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陆欣真心几分恼羞成怒,手往后撑住,用力拧一下指甲。
    柳建明淡淡扫她一眼,“我已经说得很直白。你不甘心因为男女性别,本该到手的红场被这么一个小子夺去,就该全力以赴对付陆铭。”
    陆欣笑了:“夺回来?柳建明,”赶他接茬的趟儿,陆欣被人看透了的不悦眯细一双眼:
    “你拿我的手去锤陆铭?”
    “我是为你好。”柳建明若无其事地褶了一褶两页的袖口。
    陆欣低下眼看去柳建明的手臂,“你跟陆铭那点小摩擦你还想瞒吗?”
    柳建明一下嗤了一声,睨陆欣一眼,说:“早已经是尽人皆知。”
    又何必隐瞒。陆欣接过了柳建明的话茬,态度低慢地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这女的脑子好使,不愧在国外读过书的,知道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一说。更不存在站队与掉队关系。
    这会子,看向了陆铭一桌身边那位姑娘的陆欣,似是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胸有成竹地一笑。
    “那女生真漂亮,可以去当大荧幕女星。”
    知道她在讲申媛的柳建明,心下一跳。手里暗自地攥了紧,一边儿的陆欣什么也不肯放过,这点柳建明的小动作窸窸窣窣。
    陆欣自然一并收在了眼里,悠悠地叹了口气,纤瘦的手臂抱在了一块儿。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
    柳建明不咸不淡地警戒她,“我不是英雄,她的确是美女。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需要英雄救美的美女。”
    这些肉麻话叫前近三十来年真正清高自傲,眼界颇高的陆欣不屑的嗤之以鼻:
    “我也给你先提个醒。陆铭要是喜欢那女的。我不介意当个坏女人,在这一场战争里把她当做了诱饵俘虏过来,加我改造。”
    还不是柳建明确认无疑不是在战术演练的模拟课上,他当真会笑出声来。
    陆欣重重的盯了柳建明几秒,撤回目光之际,柳建明才开口笑了:
    “陆欣,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想想陆铭偏偏选这么个女人呢。”
    陆欣几乎笑出声,“陆铭的口味关我什么事。”
    不屑地淡笑轻讽的当口,脑子里还在想,男人都一样,自然是皮相越好的女人越值得青睐。
    柳建明抽了一只手臂,轻轻地搭在自己那只被陆铭弄伤而尚未痊愈、疼痛倒是消去的小臂。
    他不介意帮这陆欣换一个思路,即是平视了前方。说:
    “陆铭的眼光的确不行。但这一次,我必须说他不错。你就看,见我也喜欢的姑娘,会只关注她的皮囊外表吗。我见过的美女不够多吗。”
    柳建明看陆欣一眼,只见她两片薄薄、不同于申媛那般肉感十足,与陆俊才一般、几分寡薄情凉的上下唇动了下。
    “自吹自擂。”果不其然,陆欣的嘴巴毒的一流。
    稍同申媛的略略差池,二人气质也属不同一卦。吃不消申媛的柳建明,对陆欣不能说信手拈来,至少在战略部署上。他首先不会像在申媛跟头那样未及开口便被迷的五迷三道。
    柳建明接受了她的讽刺,大方承认,还要在她的侧目里说:“我劝你要对付陆铭,专心致志炮火集中只攻他一点。搞些歪门左道的小人之举,我不会坐视不理。”
    接着,又在陆欣开启第二波口舌之快前,先伸出了手去。说:
    “我不想闹到跟你敌我相见。”
    陆欣一愣,不由地脱口而出:“你在搞什么花样。”
    柳建明手不伸回来,仅是耸耸肩,让笑在脸上流淌。一贯了他迷人心窍而又优雅自如的语态样式。
    “跟美女,我向来不愿意短兵相接。”他伸了手出去,靠近陆欣。
    陆欣自然一退,躲开了柳建明意味不明袭来的这一只手。柳建明笑意更深:
    “我帮你把衣服去挂好。”
    这地方开了空调,陆欣的肩上仍挂了一条电梯里的毛披肩。
    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踩了阴沟里翻船的陆欣,眉头一皱,声音相当冷静:
    “不必,我自己也行。”
    “为女士拿衣服,是男人的职责。”柳建明倒是不坚持,隔着陆欣与自己之间丝毫未减的距离,他手一转,往陆欣削肩上拍了一拍。
    异常的亲近友善,“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
    陆欣不嗤柳建明这副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鬼姿态。从小缺少母爱,在家族竞争之下小心翼翼讨好父亲才能略尝一口父爱的陆欣,最不屑这些假模假样。
    她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肩上的小洋风外套,往前一推。说: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敞开了天窗说大白话,她听见柳建明耐心:“申媛。”
    陆欣瞟他:“不怕我去调查?”
