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枯与上官玄清一同览之,那一条青鳞蛇也爬上了两人身后的乱石,从两人当中夺得一线空闲,偷瞄向玉简。
    谁知,这玉简上似是被设下了禁制,被玄气包裹悬于半空的玉简绽出点点碧色辉光,在抗拒着两人一蛇的探查。
    “又是白忙活一场。”叶枯叹道,这玉简定是要紧之物,两人不得法门根本不能窥见其上记载之物,若是强行破之,以他们如今的手段只怕就算将这禁制除去了,这玉简也作了废,神异全消,其中的东西也都归于虚无了。
    “这不还有几件东西吗。”上官玄清见着还有两团黑白玄气自焦尸中浮出,探出手一一取了过来,却是有一本书册,一枚玉佩。
    一般来说,凡骨九品以后,修道之士并不会将重要之物置于储物灵戒中,而是会将其温养于肉身修出小天地中,叶枯这以阴阳玄气搜身的方法也是寻常手段,只是施展间要得心应手许多。
    这储物灵戒太过脆弱,安放要紧事物极为不妥,如叶枯与上官玄清的那两枚在北木城购置的灵戒早就在势龙崩溃的那一刻被那大“势”化作的罡风给吹得不成模样,里面的东西也是毁坏了个七七八八了。
    多亏得有那似遗鬼般的神秘老人出手,救得两人性命不说,还保下了灵戒中的几件衣物,不然两人非得落得个“坦诚相对”的尴尬境地,再如那原始人般摘些树叶杂草做衣物不可。
    这书册却是一本随笔,修士亦是人,有记随笔之习也不奇怪,往往也都是随身携带,绝不示与人看的,若是哪一日身死了,道消了,这随笔一般来说也就作了陪葬,试想若是修士连自己一条性命都护不住了,这一本以普通纸张写作的随笔又哪里还有存世的道理呢。
    寻常凡人到头也不过百载之数,却常言怀有千岁之忧,修士少如那凡骨七品引了仙根入体,修出一口本命真气之辈都可延命百载,多如那勘破了生死玄关者便可续福数千载,许是因为仙路漫漫,许多辛酸苦楚纵使与最亲最密的人都是说不得的,便只好将其笔于书中,权当是将这万岁忧愁都说给了自己听了。
    这类随笔的内容亦详亦细,亦粗亦略,本就是随那修士的心境变化而挥毫,可载修炼时的感悟随想,对一门心法、一门杀生术的理解,也可以记载修行路上的琐事趣事,更可记一些流水账,让自己多一份记忆,时常翻阅,消除些修行路上的枯燥。
    上官玄清将这书册卷起,拍着手心,道:“听闻北王世子往日在王府中酷爱读书,那时纵使你未曾修行,王爷便与我说你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本随笔中说不定就记载了些道之感悟、绝世仙法,可要劳你好好品读参悟了。”
    叶枯嘴角抽了抽,挂出一抹苦笑来,心道:“好吧好吧,这脏活累活我以后全部接下就是了,却不知这小姑奶奶又是为了哪般要这么揶揄于我,常言是伴君如伴虎,我只道是伴卿如伴星,时不时透出点光亮来,就要我跑断了腿去寻那光落在何处。”
    似是看出了叶枯心中苦闷,上官玄清心中一热,又将那枚玉佩夹在书中,两者一并扔给了叶枯。
    叶枯将书册翻开,见得那一枚玉佩只巴掌大小,却被雕成了树叶模样,甚是小巧,通透而碧绿,正中却是一个端正的古字,这古字刻的有些意境,于这小叶中见了几分大来,其中之意甚是明了,有叶有古,应当为古叶门门中之人所有。
    这古叶乃是之前那忘恩负义的女子所属的宗门,上官玄清放了那姑娘一条生路,她却带着那李长老和一群同门师兄弟将两人围了,叶枯自是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只是他也不至于气量狭小到要迁怒于一具焦尸,毕竟是捡了别人的便宜,一拂衣袖,便让一堆或黑或百的乱石落下,算是有了个坟包遮掩,让他不至于曝尸荒野。
    “这修仙一途上的人,贪折去一半,嗔折去一半、痴折去一半,可笑这一算下来竟是不够分了。”
    叶枯将这焦尸埋了,正想与上官玄清“请教”,心头一动,血如潮生,拉过后者闪身就躲入了一方石缝中。
    天际有一道青虹掠来,悬于这光秃秃的山峰上,似是在搜寻着什么,片刻后,那人按下了遁光,落在了叶枯将才掩好的乱石冢旁。
    来人一身青色道袍,鹤骨仙风,眉宇间英气不减,此时却面容悲苦,独对那一个矮矮的石头坟包,他一掌拍出,只见一片片青色叶影翻飞,那埋葬了焦尸的乱石俱都化作了齑粉,让那焦黑的尸身又裸露了出来。
    叶枯听得那人似是有些伤感,叹道:“师兄,我早劝你让你放下执念,你却偏偏不听,非要趟这一趟浑水。”
    “何方宵小,来此扰我师兄清静”
