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冷笑道:走这些山,还没疲累到要阿旻你来捶肩捏腿的。

    秦旻笨嘴拙舌,支支吾吾了几声,方编好了借口,正要为自己开脱时,就被不远处的一人抢了先。

    贫道等了你们许久了。

    那人在石阶之上,玉皇之顶。白须冉冉,垂袖而立。他身披道袍,只是那道袍不知是白色染上了灰,还是灰色发成了白。只道老道士站如挺松,如巍峨山脉,脸上是大菩萨低眉般的笑,仿佛头顶浩然正气,脚踩五彩祥云一般。

    秦旻一步上前,与公孙宴比肩。两人相看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惑,连忙爬上石阶,一探究竟。

    秦旻先于公孙宴踏上玉皇顶,只一眼看清老道士的长相,他就发出一声惊呼,讶道:你不就是那个在白云山脚下的茶肆老人?!怎也成了个道士!

    贫道道号长庚,乃是取自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老道士捋着长须,笑眯眯坦坦然地受了随后上来的公孙宴恭恭敬敬的一揖。

    长庚道长初见时的提点,叫晚生至今都受益匪浅。公孙宴越过秦旻,走到长庚老道士跟前再行了一礼。

    却只见长庚老道士拂尘一收,公孙宴那一弓背就再弯不下去了。

    谢过长庚道长。公孙宴终能笑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到那里,你再谢贫道也不迟。

    语毕,拂尘拂地,秦旻只觉得陡然间天旋地转,眼前如入密林,白云悠悠,青竹猗猗,像是人间仙境了一般。

    秦旻浑然不知这是长庚道长变出的戏法,茫茫然地穿过这绿竹林,想跟着身前的两人一起赶往那个不为外人道也的地方。

    阿旻小子,你且走你的路吧。

    白云之外,青竹边缘,才是清惑和公孙宴之所在。

    秦旻不甘心道:道长,我愿与慎瑕一同前往!

    只听得,在天之涯海之角一般远的地方传来长庚后生的声音:你与他本就殊途,何必苦守,不如放手自寻其路。

    秦旻此时对个中深意还闹不太明白,他出于对修道成仙之人的尊敬,才乖乖地点了点头。这一颔首,他眼前终复原形,什么白云青竹都烟消云散而去。

    秦旻在原地徘徊,兜兜转转许久,发觉自己也不过在幻象里的长途跋涉,换到现实中也不过是踏进了清和观的正门罢了。

    秦旻百无聊赖,昂着脸看了片刻清和观的真身也就顿时失了兴致。

    这道观更像是借了个楼阁安了个道家身份,而非重新堆砌的。台前有九级石梯,石梯两旁各有石狮镇守。顺着石梯往上瞧,便能清楚地瞧见门屏上悬着的清和观三字。

    清和观飞角翘檐,黛瓦红墙。

    这些个景象,秦旻愈看愈发觉得眼熟。

    他心里正打着鼓,脚下也就跟着迈了出去,沿着清和观的四壁看似赏玩,实则是打探起来。

    果不其然。

    秦旻突地停步,在朝北的墙根前站立不前。

    他短短四字,直叫人听不出他心里的感叹。

    朝北的墙根前,种了不少绛桃,这时的绛桃在白云山上还开的烂漫,千朵万朵压枝低。这些讨人喜欢的红花像是通了人性似的迎风招展,仿佛在笑,仿佛在打趣一旁局促的看花人。

    白花如处子,红花如顽童秦旻冷不丁拳起手掌,这十字说得他脊背战栗。

    孤春瘦桃,红墙绛桃。

    景色如此眼熟,全然是因为他今日在白衣作的那幅画里已经看过一遍。

    我想,你此刻一定急于寻求一个答案。

    不用回身,单听这满口少年音,秦旻就笃定了此人的身份,许笛。

    许笛握剑,大步越到秦旻身前,恰巧替他挡去碍眼的红桃,你所要求的答案,说不定与我要告诉的事情,是一样的。

    不知秦旻你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秦旻想到了个疑点,马上就轮到他揭开公孙宴的身份了。

    ☆、〖卅贰〗 拨开云雾见青天

    不知秦旻你有没有兴趣?许笛碾着脚下的湿土,似无心拨着剑缨。他半抬着脑袋,只是意味深长地斜看着秦旻,极有耐心地候着。

    许笛并未迫近,秦旻却不自觉倒退一步。满眼只见许笛的信誓旦旦,秦旻颇有些底气不足,顾敏之不是萧石杀的。

    算你还没被迷了心窍。许笛笑骂秦旻道。说话的时候,他自然手上也没闲着,并指夹来一枝开到盛时的绛桃,脸上显露的是爱花惜春之人才有的视若珍宝,手里却将这枝绛桃狠狠折下,如同取人首级般毫不留情。

    许笛一脚就将这枝顿失生气的桃花踢回到自己脚下的那抔土里,继续方才脚碾着土手拨着穗的动作。他毫无不适,昂头问道:秦旻,你来猜猜,这事儿究竟能是谁干的?

