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子手里的鞋样儿掉在了地上:“你是说,那个太监……..也看上了芙蓉?哎呀,芙蓉真是命苦。”
    “你——”杨老爷子直叹气:“这一辈子,也难怪咱俩没啥话说的,你那脑子就不能长进长进,我是说,那个死太监,还张罗着要给芙蓉介绍京城里的贵公子呢,咱们杨波对付苏家公子都够呛,如今连上京城的公子…….”
    “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杨波伏在案上写菜单,听杨老爷子絮絮叨叨,瞻前顾后的,便阻止他:“跟芙蓉家离这么近,不要总背后说人家的事。”
    杨老爷子磕着烟锅子道:“这怎么是芙蓉家的事呢,你救了芙蓉这么些回,芙蓉总得嫁给你。”
    “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孙悟空救唐僧,唐僧就要娶了孙悟空去?”
    “你——”杨老爷子说不出话来,唯有在院子里来回走着。
    苏府里。
    苏畅趴在软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枕头看。
    苏怀山问他:“怎么了这是?发呆呢?”
    “爹,你身上好了吗?能走动了?”
    苏怀山点点头:“你且养着吧,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去做。”
    苏畅翻身,犹如鲤鱼打挺,屁股刚挨到软床,又疼的他咧嘴,他只好再次趴到床上:“爹,你说,七公公不会真给芙蓉介绍一个什么京城里的富贵公子吧?”
    “有可能。”苏怀山咳嗽了一声:“七公公虽是太监,可伺候皇上多年,多少大臣还得瞧他的脸色,就连王爷,也得敬他三分,我瞧着,他倒是喜欢芙蓉这个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芙蓉这孩子,也是不错的。”
    “爹。你说京城里的富贵公子都长什么样儿?”
    苏怀山摇摇头:“这些年没回京城了,京城里的公子长什么样儿,爹哪里知道呢,横竖是家世好,有钱。若七公公真给芙蓉说成了,芙蓉倒也不受苦。”
    苏畅撇嘴:“我听说,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平时没什么事,只会遛鸟,喝酒。逛窑子。富贵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快歇着吧。”苏怀山转身出门,却看见芙蓉领着小巧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果子。
    芙蓉给苏怀山行礼。又把果子给苏怀山,说了些客气的话:“苏老爷的伤可好些了?”
    芙蓉知恩图报,也知礼数,拿来的果子虽不值什么钱,可也让苏老爷心里暖和起来:“我身子好些了,不妨事的,倒是多亏你惦记。”
    苏畅隐隐约约的听到芙蓉的声音,便在房里喊道:“爹,你心里暖和起来了。身子也好了,你儿子我身子还没好哪…….哎哟。”
    苏怀山明白苏畅的心思:“芙蓉,畅儿他…….”
    芙蓉福了一福:“苏公子跟王爷去京城,也遭了罪的,如今我们安然无恙。我理当去看望苏公子。”
    这倒遂了苏畅的意。
    他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看着站在光影里的芙蓉:“白氏,你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
    “苏公子,不知道方不方便?”
    苏畅放下枕头:“怎么不方便,我又没脱衣裳,进来吧。”
    芙蓉这才由小巧扶着进来。她与小巧挨着桌子坐下,桌上有一盘云豆。
    苏畅道:“你们吃些云豆吧。”
    这个季节,云豆倒是少见,苏府里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芙蓉倒也不客气,捡了云豆与小巧“嘎崩嘎崩”的吃着,过了一会儿,一盘云豆便见了底。
    “你们,果真把云豆吃完了?”
    芙蓉点点头。
    小巧笑眯眯的:“苏公子家的云豆真好吃。”
    苏畅暗自咽了口唾沫:“你俩呀,小巧,前几天方知府把你俩吓的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这会儿能吃能喝的,一点事也没有了?”
    小巧郑重点点头:“一点事也没有了,这不,方知府,不对,是方成圆,如今也得了他应得的下场,王爷呢,也与七公公回京城去了,这事可不是过去了吗?”
    苏畅叹口气:“白氏啊——你俩恢复的倒快啊。”
    “叫我芙蓉。”
    “好吧,芙蓉,那个七公公说的事,你怎么看?”苏畅试探着。
    “什么事?”
    “你看,不厚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还反问我呢。”苏畅摇头:“芙蓉,你不厚道了。”
    小巧拉了拉芙蓉的衣袖:“苏公子说的,怕是七公公要给芙蓉姐说亲的事吧?”