    忽然,青袍人身形一动,再看时手中已提了个八九岁模样的男童,手一松,就让这孩子坐了个屁股墩下去,疼的他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青袍人似是松了口气,转而严厉道:“原来是个懵懂稚子,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去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吗”
    “我只是上山砍柴,这山间野地,哪里有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那男孩被摔的惨,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就顶了回去。
    那青袍人一指一旁那青麟蛇的藏身之处,笑道:“那里可有一条大蛇,到时一口将你吞了,可不要怪本尊没有提醒你。”
    言罢,他也不在去管这男孩,点出一道青色真气,入了那焦尸之中,行得正是如叶枯一般的搜尸之事,似是有些按奈不住的激动,那一道青芒格外迅捷。
    叶枯暗骂了一声,这人来时一副悲痛不已的模样,原来全是做的全是猫哭耗子的事情,这孩童有那么多的话也不是真个存了好心,而是因为即将有遗物到手,心情大好之下才多了言语。
    而若真是为死者悲痛,哪里会与这孩童这般说笑?
    青芒浮现,其中却是空无一物,那青袍人一见顿时脸色大变,不甘心地又打出数道青芒入了那焦尸中,将那焦尸耀得一片青灿灿的,只是皆无所获。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不可能,绝不可能,除我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会到此地来,师兄啊师兄,你都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还藏着掖着是为了哪般!”
    青袍人大喝一声,虚爪一握便将这焦尸那被雷火烧的已见不出模样脖子抓在了掌中,一旁那八九岁的男童哪里见过这般骇人之物,两粒白眼珠子深深陷入那烧焦的脸中,直勾勾地盯着他,如同索命厉鬼一般,直吓得这男孩啊的一下惊叫出声!
    这下那青袍人可没有先前一般的好心情了,大袖一挥就将这惊惊乍乍的闹心孩子给打晕了过去,狠狠地撞在了一处凸出的岩石上,头破血流,眼看是不活了。
    叶枯与上官玄清在暗处看得心中一惊,这八九岁的孩童没有半点修为在身,何其无辜,均是暗骂这青袍人看似道骨仙风,原来却是这般凶残成性,心狠手辣,将这么一个无辜的孩童就这么毙了命了。
    “师兄啊师兄,想那日你我只两人便踏了那古灵山门,何等意气风发,只觉得你我师兄弟同心,这天下虽大,那生死境界虽渺,却何处不可去得,如何不能登临?我虽被那古灵掌教断了左臂,但你我二人联手也将那老头打了个灰飞烟灭,只笑当时我太傻,竟还以为这一臂断的值得!”
    那青袍人已是背对了叶枯二人,看不清面上神态了,只见得那具被他抓在掌中的焦尸一阵乱抖,本就被雷劈作了焦炭,这一阵猛烈摇动下顿时就掉了一只手臂下来,砸在地上就成了灰烬,不见半点踪影了。
    “哈哈,你也觉得该赔我这一条手臂?!我呸!你要真有这等心思就不会想着独吞了那四分之一的木宫心法,不会因我一时失了心智错杀了几人就将我打成重伤,找了个荒唐可笑的借口封于古叶后山,整整六百年啊,我堂堂羽境之尊,竟像个阶下蛮囚般被封禁了六百载岁月!”
    羽境之尊,这青袍人竟是羽境尊者!暗处叶枯与上官玄清两人听得心惊,那人言语中的悲怆显然是用了情的,他又是在自说自话,全然没有做戏给谁看的意思。
    “你以为你闭关独自参悟那枚玉简便无人知了?你以为我又是为了什么失了那狗屁的心智?”
    这青袍人说到激动处,一下子转过身来,将手上那具已失了一臂的焦尸狠狠地向地上一砸,那两眼只直愣愣地瞪着,莫看那言语中满是恨意,切齿咬牙,这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哀愁凄婉,自怜自伤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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