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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看没法赖在家里,只好撅着嘴吃了饭。
    赵乐已经等不及了,是先生一会要抽人站起来背书,若是背不出来,就会挨板子。
    赵乐靠在门框上,从书包里把自己的《三字经》拿出来,从前往后翻了一遍,又从后往前翻了一遍,这本《三字经》他已经学了好几遍,书都快翻烂了,她娘还用一块蓝布条给书包了边,以免书散了架,赵乐只管“哗拉哗拉”翻着书页,时不时的,在食指上吐一口唾沫,跟数钱似的,十分专注,只是看到书上的字,他就一个头两个大,皱着眉头,跟肚子疼似的。
    “赵乐,那上面的字你认识多少?”芙蓉问他。
    赵乐仰头想了想,又掰着手指数了数,叹口气道:“认识十几个吧。”
    上了几年学堂,只认识十几个大字?芙蓉吓了一跳,可总不能打击孩子的热情吧,不管学习好不好,努力学习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哈哈,你看,我昨晚上把这个字割下来了,是我姓。”赵乐终于翻到了,指着书页里的一个洞对葫芦:“你看,我把赵字抠掉了。回头你把白葫芦的白字也抠掉吧。”
    “为啥要把白葫芦的白字抠掉。”葫芦喝口粥,仰脸问。
    “好玩呀。回头我把赵乐的乐也抠掉,然后贴我家墙上,告诉我娘,那是我写出来的,我娘还夸我写的好呢。”
    芙蓉“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她见赵乐一直在翻书,还以为赵乐是要背书,原来是跟葫芦讲他是怎么玩的。大概赵乐就是这样成为留级王的吧。
    “你们再墨迹,一会儿先生都去学堂了,你俩就等着挨打。”芙蓉提醒了一句。
    葫芦闷头吃饭,赵乐将书放在桌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翻书了,更加惆怅起来,一会儿先生让背书,背不出来怎么办呢。
    芙蓉送他们出门,将书包给葫芦挎在脖子上,书包带子做的太长了,书包便直接耷拉到葫芦的膝盖,杨老爷子在门口给羊理毛,见了二人,便问:“上学去啊?”
    赵乐点点头。葫芦不话,闷头往前走。
    “王先生把葫芦教成闷葫芦了?以前上入地的,这会儿怎么跟吃了哑炮一样?”杨老爷子看着葫芦的背影。摇了摇头。
    王婶子端着饭碗出来,拿筷子敲敲碗沿子上的灰道:“怕是葫芦现在是读书人了,跟咱这庄稼人没啥话了吧?读书人的话都不多。”
    “婶儿,你可不敢这样夸他,他哪里是什么读书人。如今连一个大字也不认呢。”芙蓉忙解释。
    “我看赵乐跟葫芦那脸上,跟被驴踢着了一样,一脸的伤,是怎么了?王先生打的?”杨老爷子幸灾乐祸的道:“以前王先生打别的学生,这会儿葫芦去了学堂,王先生打葫芦一个人怕都打不过来了。这个孩子皮的很。我见了都想踹两脚。”
    王婶子紧张了起来:“王先生打葫芦?为啥打这孩子呀?虽然葫芦皮了点,又贪吃,爱睡懒觉。不爱做活,总捣蛋,还打架,但他总是个孩子呀。”
    这是夸葫芦的吗?简直就是在默数葫芦的罪行呀。芙蓉扶着大门直叹气:“听不是王先生打的,不过孩子。哪有没灾没伤的,不碍事。随他去吧。”
    杨老爷子家的羊雪白雪白的,躺在杨老爷子身边,一动也不动,半眯着眼,很是享受,朝夕相处,它们跟杨老爷子很是亲昵。
    “恐怕今儿是阴呢,一直也不见太阳,那毯子你也别洗了,洗了也晒不干,万一下了雨,别发霉喽。”杨老爷子交待王婶子。
    王婶子抬头看看树梢子,闷的厉害,一丝风也没有。
    “大姐,赵乐的书忘在咱们家了。”茶茶拿了本《三字经》追了出来,她刚才在家里收拾碗筷,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注意到桌子角上放了一本书,刚才赵乐掏了出来,忘记给放回去了。
    芙蓉接过书就追了上去,远远的见两个黑点向前移动,可不是葫芦跟赵乐么,二人已到了王先生家了。
    刘氏坐在一个暗红色大盆边搓洗衣裳,一面洗,一面哼着曲儿,看来今儿她的心情不错。
    “在呢,用过早饭了吧?”芙蓉给她打招呼。
    刘氏看见芙蓉来了,便用脚踢踢她旁边的一个板凳,示意芙蓉坐下。
