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来偷小孩的?我都这样了,自身不保,我偷小孩有何用?以前我不是来过苏府吗?怎么这么快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什么时候叫花子也没进过苏府。”看门人很是无奈:“说了你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别吓着我们少奶奶跟孩子。”
    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不停。
    芙蓉皱眉:“这是怎么了?”
    安慕白也纳闷,便跟芙蓉一块到门口看看。
    有个衣衫褴褛的人,穿了件拖地的棉袍子,灰头土脸的,在大门口跟看门人争执。一时也分不出什么高下来,只是彼此的声音越来越高。
    看门人见芙蓉来了,便道:“少奶奶,安管事,不是我们不让他进,最近不是说偷孩子的人多吗?老爷还曾亲自叮嘱过,要小心守好门户,这个……叫花子,非说要进来找人,我们拦着不让,他还想硬闯呢,哪有这样的道理?若在别的大人府上,他这样的,早就被抬着扔的远远的了。”
    门口的人很是狼狈,看门人说他,他便撇撇嘴,揣着手,很鄙视的样子。
    芙蓉对婆子道:“大冷天,他也怪可怜的,既然要饭要到咱们府上了,去厨房里拿些馒头,切些熟肉,让他挡挡饥。”
    婆子麻利的去了,过了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并一块熟牛肉塞给那人,那人三下五除除二的吃完了,又问婆子:“还有没有了?把熟牛肉再切一斤来。”
    婆子鄙视的看了眼那人,哪有要饭还挑三拣四的呢。
    那人见婆子不动,便挥挥手道:“你们不给,我自己进去拿便是。”
    宁夫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扯着那人便走;“哪里来的叫花子,也太没有规矩了。快快离开这里。”
    宁夫人已认出,来的人是华良。华良的胆子果然不小。这会儿敢单枪匹马的到苏府来,自然是找她的了。
    她怕芙蓉看出端倪,便赶紧哄华良走。
    华良却不走。抬起头,吹着哨子。一脸的得意。
    芙蓉静静的观察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华良,却觉得他有些面熟,细想之下,芙蓉指着华良道:“你好像是来过苏府……我记得,你不是那个算命先生吗?你到苏府算过命的。”
    “少奶奶果然好眼光。我就是当初那个算命先生啊。”华良凑上来。
    “既然是算命先生……”芙蓉有点不太敢相信,又打量了华良一回,问他:“既然是算命先生,怎么会如此落魄?”
    “少奶奶不知道,我虽是给别人算命。可自己的命数,是老天爷定的,老天爷让我要饭,我不得不要饭啊,少奶奶行行好。给些银子吧,不然,我明天的饭都不知道怎么吃了,今晚怕得在外头冻一夜了。少奶奶给个十两八两的,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芙蓉本就对算命一说不甚相信,又见他张口就是十两八两,像是贪心不足的模样。便有些厌弃。
    宁夫人怕华良再纠缠下去,会生出什么事端,便赶紧道:“少奶奶刚生产,身子虚弱,快些回去歇着吧,这些琐碎的事。都是小事,让我来处理就好了。”宁夫人推着芙蓉回了房,一面又小跑着回自己卧房里,挑挑拣拣的拿了三两银子,带着华良到小车胡同尽头的。她先拿了一两给华良:“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到苏府来?若少奶奶认出你就是华良,定然扭了你送官。你不想要命了?还敢问她要银子?”
    华良嘿嘿一笑,把宁夫人手里另外二两银子也夺了过来,一共三两银子,他咬了咬,确定是真的,便收在兜里,一面道:“谁不想要命了?谁的命都金贵,可宁夫人你躲在苏府里当缩头乌龟,我总也找不到你的人,不来苏府找你,去哪里找你?”
    “我最近不是忙嘛!”宁夫人瞪着华良。
    “宁夫人有什么可忙的?你又不用生孩子,坐月子,你说忙,不过是想搪塞我。“华良冷哼道:”你是不是想趁着天冷,就冻死我,或者,饿死我?宁夫人,我可告诉你,做人不可太绝,当年你欠下的赌债,足足有十几张借据那么多,我不是也没逼死你?如今你不是翻身了?我现在落魄,问你要这一点点银子,你就躲着我,我可告诉你,你再躲着我,我非把你的丑事抖搂出来。”
    “行了行了,你拿了银子就快走吧。”宁夫人厌恶的推了华良一把:“刚才婆子不是给你拿过吃的东西了,这会儿也有银子了,你快离了这里,让苏府人觉察出端倪,我跟你都没好。”
    华良笑笑去了。
    宁夫人恨恨的拍墙,墙太硬,震的她手疼,她的太阳穴也疼了起来,只能伸手揉揉:“小菊啊,当初你还说,咱们不去见华良,华良说不定就冻死饿死了,果然是王八活千年,你瞧瞧,你瞧瞧,华良像是要死的样子吗?他离死还早着呢,他才不舍得去死,他要活活的折磨死咱们……唉,到时候华良不死,我就先死了。”
    “夫人——”小菊轻轻拉了拉宁夫人的衣袖。
    “怎么了?”
