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刚在心里念叨过,安慕白便扯了稳婆前来,夜里稳婆都睡下了,他敲了好几家门才找来这么一位,稳婆还迷迷糊糊的,安慕白拉着她就跑,到了苏府,稳婆的气还没喘匀呢,就被安慕白推进了芙蓉的房间里。
    “老爷,你且放心吧,这位稳婆,听说有几十年的经验了。少奶奶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安慕白顾不得擦汗,先是安慰苏老爷。
    他跟苏老爷一样,虽心中着急,却只能在外头守着,别的事,帮不上什么忙。
    苏老爷不禁拉住安慕白的手:“畅儿被关押在刑部,不能回府,我呢,又上了年纪,腿脚多有不便,今夜多亏有安管事,若不是你,芙蓉她……芙蓉她……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老爷不必客气,少奶奶对我恩重如山,我做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只要少奶奶平安无事,咱们也就放心了。”
    “是,是,芙蓉她平安无事,咱们也能放心了,若芙蓉有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畅儿交待呢。”苏老爷说出此话,又赶紧打嘴:“这关键时候,我竟然还说这么没分寸不吉利的话,真是活该打嘴的。”
    他不停的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一刻也不消停。
    宁夫人倚在廊下,望着屋里走来走去的人影,扶了扶簪子,搓了搓手,又让小菊把她的暖炉子给端来,她怀抱着暖炉打了个呵欠:“少奶奶不出意外当然最好,可自古以来,生孩子啊,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谁知道少奶奶她能不能顺利扛回来呢。”
    见苏老爷似乎不很高兴,宁夫人便撇撇嘴道;“我的意思是说……少奶奶她不同寻常人,别人扛不过,可少奶奶一定能扛过的,不过……稳婆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听到动静?这可不是好兆头。”
    芙蓉躺在那,肚子跟抽丝一样,一阵疼过一阵。
    渐渐的,她头上发晕。虽是躺在床上,却觉得犹如躺在海面上一样,晃晃悠悠的。
    稳婆洗了三次脸了,冷水一激,稳婆也紧张起来,她交待青儿:“你拉住少***手,看少奶奶要闭眼的时候,你就掐她的虎口,使劲掐。”
    青儿不敢:“掐虎口……可是很疼的,少奶奶都快疼晕过去了。我怎么能掐她呢?”
    “少奶奶若是晕了过去,就没办法生孩子了,你掐她的虎口,她手上疼,肚子上的疼。就没那么明显了,而且,掐虎口,能防着少奶奶晕过去。”
    “可是……”
    “让你掐你就掐。”稳婆凶猛起来。
    若不是稳婆凶猛,屋子里跟走马灯似的站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没了主意。
    芙蓉朦朦胧胧的躺着,觉得身子晃晃悠悠的。过一会儿,便觉得虎口一疼,她又清醒过来。青儿一面掐芙蓉的虎口一面哭,她实在不忍心让芙蓉受苦,可她又没有办法,害怕芙蓉会晕过去。不得不对芙蓉下狠手。
    青儿哭的梨花带雨。反倒需要芙蓉来安慰她:“青儿……自古生孩子的多了,这是必经的一条路,你不必害怕,也不要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稳婆压了压她的肚子,让她长长的出气。又告诉她:“少奶奶,孩子就快生出来了,你吸气,然后呼气,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儿……”
    芙蓉满头的汗,汗珠顺着额头一直流到眼睛里,她点了点头。
    婆子们拿毛巾给芙蓉擦了擦汗,又预备着热水并热毛巾备用。
    虽一切准备妥当,可芙蓉还是生不下来,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屋子里充满了血腥气。
    稳婆叹了口气,擦擦手出了门:“少奶奶怕是难产,一时半会儿的生不下来,她身子弱,又怀着双胎,我来问老爷一声,如果情况不妙,是保孩子呢,还是保大人?”
    苏老爷皱眉,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了主意,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可是一件大事,苏畅不在,就连苏老爷,也不敢替他拿主意。
    宁夫人听了稳婆的话,自然十分高兴,她拿手帕擦擦嘴角的胭脂,拉着苏老爷道:“老爷,依我说,应该保孩子,你想,这可是苏家的香火,又是两个孩子,若是不保,岂不是作孽吗?若孩子有什么闪失,少奶奶肯定伤心难过,生产时大伤,少奶奶以后,或许就不能生孩子了,是吧稳婆?”
    “是啊老爷大奶奶,少奶奶身子,若这次伤了,以后……怕是难再产。”稳婆点点头。
    “老爷你看,若是没了孩子,少奶奶以后又不能生产,苏家岂不是要断香火?我觉得这个时候,苏家的香火才最重要,这每年给祖宗上香上供的,没有子孙为断,岂不是让祖先们心寒?”
