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刚从宫里回来不久,站在白家门口抖鞋子上的雪,眼瞧着苏畅“呼”的一声,扛着他大姐飞奔进了苏府,葫芦惊的合不拢嘴,好一会儿才揉揉眼睛问对面苏府的下人:“刚才你们看见了吗?刚才是不是苏姐夫扛着我大姐回来了?”
    “好像……是吧……”苏府的下人惊的眼珠都要掉下来,苏府的这位少爷,行为举止一向端庄,如今怎么青天白日的扛着夫人到处跑?
    葫芦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抖鞋子上的雪了,赶紧飞奔回家跟春娘报告好消息。
    直到苏府中堂门口,苏畅才轻轻的放下芙蓉,芙蓉显然有些眩晕,被苏畅扛着跑了那么远,她的心脏都快被抖出来了,如今被放在地上,晕晕乎乎东西南北也分不清,她唯有伸手抓住苏畅的份儿。
    “怎么了,舍不得我?”苏畅低头搂芙蓉在怀里,一面凑在她鬓边轻轻道:“刚才不是搂了你一路么?这会儿到家了,咱们不能过于亲密,免得那帮婆子看见。”
    “我是……我……”芙蓉实在头晕,若是松开苏畅,她定然摔倒,情急之下,她紧紧的搂着苏畅的腰,苏畅的腰结实而饱满,芙蓉搂着他的腰,只觉得心里激动,头上更晕。唯今之计,只有搂的更紧。
    苏畅似乎有意配合,伸出一只手来环着芙蓉的腰,稳稳的抱着芙蓉在怀里,一面低下头去,他的唇贴着芙蓉的唇,耳鬓厮磨,动作亲昵:“夫人……”
    “恩?”
    “你等不到晚上了?”苏畅坏笑:“好歹也回房再说……”
    两个婆子端着洗好的衣裳路过,看到中堂门口的一幕,一个婆子赶紧端起木盆来挡着脸:“哎呀,大庭广众的,瞧瞧这是做什么?”
    两个婆子羞红了脸,就好像她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急急忙忙跑到竹林后面躲起来,又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刚才……中堂门口……那位公子好像是咱们少爷?”
    “我也正觉得是咱们少爷呢,只是没敢认,想必是咱们少爷跟夫人回来了。哎呀小夫妻……哎呀,我老婆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吓的我差点把盆子掉地上。”
    两个婆子抚着胸口吐着粗气。
    过了好一阵儿,芙蓉的头才没有那么晕了,苏畅领着她去给苏老爷问好,寻常这个时辰,苏老爷不是在中堂里喝茶便是在书房里写毛笔字,如今中堂里没人,苏畅正要让下人去书房里找,下人却道:“少爷。少奶奶,老爷他……”
    “哟,是苏少爷跟少奶奶回来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真是被我们盼到了。”下人的话没说完。中堂一角便传出一个尖细的女声。
    中堂有些昏暗,苏畅正诧异那女人是谁,不想那女人已端着铜盆来到苏畅芙蓉二人面前:“自从苏少爷跟芙蓉姑娘被捉进了宫里啊,我们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害怕你们在宫里有个万一,皇上捉人。那可是不得了……”宁夫人穿红绸缎夹花小袄,撒金团花的襦裙,脸上的粉极厚,浓重的睫毛下点着红色的胭脂。一双大口涂成红色,上下嘴唇一动,俨然要吃人一般。
    下人们见宁夫人出来。皆垂手站着,不敢吱声。
    苏畅总觉得看宁夫人不顺眼,如今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如杨柳摆风一般从他爹的卧房里走出来,心里便更不舒服:“我们被皇上捉走的事宁夫人都知道了?宁夫人的消息果然灵通。”
    “我们夫人认识朝廷里的侍郎大人。当日是从侍郎大人嘴里得到的消息。”宁夫人的丫鬟小菊脱口而出。
    “原来宁夫人跟侍郎大人都认识,宁夫人真是神通广大。”苏畅话带奚落,宁夫人显然听出了苏畅语气里的不善,当即努努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铜盆:“我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苏少爷跟少奶奶这些天被看押在宫里,老爷……苏老爷为了你们的事不停奔走,后来也累倒了,唉,我怕下人们伺候的不尽心,他心里有苦水又没处倒,所以就帮忙来照应了一下。”
    “是啊是啊,苏老爷受了风寒,大夫说要用热毛巾敷头,这不,我们夫人刚刚端了热水进去给苏老爷敷了头,这些活,都是夫人亲自做的,连我们都不让上手。”小菊赶紧替宁夫人说话。
    对苏畅来说,这便是蛇鼠一窝了,他当即露出讽刺的神情:“小菊如此聪明伶俐,自然是宁夫人教导的好,宁夫人亲自帮我爹敷毛巾,我们感激不尽。如今我们回来了,宁夫人没有别的事,可以走了。”
    宁夫人错愕。虽料到苏畅对她不善,可没有想到,苏畅竟然当着这么些下人的面下了逐客令,这分明扫了她的面子。
    “畅儿,芙蓉,是你们回来了吗?”苏老爷的声音很重,那声音穿过梨花木的椅子,穿过乌木走廊,穿过层层叠叠的下人,传进了苏畅耳朵里。
    他当即进了苏老爷的卧房。
    苏老爷脸色不好,可见了苏畅,倒有一丝欣喜之色:“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他脸上的欣喜很快一扫而光,他拉过苏畅的手道:“畅儿,你也不小了,人情世故你也懂得,宁夫人她不辞辛苦在这里照顾我,你怎么能对她说出那些话?”
