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祝窈跟着室友们一起下楼。
    宿舍楼前面种着一排红叶李,夏日毒辣,树叶轻微攒动。热浪阵阵,四周都是人。
    出宿舍楼时,张佳佳还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努力瞪大眼睛,伸长脖子,问:“哪儿呢?”
    葛倩菲激动捂脸,紧张支吾着:“就在那儿,花坛那边。”朝着花坛方向指了下。
    闻声看去。花坛旁树荫下,的确站着一个高瘦身影,身姿颀长挺拔,至于长相……
    “妈呀!”张佳佳忍不住捏着室友胳膊,“真的好帅啊。而且身材好好,看上去好高,目测185往上。”
    甄甜拧眉:“别掐我,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佳佳赶忙揉揉室友的白嫩胳膊,视线一直舍不得挪开,激动的跺脚,“好想知道这位学长有没有女朋友……”
    大学里,长得好看的才叫学长,长得普通的就一律称作为大二大三的……何微蓝双手抱胸,斜睨了张佳佳一眼,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学长?”
    张佳佳一本正经的说:“看上去挺成熟稳重的。”大部分新生都很青涩。
    葛倩菲就说:“如果是学长的话,我怎么没在论坛上看到过他?”开学前,葛倩菲就在晋大论坛混,晋大各学院系草了如指掌,其中人气最高的就是法律系系草陈羡。
    祝窈一眼就看到了原泽。听着室友们热议,抿了下唇,眼眸明润透着笑意:“他有女朋友的。”
    张佳佳迅速看向祝窈:“你怎么知……”刚想问,身边葛倩菲忽然惊呼,“过、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女生们赶紧矜持站好。
    张佳佳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祝窈眼眸含笑,在原泽走过来时,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伸手,亲切得挽上他的胳膊,仰头看他。
    身后室友们登时呆若木鸡。
    祝窈朝着室友们粲然一笑:“因为他女朋友是我呀……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原泽,医学院大一新生。”然后向原泽介绍了几位室友。
    原泽眉目稍显柔和,启唇,礼貌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你好……”室友们挨在一起,很亲切的打招呼。
    打完招呼,原泽和祝窈一起去熟悉校园环境。室友们还愣愣杵在原地。张佳佳语气羡慕:“祝窈这也太幸福了,他男朋友不仅帅而且看她的眼神好温柔……”
    室友们纷纷附和。
    何微蓝摸着下巴,皱眉思忖:“原泽……怎么这名字这么耳熟啊……”
    暂时想不起来。
    等到女生们稀稀拉拉回到寝室,瘫到床上,何微蓝才猛地拍了下脑门,然后倏地蹦起,朝着室友们喊:“那不是晋省的理科状元吗!”
    艹!
    ……
    走在校园,祝窈喝着奶茶,和原泽说:“刚才我室友说下楼来看帅哥,没想到居然是你。”
    说起来,祝窈就觉得巧。
    原泽忽的驻足,睨向祝窈,声线幽幽:“公主也来看帅哥?”
    啊?
    祝窈咬了下奶茶吸管,下意识吞咽,求生欲很强的回答:“我不是啊……”她笑得很甜,目光坦然对上他的,“我来看我男朋友。”
    原泽浅浅微笑,握紧了小公主绵软的手。
    祝窈步子轻快,说:“我之前还挺担心的,怕处理不好和室友的关系,现在觉得她们都挺可爱的。”
    开学前,蒋甜芽就和她聊过一些女生宿舍的事情。比如说一个宿舍六个人,却建有七八个小群,女生之间的关系交错复杂,是门很深奥的学问。
    原泽看她一眼。
    他向来以最恶的想法去揣测人心,人性自私凉薄,平时兴许亲切敦厚,但凡牵扯到利益,就会露出本性。只是看祝窈饶有兴致,明显沉浸在大学生活的新鲜感中,也就不去扫她兴致。
    祝窈吸了口奶茶,眼睛很亮,问了句:“不放心我?”
    原泽顿了下,而后诚实点头:“嗯。”
    祝窈笑容渐深:“好歹我曾经也是公主,有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她只是思想三观和室友们存在差异,基本的处世道理还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在大魏生活了十几年,短短一年,并不足以让她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
    原泽说道:“那就好。”
    对上他的视线,祝窈就觉得心里泛甜,慢悠悠走着,声音轻缓:“刚才向室友介绍你,我特别自豪……原泽,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些姑娘总是喜欢攀比,炫耀自己的首饰衣裳,现在我明白那种感觉了……”
    原泽停下脚步。
    祝窈瞳仁漆黑明澈,目不转睛凝望着他,嗓音甜软透着满满骄傲:“我想向全世界炫耀你——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
    晋大有近二十个食堂,最后两人去的是毗邻学校月牙湖的食堂。氛围清雅,情侣居多。一楼是休闲餐厅,取餐盘餐具自选食物。
    进去时,祝窈就碰上了熟面孔。
    是唐樾。蒋甜芽和程嘉蔚都去了邻市s大,倒是唐樾,进了晋大念法律系。都是同班同学,唐樾看到原泽和祝窈进来,上前打招呼:“好巧啊,第一天就碰到你们了。”
    祝窈点点头:“你在等人吗?”