    “夫人快别说了。”小菊声音急促,指了指苏府的方向。
    安慕白穿了件淡色的棉袍朝宁夫人走了过来,宁夫人暗觉不好,赶紧收起情绪。
    “大奶奶。”安慕白冷冷盯着她:“大奶奶在风口里站着做什么?”
    “我……我……在府里呆久了,有点闷的慌,所以出来透透气。”
    “我瞧着,大奶奶好像给那位算命先生几两银子?”
    “哦……你都看见了。”宁夫人语塞,想了想,赶紧扯了个谎:“我就是看……那个算命先生怪可怜的,所以……才拿出体己银子,给了他一点儿,反正也不多,只当做善事了。”
    “做善事?”安慕白冷冷一笑:“什么时候大奶奶也学会做善事了?我不得不提醒大奶奶,你跟那个算命先生的事,最好别惊扰到少奶奶。”
    “我跟算命先生有什么事?”宁夫人脸红。
    “大奶奶跟算命先生有什么事,大奶奶自然很清楚。算命先生落魄成这样,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偏生来找大奶奶你?想必跟大奶奶有渊源,所以……我劝大奶奶,还是好自为之。”安慕白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宁夫人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安慕白,倒真的很聪明,他一眼就能瞧出宁夫人跟华良有关系。
    这让宁夫人紧张,又很无奈。以前处处躲着华良,是为了躲债,如今躲着他,是怕他来要银子,这半辈子,净跟华良纠缠不休了。
    晚间,宁夫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次日,她从苏老爷那里拿了五两银子去京城里找华良,果然,京城的人都一脸喜庆,多数穿着新衣裳,干净清爽,唯有华良,像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端着他标志性的大碗,走到一处卖烧饼的摊位前,不说话,只是笑,并敲敲碗,卖烧饼的老汉便给他碗里扔了一个烧饼,华良笑眯眯的吃着烧饼,又往下一家去了。
    宁夫人叫住他,并领他到一处小饭馆里,叫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给他,华良呵了呵手,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便把面吃的一干二净。
    宁夫人又叫了一碗面来。趁着华良吃面的功夫,宁夫人把五两银子拿出来放在碗边:“这五两,你拿着吧。”
    华良很是欣喜:“宁夫人你不是刚给过我三两,如今又给我五两?”华良笑起来:“看样子,最近宁夫人你在苏府,没少捞银子啊。”
    宁夫人恨恨的道:“我在苏府能不能捞到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五两银子,是我从老爷那里要来的。光是找借口,便找了半夜,刚要过来,便急着给你送来了。”
    “那我可得谢谢宁夫人了。”华良“呼噜呼噜”的吃着面,吃的满身的汗,畅快淋漓,舒服不少,吃完了面,他见宁夫人坐着不走,便道:“你把银子给我就行了,放心,最近一阵子,我有银子花,不会去找你麻烦的。”
    “就是你找我麻烦,我也没有银子了。”宁夫人叹了一口气,装出十分无奈的样子:“上一次,你去苏府闹着要见我,我给了你三两,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五两,也不是我的银子,咱们也不是外人,我也没必要隐瞒你,银子,我再也没有了,你若愿意去苏府闹,那就闹吧,反正因为银子的事,我一个囫囵觉也没有睡过,天天担惊受怕的,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大不了你去苏府里闹一场,大不了我被赶出苏府,我真的没办法了。华良你愿意怎么闹,你尽管闹去。”宁夫人一面说,一面偷偷的打量着华良。
    宁夫人的破罐子破摔,让华良也没了主意,他去苏府,就是为了要挟宁夫人,如今宁夫人连这都不怕了,他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他去苏府闹,把宁夫人惹急了,对他半分好处也没有,他如今要生活,还得靠宁夫人,于是,华良便变了一副嘴脸:“大奶奶啊,你何必动怒呢,万事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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