    芙蓉这才明白过来,七公公的话,她差不多都忘了,芙蓉一直生活在怀海城这个小地方,且从未去过京城,也不想去结交什么富贵公子。
    “芙蓉,你是不是高兴的,都要睡不着觉了,七公公认识的,那都是权贵。”苏畅故意撇嘴。
    “或许公公只是说的客套话,作不得数的。我也没放在心上。”芙蓉淡淡的道。
    苏畅勉强坐起身,拿锦被盖着下半身,屁股却疼的他直流汗:“你放没放在心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七公公真放在心上呢。”
    芙蓉呵呵一笑:“那我得谢谢七公公了,多谢他瞧的起。”
    苏畅故意吓她:“听说,这京城里的权贵家的公子,家里吧,是有金山银山,更是富贵,可他们游手好闲啊,没事的时候,就遛鸟,喝酒,逛窑子。你说,富贵有何用?”
    小巧不解:“苏公子,啥叫逛窑子?”
    苏畅语塞。只得改口道:“芙蓉啊,其实我觉得,怀海城人杰地灵,怀海城的公子,也风流倜傥,阿嚏……..阿嚏…….”
    苏畅喷嚏连连,从怀海城到京城,又从京城到怀海城,来回颠簸,他早已受了凉,却不忘劝说芙蓉:“这怀海城的公子啊,风流倜傥…….阿嚏……..”
    “是不是风流倜傥我不知道。”芙蓉清清嗓子:“但是…….你的鼻涕快淌下来了。”
    苏畅尴尬,忙用衣袖揩揩鼻涕:“我以前在京城多年,那时候我爹还在京城为官,所以我当时,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天天做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
    “苏公子是说,当年你在京城,也是遛鸟,喝酒,逛窑子吗?”芙蓉反问。
    苏畅果然被芙蓉的话给噎住了:“你——”
    “瞧着苏公子说话利索,身上应该并无大碍,此次来,主要是向苏老爷苏公子道谢,多谢你们搭救之恩。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芙蓉起身,带着小巧出门。
    日光如水,照在她的脸上格外温柔。
    “芙蓉,这就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苏畅欲起身,可身子一动,屁股就疼,只得坐在床上望着芙蓉远去。
    “苏公子着了凉,还是在房里多休息吧。不打扰了。”芙蓉回身福了一福,带着小巧便走。
    苏畅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终于躲过大劫。
    春娘做了一桌子好菜。
    竹笋肉片,枸杞母鸡汤,甘蔗炖老鸭,满满的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
    小巧与芙蓉二人在门口跺跺脚上的雪:“春娘,你做的饭菜真香,味道真好。”
    春娘笑着张罗:“我哪里会做什么饭菜,不过是做点家常的,比不得隔壁杨波,他才是好手艺,听说这些天,一品楼重新开张,生意好的不得了。一些老食客都又回来了。”
    一家人用过饭,春娘收拾了碗碟,又泡了一盆子黄豆。
    “春娘,你要磨豆腐?”芙蓉倚在门口问道:“如今天冷,豆腐的事,还是等等吧,最近你也辛苦,不如歇歇。”
    春娘呵了呵手道:“以前家里总也不安宁,所以心里也不安宁,也不能做什么豆腐,如今事都了了,心里也踏实,闲着也是闲着,横竖做了豆腐,送到一品楼里,也是帮衬,再说,做做活,身上倒暖和。”
    春娘总是闲不下来。
    芙蓉也只好由着她。
    冬天水凉,芙蓉蹲下身子,帮着春娘淘洗黄豆,一面将发黑的坏豆子捡出来。
    春娘问芙蓉:“七公公那天说的话,可是真的?”
    “不知道。”
    “若是他真给你介绍了京城的权贵,那咱们是应承还是不应承?”
    “春娘,你怎么跟苏公子一样,总惦记着七公公说的话呢。”芙蓉洗完了黄豆,甩甩手上的水:“或许,七公公只是说笑的,不心太认真。”
    “我瞧着,七公公倒是个稳重人,毕竟是伺候皇上的,哪里能随便说笑,这事,你可上点心。”
    芙蓉问春娘:“若七公公给我说了京城的权贵,那春娘你答应吗?”
    春娘叹了口气:“娘不图你能大富大贵,金银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娘想着,你平平安安的,不受委屈,便最好了。嫁人这事…….唉,倒让人为难。”
    葫芦领着小狗在院子里遛弯,听到“嫁人”俩字,他又机警起来:“春娘,大姐又要嫁给那个老头?”
    他嘴里的老头,指的是方成圆。
    芙蓉哄他走:“遛你的狗去吧,长着一对长耳朵,什么都打听。”
    葫芦只得吐吐舌头跑走了。
    次日清早,春娘想着起来磨黄豆,便点着蜡烛,坐在床上穿小袄。
    芙蓉刚要坐起来,就听到院门口有“啪啪”的敲门声。
    葫芦吓的光着脚丫子就跑到了春娘身边:“是不是又有人来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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