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很痛。
    四肢都是被极度拉扯开的难过。
    无法挣脱,撕碎了皮肉,扯断了骨骼,也还是逃不开,像是附骨之疽,死命的咬着灵魂不放。
    一双双渗透着狰狞的眼,一张张泛滥着狞笑的口,不断地,不断地挨近她。
    她尖叫着,哭喊着,却阻止不了一件件衣物的分崩离析。
    身体很冷,刺骨的冷,绝望的冷。
    沉重的身体压上来,她仍是垂死挣扎,竟然一瞬间被她挣开了束缚。
    她竭尽全力顶起膝盖。
    一声怒吼,她被勒住了脖颈,快要不能呼吸了,要是能这么死掉可是太好了。
    可是,却是比死更绝望的深渊。
    身体被无情地撕裂了。
    “不要!”
    仿若被施加了巨大的推力,简初从床垫上挺直地坐起来,额头上的汗很快滚落,滑进眼眶中,她于是眨眨眼,深深的叹息出来。
    捂住急跳的心口,往事因梦境而历历在目,她痛苦地按住脑壳,暗自思忖这样的噩梦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
    她已经不想回头去看了,可是,却总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牵着,一次次的反复提醒着那撕心裂肺的痛。
    有时候,她甚至生出犹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从那样的昏天黑地中觅到条出路来呢?
    每次做了噩梦,简初都会早起。
    望了眼窗外依旧黯沉的天色,她打开了电视机。
    “欢迎收看今天的‘焦点人物’,今次的主角便是被民众誉为史上最大胆耀眼政客的政界新贵郗佳颢。自从去年郗父因病提前告别政治舞台,郗少便一举挑下领导‘嫡’派的大梁,原本因为年龄和资历等因素并不被看好,却在上任后迅速让‘嫡’派呈现出万象更新的容貌,更是凭借其狠辣的作风,让另外两派政党在国事厅的例会上,纷纷对其提出的议案低头,为下届大选攥足筹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郗少不仅处理政事自成一格,生活上也是放肆不羁、一派潇洒,并非一般从政者的颇多顾忌,反倒公然出现于各种社交场合,大型颁奖典礼,风头不输当红艺人,且丝毫不回避被诸多名媛女星争相追求,被众多财团家族竞相拉拢的话题。他说政客也是人,没必要掩盖天性的东西,这样,才是真的亲民,空唱高调的圣人领袖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了。”
    简初安静地听着,手中捧着的瓷杯冒着棉絮般的水汽,杯中是清澈见底的开水,很久,她才将杯子凑到嘴边浅呷了一口,顿时浑身毛孔都极端地收缩了,整个人烫了个激灵,急急将水咽下,张嘴不断嘶着气。
    放下杯子的时候,才感到指尖都是连成一片的麻痹,刚才,一点也没觉得烫啊。
    闹铃刚好在此刻响了起来,她活动下僵掉的手掌,侧身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
    郗宅。
    郗运成扶了扶鼻梁上的花镜,方正硬实的金属框架让整张脸显得更加严肃威仪。
    “佳颢,我们和‘瑞丰’定下的婚约,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此刻,屋外的阳光刚好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投递下来,被精致的纱帘挡住了最招摇的部分,温和地映在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脸上,光线猛地黯了下,仿若自惭形秽的躲进了一小片云翳之后,悄然的窥视着那一张脸孔,那一分气度,斜刺的眉,邃黑的眼,高挺的鼻,湿润的唇,波澜不惊,沉稳矜持,所谓英俊,便该是这样了吧,多一分则显得妖娆轻佻,少一分则显得粗野呆板。
    “放心吧,父亲。”他起初将父亲口中的‘婚约’听成了‘合约’,这说法,原本就很像啊。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世界早就拒绝了感情,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人前他是风流倜傥的社会名流,人后,他只是反复琢磨修改自己政治蓝图的家族机器。
    “那我就和‘瑞丰’的当家约定见面时间了。”
    “好的,让您费心了。”他仍是那样从容地淡淡笑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郗佳颢真的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合见到童歆,那个不止一次从他身边离开的女人,那个时候,对她的感觉,的确很强烈,一种很急切地想要抓住的心情,若说是爱,也算是吧,至少是种安全感。
    于是,当下,他压下起初的意外惊讶,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朝着她展露出得体的笑容。
    若是她的话,他更没什么问题了。
    她带给他的东西依旧存在,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确定了这点,加之利益上的驱使,他不会傻到拒绝。
    好像他的反应并没有让她意外,她也对着他优雅的笑,反正,总是要找个人结婚的,当她听说‘嫡’派前任掌门人给父亲打来电话暗示希望两家关系可以更进一步时,她便主动促成了这件事,她早就想好了,若是结婚,一定会选他,她不能给那个人留下丝毫机会。
    两个家庭结束了客套的会面后,留下他们独处,以期两个年轻人之间有机会“加深了解”。
    长辈们一走离,包房内两人迅速卸下了伪装。
    他掏出衣兜中的烟盒和打火机,点上支烟。
    她则随性地将双腿交叠,歪头问他:“为什么我每次离开了你又擅自回来,你都会平静地再次接受我,甚至都不埋怨一句?”
    他弹尽指间烟灰:“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其它的再追究也没意思。”
    她挑了眼看他:“你刚才见到我时觉得意外吗?”
    他撇嘴哼笑下:“的确有点。”眯眼看她,“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
    她假装不懂地瞪大眼眸:“告诉你什么?我父亲是‘瑞丰’的主席?”
    “恩。”
    她不屑地撇开眼去:“有必要么?我讨厌给自己枷锁,要不是姐姐的意外身亡,我也不会回到那个多年未进的家,毕竟现在合法的继承人只剩了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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