    “嗯。”唐樾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很可爱。他解释道,“在等我表哥,他是法律系大二的学生。待会儿吃完饭要带我熟悉下校园……”
    祝窈恍然的“哦”了声,反观原泽,一副并不是很想和唐樾说话的样子。
    唐樾也是识趣:“那你们先去吃饭吧,以后随时联系。”
    以前同班,在教室里都很少说话,更遑论现在。祝窈只好礼貌点头,陪原泽去取了餐盘。
    进去选菜时,祝窈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原泽手臂。
    原泽低头,眼神平静寡淡……祝窈低声念叨:“毕竟是同学,遇到了是缘分,招呼总是要打的。”
    原泽淡淡嗯了声。
    祝窈眼神探究,翕唇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昔日太傅,即使是面对再不喜的人,都会保持风度。而现在,面对那些不想理会的人,他的态度就很冷淡,表现得很明显。
    原泽说:“现在不想了。”那样太累了。
    祝窈嗯嗯点头,双臂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并没有注意到衣领随着动作有些敞着。
    原泽身体微颤。天气热,他穿得是短袖,她贴得紧,那股柔软的触感,透着少女的芬芳,一下子窜了上来。身体倏然紧绷,原泽几乎僵在原地,面庞有一瞬凝滞,眼底黝黑。
    一阵恍惚,原泽不经意般将手臂抽回。
    然后不动声色的替她拉了下衣领,问道:“想吃什么?”
    思绪被他牵引,祝窈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眼睛去看窗口的菜。然后说:“糖醋鱼。”
    原泽伸手,去取糖醋鱼。
    待他的手要触碰到餐盘边沿时,另一只手修长的手出现,几乎是同时伸出去的,一下子就碰上了。
    两只手停在餐盘边沿,画面定格。同样是匀称白皙的手,骨节明晰,区别于原泽的是,另一只手戴着一块黑色手表。
    “不好意思……”耳畔传来一个清朗嗓音。
    戴着手表的手收了回去。
    祝窈扭头去看,堪堪对上一张俊朗谦和的脸,和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祝窈眼神微愣,张了张嘴:“你……”
    “祝窈,是你们啊。”
    那人后面又窜出唐樾白净的脸来,他笑着说,“这是我表哥陈羡。表哥,这两位是我高中同学。”
    陈羡朝着他们微微颔首。
    原泽的目光掠过陈羡,用眼神打了招呼。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
    还是原泽先开口:“窈窈,还想吃什么?”
    祝窈没注意到突然起来的亲昵称呼,继续选菜。
    原泽和祝窈很快选好菜排队付款。后面的陈羡和唐樾却是慢悠悠的,陈羡取了一盘茄子,侧目看了眼唐樾,声音压低,询问:“那个就是你喜欢的女生?”
    唐樾纯情,头一回暗恋女生。被表哥戳破,白皙侧脸瞬间布满红霞,扭捏点头:“是啊……”
    陈羡和唐樾关系很好,知道他有喜欢的女生,更知道当时他被女生哥哥拖到小巷子里揍了一顿。选好菜放到餐盘,陈羡微笑着评价了句:“是挺漂亮。”
    陈羡夸奖祝窈,唐樾莫名自豪:“她性格也很好的。”而且还精通琵琶,很可爱的女生。
    顿了顿,唐樾忽然回过神,眼睛睁大,说:“表哥,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夸女生漂亮。”
    陈羡只微笑,没有说什么。
    唐樾从小就崇拜陈羡这位表哥。陈羡学围棋,他跟着学围棋,陈羡学钢琴,他也请了钢琴家教,陈羡读晋大法律系,他也紧跟着,次年就进了晋大法律系大门。可以说,陈羡就是他的人生榜样。
    这边,两人选好位置落座。原泽把橙汁放到她面前时,祝窈才回过神,说:“唐樾的表哥……”
    原泽把筷子递给祝窈,手有一霎停顿,轻放在祝窈手边,而后缓慢开口:“陈羡之。”
    祝窈微怔。唐樾表哥陈羡,的确和大魏时与她相过亲的陈四公子一模一样,而且少了几分腼腆少年气。大概是独独有过一回相看,或者是陈羡模样和原泽有几分相似,所以祝窈还清晰的记得那张脸。陈羡也许就是陈羡之转世。
    原泽静静看着她思索的脸,那部分记忆再度涌上。记得太清楚,恍若昨日……
    是他去东宫教太子的那天。顽劣太子难得学得勤快,半堂课后,就央着他:“太傅,今儿是本宫皇妹相看驸马的日子,这会儿本宫那准妹夫就在御花园呢,您要不批准我过去瞧瞧……”
    执着书籍的太傅顿时手指收紧,眼睛淡淡看向太子,破天荒的准许。
    与公主相看的男子正是这两年名满皇城的翩翩公子陈羡之……他见过几回,是很不错。
    难得见太傅应允,太子先是一怔,眼睛睁得老大,喃喃道:“我没听错吧……”接着赶紧放下书,撩起衣袍,疾奔跑至御花园。
    至于太傅,修长身影站在书案前,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久久踌躇,最后缓步跟了上去。
    正值仲秋,御花园菊花盛开,丹桂飘香。
    远远望去,就看到万春亭内,精心打扮过的小公主亭亭玉立,身畔站着一个高瘦身影。锦袍玉带,风姿卓然。
    太子隐在假山后看,听到脚步声,侧目看到太傅时,面上闪过一阵诧异。但那时候,他更为迫切的想与旁人分享此刻心情。
    暂且不顾太傅身份,歪着头皱眉评价着:“这小子看着还行……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就是本宫妹夫了。”
    公主腼腆娇羞,第一回愿意与男子相看,在太子眼里,自然觉得妹妹对陈羡之很有好感。当时正是陈四公子声名鹊起之际,这样才华横溢又风姿翩然的年轻男子,配与公主,也算是佳偶。
    太傅并未说话。一双眼睛平静的飘向凉亭。
    公主娇美,陈羡之面如冠玉,亦是俊朗。两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随后,陈羡之弯腰替公主捡手帕,含笑递与公主。公主接过,侧着脸,表情娴静,低声在与他说什么。听不到……但是远远看上去,就知道聊得很好。
    那一瞬,他就对陈羡之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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