,若不是刚才气晕了头,她才不会饶了你们。”
    “太太的很是。”芙蓉着,把柜上新制的一件水青色凤尾裙包好,递到二姨太手上道:“本来买卖两清了,谁也不得什么,只是我们开门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请太太替我们多多周旋,这是新上的凤尾裙,独一无二的水青色,正衬太太的肤色,若太太喜欢,以后还请多多来帮衬我们。”
    二姨太见这凤尾裙质地柔软,色泽纯正,她本是个喜欢在穿戴上做功夫的,于是十分欢喜,收了衣服,又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刘心坐轿子回去了。
    李珍珠一脸不解,这柜上的衣服,远不是寻常人家做的粗布衣裳,不衣料,但讲做工,都是无可挑剔的,石米镇本来做女衣的就甚少,柜上的衣服少一件也能卖个四五百文钱,芙蓉竟然给了二姨太一件,这也太大方了。
    芙蓉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我这刚开张,送给二姨太一件衣服,她若穿的好,以后必定还来,她周围聚着一群的太太,姨太太,见她穿的好看,不准也会打听这是哪出的衣服,这对芙蓉衣坊来,倒是好机会,有句话不是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我瞧着刘心的这个母亲,倒不像是个难话的。以后还好相处。”李珍珠寻问似的道:“至少看着比大房好脾气些。”
    “怎么,还没跟刘心怎么样,就想着打入刘府去了?”芙蓉笑着道:“谢谢你今带几位姑娘来给我帮了大忙。”
    “我倒想打入刘府,可刘心哪里曾正眼看过我呢,我倒是白做嫁衣裳,他近来看见我就躲的。我又不是阎王爷,会要了他的命似的。”李珍珠叹了口气。
    葫芦见铺子里闲了下来,便凑到芙蓉跟前偷偷:“姐,我想吃甜瓜。”着,指了指门口挎着竹篮子来回走的贩,围着铺子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贩还有一点果子没卖完,看葫芦眼巴巴盯着,便在铺子门口正一遍,反一遍的来回走,走了有七八趟,葫芦终于忍不住了。
    芙蓉把贩叫了来,才发现竹篮里已经没有甜瓜了,只剩下两把花生,并一盒子桑葚,那桑葚很甜,汁多柔软,只是吃多了舌头跟嘴巴都是黑的,贩一边卖瓜果,一边自己吃,没想到吃了太多桑葚,舌头黑的好像被眼镜蛇咬了一口,要毒发身亡似的,芙蓉看的直咧嘴,拉过葫芦道:“你看,甜瓜没了,桑葚你吃吗?不过先告诉你,吃多了,就像他那样,你看他的嘴。”
    葫芦仰脸看了看贩黑乎乎的嘴,着实吓了一大跳,缩在芙蓉怀里道:“我不吃桑葚,我不吃桑葚。”
    “你走吧,孩子不吃,害怕的很。”
    “哎呀,吃个桑葚怕啥,过两嘴就不黑了,得,剩下一点,我给你们便宜点。”着,贩拿起一颗桑葚就要送给葫芦尝尝。葫芦吓的不敢抬头,只嘴里喊着:“我不吃,我不吃......我不要变成黑舌头......救命......”
    贩无奈,摇摇头,把手里的桑葚放嘴里“咯吱咯吱”嚼了,才到别处吆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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