    “爹,我……”苏畅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凭借他阅人的经验,一看宁夫人便不像好人。所以对她,也客气不起来。
    “畅儿,那些下人虽然也能伺候爹,可他们毕竟心里存着主仆之分,跟爹说不上话,你跟芙蓉不在家的这阵子,爹心里憋闷,唯有跟宁夫人说几句,再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做人又本份……”
    “爹,你是不是病了,连好人坏人也分不清?”苏畅忍不住脱口而出。
    芙蓉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一面又赶紧赔着笑脸对苏老爷说:“爹,我跟苏畅刚从宫里出来,家里的一切还不了解,只是爹的身体最重要,谁照顾了爹谁就是咱们家的功臣,我们就得感谢她。宁夫人照顾了爹,我们自然是感激她的。苏畅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爹,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芙蓉这个儿媳妇。”苏老爷感动不已,揉揉胸口道:“芙蓉一直明事理,识大体,畅儿,就冲芙蓉刚才说的话,宁夫人这件事,你也有失公允。你们不知道,你们被捉进宫里,爹没了办法,是宁夫人使了银子去侍郎府里打探消息,这才让爹稍稍安心。宁夫人对咱们家,可是有功无过啊。”
    苏畅又想反驳,芙蓉赶紧拉住他。
    宁夫人站在二门口,苏老爷透过斑驳的光影还是瞧见了她,宁夫人便道:“苏老爷,如今苏少爷跟少奶奶回来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宁府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呢,苏老爷由苏少爷照顾着,我也放心。”
    “刚才不是让你走了吗?”苏畅冷冷的。
    这话显然让苏老爷不高兴了,他冲宁夫人招招手,宁夫人上前,赔着笑脸道:“苏老爷的病没有全好,不要动怒,苏少爷刚回来,他是小辈,我是长辈,也可能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让苏少爷不高兴,所以我还是走吧。你们父子刚刚团圆,理应高高兴兴才是,千万不要因为我一个妇道人家伤了和气。”
    宁夫人巧言令色,苏老爷越看她越觉得她可怜,想想宁夫人为苏府付出那么些,又想想他病的这几天宁夫人一直寸步不离,再想想苏畅的冷言冷语,苏老爷自觉惭愧:“宁夫人是我们家的恩人,这事我做主了,在这里用了饭再走,横竖芙蓉跟畅儿刚回来,一家人也要团聚团聚才好。”
    “苏老爷……一家人团聚,我是外人,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影响到老爷跟少爷说话。”宁夫人装出战战兢兢的模样。
    苏畅只冷哼一声。
    “这事就这么定了,芙蓉,你觉得留宁夫人在这里吃饭怎么样?”苏老爷没去问苏畅的意见,转而问芙蓉。
    他知道芙蓉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芙蓉笑着道:“爹也说了,宁夫人是功臣,是恩人,自然应该留下来吃饭,我这就告诉婆子们备酒席和水酒,敬宁夫人喝上一杯才是。”
    苏老爷显然很满意芙蓉的回答,只是苏畅阴着脸站在床头让苏老爷心里不很舒服,他抬眼看看苏畅,又挥挥手:“你们刚回来,快去房里歇会儿吧,我这里有宁夫人伺候着,一会儿用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是。爹你休息吧,我们先出去,厨房里的事我会安排,爹你放心好了。”芙蓉笑着拉苏畅出去。
    苏畅一向懂分寸,可刚才在苏老爷及下人面前,分明有些失态,芙蓉扯了扯他的衣袖,悄悄对他说:“你怎么了?”
    苏畅低头问芙蓉:“白氏,我是不是你相公?”
    “是啊。”
    “那你会不会站队?”
    “会啊。我刚才不是站在爹那边吗?”
    “你……”苏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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