    “那我隐瞒也没用。”柳建明不露声色地接过了陆欣的话茬,被对方不淡不冷地瞥过,稍停。陆欣侧了身子,声音里透着未置一情的客观描述:
    “待会儿戏要做足。”
    不管柳建明有怎样感情炽热而深厚沉重的一段爱恋,于陆欣而言。她是毫不相干的过客,只要求柳建明别砸了她今天精心准备,为来日奠下基础的生日好戏。
    柳建明耸肩,带着摸不着底的生风步伐往桌边去走,陆欣手撑在桌底上。思索一会儿,脸上不神色外露,片刻,她轻笑一声,似乎也觉得事态朝向玩味的方向行了去。
    凑巧那一桌的陆铭,搁申媛跟头简短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意思。申媛听了,有一会儿没作声的沉默。
    陆铭叹口气,说:“陆俊才那老头,把我们招回去,不是因为想我们认祖归宗,含饴弄孙。”
    申媛一撑桌,手抚在脸颊上,轻声说:“要你们联姻啊?”
    “是啊。”陆铭重重地点头,“我们都是工具人。”
    谈及这件事,陆铭平日里的神采飞扬都消失了无踪,剩下一副空架子。本该妥帖穿在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起来。
    “那找我来就能解决了吗?”申媛一挑眉。只见陆铭皱一皱眉头,无精打采地摇头:
    “当然不能。”
    申媛问他,“你之后决定怎么办?”
    逃得过初一,醉酒之后,十五的月亮他仍然要望见,逃不掉。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跋扈而恣意的人生到底只是少数。
    陆铭漫无目的地抬起头来,黑色的皮肤在酒精的催弄之下,泛起了一层红意。
    “不清楚。”
    “嗯。”申媛侧过头。
    他自己都不清楚,她申媛更没话好说,人应该为自己而活。看着申媛这样子抽离现实之外的模样,陆铭忽而有认清现实的醍醐。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申媛望过来。
    陆铭更不躲避,坦然直言:“你不是寻常人。”
    寻常的女生在有心爱的男人之后,心态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那些扬言着要与周围一切异性划清关系的女子,心里头装满了最爱的男人,生活全绕着那一个人打转。她们心底里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的最后,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假象。
    陆铭直直地看着申媛,这大抵是那种有了喜欢的人,并不退避,却反而更肆无忌惮地同别人来往的。因为,陆铭低笑了笑:
    “待会儿是不是他会来接你回去?”
    “哦?”
    陆铭靠过去,“你跟他说来这里了吗?”
    “说了。”
    “果然是有这么一个人。”谈不上失落还是惆怅,陆铭只是遗憾。心头有剥茧抽丝一般密不透风的网罩的落寞。
    他在心里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失恋这般小事。跟自己腿伤无法继续参加运动员生涯相比,微小得几可忽略不计,他竟然心里头也会抽痛。
    申媛笑了笑,抽一张纸巾轻轻地手上擦,看向人说:“你别顾着只套我的话。”
    陆铭看起来仍是迟疑。顿了半晌,看向在玩手机的申媛。为了语气听起来不太酸涩,给自己没面子下,他刻意不表现得神形俱现。
    “不会是柳建明?”
    申媛抬头,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谁?”
    陆铭被噎了下,“柳家的那个。”
    他没想在申媛跟近头,再念第二遍柳建明的名字。申媛不紧不慢地问他:
    “为什么说是他?”
    气场很对?身高符配?两人之间化学反应似乎很不对头?
    陆铭一时说不出声。申媛习惯了他在自己跟头这副似乎囫囵吞枣、吞吞吐吐的样:
    “所以这是我今天答应你来的原因啊。”
    她一下子笑了。若有若无的气息微微地从鼻子里哼出,随着风飘散。空气里隐着淡淡的女士香水的味道,抹得不浓,更近似于空气里的水将它稀释了,闻得到的并不多。却刚刚好是恰如其分。
    陆铭眉头皱一皱,手下顿停,忽的醒悟过来:“你。”忽而肩上被人一拍,一股另一味道的香水气息扑鼻而至。接着他的肩颈上一沉,被靠了一只手肘子,褪去了外套外露的小臂雪白纤细。
    “爸爸在一楼大厅里。”一个美艳而健康的女人将肘子随意地顶在陆铭肩上,说:“两位躲在这里不去见会,可不厚道。”
    几乎是同一瞬间,在女人声音悠悠然地响起小小一方桌子之间的同刻,陆铭皱起眉头。
    汗毛随之竖起,陆铭不打舒服地抚了抚手腕上根根分明的体毛。说:
    “我只是来吃饭。”
    他伸了手,不动声色地去拨了这寻常一直对他冷言冷语的“家姐”的手。无事献殷勤,古人说非奸即盗,他侧了眼,果见那陆欣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不介绍一下你的女伴?”
    她低了眉,轻之又轻地纤细一挑,说:“你好,初次见面。”
    一直观察他们二人的申媛也伸了手,“你好。”
    陆欣手下紧一紧,握住申媛纤细白软的手,似乎是想象同现实对号入座地合上了印。一停,陆欣方说:
    “我叫陆欣。”
    申媛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摸不着底的笑,听了这话,她脸上模棱含混的笑色便更深。越深一分,在旁人看来便越瞧不清笑色里分离度不高的模糊含义。
    “你好,我申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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