    “哎呀,这大宝爹还有大宝呀,真是让**碎了心,你就大宝他爹吧,去学堂,他也不干重活呀,但每次衣裳都脏的不成样子,他又爱干净,一换一身,换了又不洗,都给我堆在盆子里,隔几便是一盆子。你我又得放牛,还得照看家里的几只鹅,又要给他们做饭,还得提醒后院学堂里的娃娃们上茅厕,我这忙的,对了,再大宝,他就是让**心啊,你是不知道,衣裳上沾墨汁。”刘氏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了一大堆。听的芙蓉一愣一愣的。
    “他身上的墨汁不是葫芦画的吧?”芙蓉都有后遗症了,上回帮大宝做衣裳,累的手酸了半,若葫芦又惹了祸,那自己又得辛苦。
    “哪里是葫芦画的,葫芦画过那一回,就没再画了。”刘氏接着道:“衣裳也就算了,这大宝你,还学会跟别人打架了,昨儿你是没看到,脸肿的跟石米镇的猪肉馅包子一样,就那嘴,睡觉都合不上,问他谁打的,只是墙上撞的,你,从前院到后院,他能撞哪?不定又是跟谁打了架了,等我查出来,定要那帮娃娃好看,谁打了我家大宝,非得把他胳膊卸下来。”刘氏恨恨的将一件灰黑的褂子揉搓了几下,然后重重的扔进水盆里。水盆里的水溅了出来,哗哗直响。
    芙蓉脑中急速转着,王大宝也一脸伤?再想象一下葫芦跟赵乐的模样,难道是三个人打了架?若真是这样,那刘氏知道了,还不得把葫芦胳膊卸下来?心里紧张,也没空站着跟刘氏话了:“我得去后院,这书,忘家了,我送过去。”
    “我帮你送吧,他们都开始听讲了。”刘氏在自己衣裳上抹抹手,想去拿芙蓉手里的书。
    芙蓉赶紧回绝了,若是刘氏去了后院,见葫芦跟赵乐脸上也有伤,那还了得,非得大吵一场不可。还是自己去比较安全。
    刘氏见芙蓉执意去送书,便坐下来接着洗她的衣裳。
    一进后院,就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整齐而清脆,像是风吹动风铃,一种久违的校园感扑面而来,可违和的是,葫芦跟赵乐正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王大宝。
    三个人跟三棵葱一样,栽在学堂门口,王先生自顾自的在学堂里踱着步,时不时的翻眼看看窗户外的三个人。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被罚站,是不是不会背书,惹了先生生气?”芙蓉猫着腰问。
    “才不是,先生没有抽我们背书。”葫芦一脸正义看着远方。
    “别话,万一被听见了……”赵乐捅捅葫芦。
    “在外面站着还交头接耳?是不是不想进来了?”王先生走到讲桌前,拿起木尺子抽了三下,每抽一下,都有啪啪的声音发出来,每一声响,都吓的王大宝跳脚:“爹,不是我话,是白葫芦跟赵乐话。”
    “叫先生。”王先生怒呵。
    王大宝赶紧改口:“爹,不是先生话。是白葫芦的姐来了。”
    他太紧张,话也不清了。
    王先生闻声出来,拍拍手上沾的灰,煞有其事的看看芙蓉,又看看外面站的三个孩子,然后问芙蓉:“你来做什么?”
    芙蓉看王先生的严厉样,突然有了一种看见班主任的感觉,顿时双腿发软,呼吸困难,使劲憋着,生怕一不心,给吓尿了裤子:“先生……我是来……”
    “看你弟弟的?他这么大了,你别跟看孩子一样,不然他怎么长大,你总得让他断奶。”王先生连芙蓉也训斥上了。
    “先生,我不吃奶了。”葫芦辩解。见先生瞪他,便后退一步,藏在赵乐身后,赵乐也害怕先生,见葫芦后退,他也后退。只退到墙角,再无法后退了,才停了下来。
    先生的让葫芦断奶,指的是让葫芦独立起来,不要事事依靠他人。
    “我不是来看我弟弟的,我只是来送书。”芙蓉将赵乐的《三字经》交了出来。
    王先生看看那书,又看看赵乐,摇摇头道:“赵乐这孩子也跟葫芦学会撒谎了,一大早他就告诉我,他起床帮他娘烧火,一面烧火,一面看书,然后吃了饭就来学堂了,所以书还在灶前放着,我看他用功,便没抽他背书,没想到,他是骗我的。”
    赵乐的脸红到耳根,芙蓉心里直嘀咕,这次来送书,真是给赵乐添麻烦了,早知道,就不来送了。唉。
    “先生,为何他们三个站在门口呢?可是他们三个打了架?”芙蓉声问王先生,时不时的,还得回头看看刘氏追到后院了没有,若让刘氏看到这情形,那葫芦跟赵乐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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