    苏老爷似乎有些动摇。
    安慕白已拦在前头:“若不能两全,保大人。”
    稳婆疑惑:“这……这……”
    “少爷不在府上,少奶奶又这种光景,少奶奶是为了苏府才受这种苦的,难道为了苏家的香火,就可以罔顾少***性命吗?今日少爷不在,即使是少爷在,以我对少爷的了解,少爷也肯定会保大人。老爷若保了孩子,以后少奶奶有什么闪失,可如何跟少爷交待?”
    这正是苏老爷担心的,见安慕白说出这话来,苏老爷又思量了一下,这才对稳婆道:“安管事说的有理,你就尽力保大人吧。”
    稳婆点了点头。
    安慕白拉住她的衣袖:“还请你……尽力,能保住少奶奶固然好,若能顾个两全,苏家必然多谢你。”
    稳婆又点了点头。
    安慕白的话,芙蓉一字一句都听在耳朵里。她有些感动,她果然没看错安慕白,苏畅也没有看错安慕白,在这紧要关头,他肯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这是多大的情分。
    芙蓉抽噎了几下,觉得肚子下沉,稳婆在一旁扶着她的肚子,教她怎么用力,芙蓉闭上了眼睛,她眼角有泪水涌出来:“稳婆,一会儿若真的难产……你不要顾我,顾孩子要紧……”
    “少奶奶,可不能这样说,刚才安管事说了,若有危险,让先顾你。”
    “孩子是我的,性命也是我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说了算。”芙蓉的泪流到了枕头上。
    稳婆却摇头;“少奶奶,你安心生孩子吧,我看这事就听安管事的吧。安管事也是为了少奶奶好,大奶奶忍心放弃少奶奶,安管事一个管事,都不忍心呢,看在安管事一片好心的份儿上,少奶奶你也应该好好生孩子。别想太多了。”
    芙蓉的泪晶莹如珍珠,一粒一粒,滚落下来。
    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她决意要好好生下这孩子,便更加卖力,稳婆在一旁细心的照看,过了一会儿,果然,第一个孩子降生了,又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孩子也顺利降生。
    稳婆拍打了孩子的屁股,两个孩子发出清脆的啼哭。
    婆子们都喜滋滋的,用热水给孩子擦洗身子,又赶紧拿出小包被来给孩子裹上。
    芙蓉看到两个孩子平安降生,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高兴,眼睛一闭,她睡了过去。
    青儿见芙蓉不睁眼,哭的更甚;“稳婆,你看,少奶奶死了吗?”
    稳婆摸摸芙蓉的脉,又在她胸口摸了摸,笑着道:“少奶奶怎么会死呢,她好好的,只是太疲倦了,需要休息一下,你们快去熬枸杞老母鸡汤,一会儿少奶奶醒过来,好喝的,毕竟身子虚。”
    婆子们点头去了。
    屋外的人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有着不同的反应。
    苏老爷不禁热泪盈眶:“苏家列祖列宗保佑,此次芙蓉与孩子均平安,苏家的香火得以延续,实在是祖宗显灵了。”
    安慕白听着孩子清脆的哭声,也十分感慨,稳婆把孩子抱到门口给各人看,孩子小脸粉嘟嘟的,竟然长的一模一样,当初说是两位小少爷,如今听稳婆说,是一男一女,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龙凤胎。这是极稀少的,更为难得。
    苏老爷看着两个孩子,又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长的可真像畅儿。若畅儿此时能看见,一定心满意足了。”
    安慕白问稳婆:“少奶奶怎么样了?怎么没听到少***动静?”他心里最为挂念的,当然是芙蓉。
    稳婆笑了笑道:“安管事放心好了,少奶奶平安无事,就是刚才太累了,这会儿已睡着了。歇一歇,就好了。”
    安慕白这才松了口气。
    房里的灯暗了些,婆子们悉数而出。安慕白隔着浅浅的帘子,看到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芙蓉,他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苏老爷把孩子递给宁夫人看:“夫人请看,跟畅儿是不是一模一样呢?你看这嘴巴,这鼻子,简直就是畅儿小时候……芙蓉真是立了大功了。”
    “是啊,少奶奶是立了大功了。如今生下两个孩子,以后可就能享福了。”宁夫人的话带着些许酸味儿。
    苏老爷一个劲儿的让她看孩子,她哪有什么心思看孩子,便将脸扭向一边去。
    半夜,苏府里响起了鞭炮声。
    喜庆的鞭炮声赶在年前响起。
    芙蓉喝了半碗鸡汤,歪在那儿理了理头发,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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