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好一会儿,芙蓉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等她开口,关月秀已摇着烟色手帕踱步进了屋子,见床头有孩子睡着,而芙蓉还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便声音浅浅的道:“怎么,苏夫人不欢迎我么?”
    “啊……啊……欢迎……欢迎……”芙蓉赶紧迎了上去,一时激动,手中握的珍珠项链也跟着摇曳起来,珍珠项链发出柔和的光,那光晕投射在关月秀脸上身上,更显的关月秀丰满妖娆,恍恍惚惚的,犹如仙子下凡。
    芙蓉笑着道:“当然欢迎月秀班主前来了,月秀姑娘你可是贵客,一般人想请还请不到,只是不知月秀姑娘突然……驾临,只当是做了一个梦,真真假假的,加上月秀姑娘又生的美貌……举手投足跟一般女子不同,所以……我竟有些看呆了,真是怠慢了贵客……”
    “苏夫人也不必奉承我。”关月秀似乎并不爱听什么奉承的话,而是坐了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不顾的,一饮而尽。似乎这里并不是苏府,也不是芙蓉的房间,而是她的月秀班一样,她举止自然,一点儿也不做作,更没客气。
    关月秀如此行为,倒让芙蓉有些拘谨了,她挨着关月秀坐了下来,只是打量着关月秀的脸。关月秀的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的。
    关月秀喝了一杯茶,也瞧出芙蓉眼神有些异常了,便放下茶碗。拿手帕揩揩嘴道:“咱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虽然我这个人并不相信什么缘分之……不过,苏夫人既然想见我。自然有苏夫人的道理,今日我百忙之中来了,苏夫人有什么要紧的话,便赶紧吧,我还得回去排戏,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是……是……我知道月秀姑娘你很忙……”芙蓉脸上含笑,又忙着去给关月秀倒茶。不想手中的珍珠项链落到了桌上,“啪”的一声,珍珠项链落到了关月秀面前。颗颗浑圆的珍珠,淡淡的光晕,更映衬的关月秀皮肤白皙。
    “这珍珠项链倒是好东西。”关月秀伸出纤纤玉指把珍珠项链捡了起来,端详了一阵。又点点头:“颗粒饱满。并无瑕疵,车载斗量的珍珠当中,未必能挑出这一串来。”
    “月秀姑娘不但戏唱的好,这眼力也极为老道。”芙蓉笑了笑道:“不瞒月秀姑娘,这串珍珠项链,本来就是替你准备的。”
    “哦?”
    “先前想见月秀姑娘,一直不得见,心中忐忑。又不敢贸然前去月秀班打扰,想着至少要备一份合适的见面礼。可簪子耳环之类,未免太不入流,选来选去,我选了两串项链,一串是和田玉项链,再有一串,便是这珍珠项链。”
    “苏夫人怎么知道我喜欢珍珠项链?”
    “我也不知道月秀姑娘喜欢什么,只是猜的,我料想着,和田玉这东西,虽也难得,可未免有些俗气,月秀姑娘这么清丽脱俗的人,自然跟珍珠更相配一点,且这珍珠色泽温润,很衬肤色。见到月秀姑娘前,我甚至还有些拿不准主意,可瞧着月秀姑娘的穿戴,这藕色的褂,这淡米黄色的凤尾裙,我便知道,这珍珠项链,就应该是月秀姑娘的。我为月秀姑娘挑这项链啊,并没有挑错。”芙蓉着,把关月秀握着项链的手合了起来。
    关月秀笑了笑,虽是笑,只是浅浅的,甚至有些嘲弄的意思:“所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的,苏夫人把这么贵重的项链给我,怕我受不起的。到底,我只是一个戏子罢了。”
    “月秀姑娘这便是见外了,月秀姑娘虽是唱戏为生,但京城里谁人不知月秀姑娘有一副好嗓子,况且月秀姑娘的吃穿用度,也是好的,就今儿这身衣裳,跟这珍珠项链便极配。”芙蓉极力劝着。
    若放在别人身上,恨不得把珍珠项链据为已有,况且芙蓉也了一车子奉承的话,放在一般人身上,得了东西,又听了奉承,早应该心满意足心花怒放了吧,没料想关月秀的脸色却不好看,刚进门时那有些冷漠的脸上,此刻突然结下了一层霜,她不苟言笑,有些严肃,又把手里的项链打量了一番,然后扔在了桌上。就像扔烫手的山芋。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芙蓉有些吃惊,她坐着没动,不明白关月秀这是何意思。
    关月秀冷着脸道:“想来苏夫人也知道,我关月秀虽出身卑贱,但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寻常人,我是不愿意见的。”
    “这……我知道。”
    “今日我来府中见你,不是苏夫人你的面子,而是另有其人。”
    “这……我猜了个大概。”
    “苏夫人既然是聪明人,又何必拿这珍珠项链来玷污我?虽这项链贵重,但若不是那人请我到夫人这里,夫人即使送十串珍珠项链给我,我也未必肯来。如今我且看着那人的脸面来了,便不图夫人的东西,夫人又拿出这等俗物来,岂不是瞧不起我?你当我关月秀是什么人?是世俗之中贪婪金银之人么?”关月秀着,抬眼看看芙蓉,有些生气,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甚至像寻常女儿家的撒娇,只是声音脆脆的,凉凉的,似乎有些伤感。
    芙蓉没料到自己的好心竟然引的关月秀难堪,当即把项链收回到盒子里盖好,一面给关月秀赔罪:“是我欠考虑了,我并没有轻看月秀姑娘的意思,只是……想着让月秀姑娘帮一个忙,咱们虽见过几次,到底没有让你白忙活的道理,不过是想着尽一点儿心,月秀姑娘既然不愿意收,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我知道苏夫人找我,自然有事,苏夫人请吧,若是正经事,那还好,若是伤害理的事,月秀万万不能应承。”关月秀端起茶杯来细细打量着上头的花纹,茶杯上有粉色的藤蔓,藤蔓枝桠环绕,画工一流,关月秀透过指缝又悄悄看了芙蓉一眼,见芙蓉没开口,便道:“我既然来了,便是来听苏夫人事的,苏夫人有什么事,但无妨。”
    关月秀开门见山,芙蓉也不好拐弯抹角,当下把那夜在安慕白耳边所的话,一五一十的给了关月秀听。
    关月秀半张着嘴,听完这一切,她低头笑了一声,芙蓉也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便也不再话。
    “早听人苏府的苏少奶奶是个聪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聪明的。这个点子,也就苏夫人你能想出来吧?”
    芙蓉脸一红:“那月秀姑娘可是答应了?”
    “这……”关月秀似乎有些迟疑:“我倒是想答应,不过……或许你也听了,我们的戏排到下半年,我不一定有时间帮你。”
    芙蓉有些落寞,低下头去。
    事情还没成,便见青儿推门进来,嘴上着:“老爷夫人听月秀班班主来府上了,特意让我请月秀姑娘去中堂一叙。”
    芙蓉面露难色。关月秀早过,不会轻易见人,今日来见芙蓉,已是例外,如今老爷夫人要见她,当真是为难她了。
    果然,关月秀一口回绝了:“我今日来,并不是为见苏府老爷夫人的,不过是有几句话跟苏少奶奶,如今我的话也完了,这就走了。”
    关月秀起身带起一阵凉风,她发间的步摇也跟着晃动起来,她拿手帕轻轻揩揩手指,也没跟芙蓉告别,领了在二门口守着的一个婢女便欲出苏府去。
    芙蓉忙张罗着车夫备车。
    关月秀来时脚步轻缓,回去时却是脚步匆匆,这脚步犹如大汉,芙蓉甚至有些追不上。
    一时车夫套好了马车,芙蓉气喘吁吁的请关月秀上车坐着。一脸诚恳。
    关月秀依然是面无表情:“我没去见你爹你娘,苏夫人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今日月秀姑娘来见我,已是很大的脸面了。我知道月秀姑娘很忙……”
    “我要谢谢少奶奶你备的马车了。”关月秀隔着车帘,默默向着苏府内张望了几眼:“不过……一码归一码,苏夫人你所的事,我回去要考虑考虑才是,毕竟,万一事不成……那可砸了我们月秀班的招牌,不但是我,就是我手下那些唱戏谋生的人,也要喝西北风了。”
    “这……我懂的,倒难为月秀姑娘了,我只是……提了个建议,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若月秀姑娘不方便,也不勉强……”
    关月秀听芙蓉这样,便点了点头,婢女及时放下车帘,车夫向着空甩了甩鞭子,鞭子在空气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拉车的马扬起前蹄便欲奔走。
    “慢着——”宁夫人像一股泉水一样,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她似乎是冲着关月秀去的,嫌芙蓉碍事,先是一把推开了她,然后她亲自掀开了车帘,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关月秀,那眼神有愤慨,也有蔑视,就连宁夫人的声音,也是尖酸的:“这应该就是月秀班的月秀班主了吧?听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呢。”
    “谢大夫人夸奖了。”关月秀冷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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