    秦旻将他乖戾的行为举止悉数看遍,心里直摇头,只道这个亦正亦邪的道士表里不一,与他几次碰面下来,无不是行踪难料,来来去去皆随他心意。也正是因此,秦旻和公孙宴二人至今没能弄清楚他背后的目的,当真不好琢磨,叫人参透不来。

    秦旻只得轻声应答道:这事儿不是萧石干的,我只知道是一个自称为甲的下的毒手。

    甲?甲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一堆乙丙丁戊等一众天干兄弟不成?!许笛对秦旻抛出的答案大吃了一惊,这与他所预计的场面大相径庭。

    于是他狡黠一笑,握着剑柄一步上前,留下脚后一堆与尘土作伴的蔫软花瓣。他凑到躲闪不已的秦旻跟前,力图将情势扭转成他所期望的那般。他的少年音虚虚实实的在秦旻耳边响起,听来就像是个顽劣小儿和人寻开心似的,可偏偏他的一字一句,让秦旻丝毫没有笑意。

    咱们且不论你说的那个甲是哪路人物,我只问你,我说是公孙宴干的,你信还是不信?

    公孙宴三个字在秦旻脑中如惊雷破苍穹而现。

    他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恍惚中看到了疾雷动九天,漆黑的夜里电闪雷鸣,惊光似白刃冷光。一副惨白骇人的面容悄然现出,那人穿的是昨夜里见过的白衣穿着的衣裳,嘴角爬了纵横交错的血印,他缓缓地走来,手里正拖着在地上走的是已经断了气的顾敏之,口中还似喃喃道着我是凶手,我才是凶手。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日夜相伴的公孙宴。

    秦旻被自己这番凭空幻想给结结实实惊着了,他原以为自己会对许笛的话无动于衷,可他清楚眼前的修道之人有着一身正气,没理由来骗自己。

    他猛地眼前一黑,头脑空白,嘴里却不由地发出低呼。

    许笛眼看着秦旻踉踉跄跄栽了一步,也不伸手去扶,仍是握着他的宝贝疙瘩剑,看热闹似的凉凉一道:怎么,你还能吓傻了?我若再和你说,我能笃定此事除了公孙宴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出,你岂不是要直接吓倒在地了?!

    秦旻好不容易在跌跌撞撞之后站稳,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劈手就抓过许笛的衣襟,大力之下就把许笛拎到眼前。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交汇争锋,只听秦旻一字一句,说得有力:你别满嘴胡话!慎瑕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和我说!

    不信?许笛甫从震惊中缓过劲来,他一掌拍开秦旻寻衅的手,正好自己的道袍,寒声道:公孙宴是什么秉性我自是不知,也不用去知。但他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我可比你清楚百倍!

    秦旻怔住,双臂无力地挂在身侧。对于许笛的话,他根本无从反驳。

    就连他自己不也开始怀疑,公孙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话里有话,藏着掖着的人究竟在隐瞒什么?

    还是就像许笛说的那样,公孙宴会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无话可说了吧?许笛得胜地一笑,他的宝剑未曾出鞘,隔着一层铠甲剑鞘,就从地上抄起之前那堆被他碾进土里的花瓣。许笛在半空中出招凌厉,即便宝剑未露锋芒,那几瓣飘飘欲落的花瓣,在刹那间就粉身粹骨。

    几招出完,许笛将周身的不舒爽发泄了出来,他吐纳气息,调整之后道:要想证明我是对是错并非难事。

    如何证明?

    许笛看着脸红急躁的秦旻不由地一笑,他道:何必心急。我当日在白云山脚下刺他的那一剑,若是凡人肉胎则不会留疤,若是鬼魅妖邪,那么

    秦旻攒紧衣摆,讷讷道:我,明白了。

    公孙宴与长庚走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仙君,这里蛮草丛生,放下门难道是建在此处不成?四下无人,公孙宴干脆直言称呼。他走了三步,又折返回长庚身旁,望着满目的杂草藤蔓,他不禁生疑。

    长庚却定定心心听他说完,而后还笑得高深莫测。他抚长须,悠悠道来:公孙宴,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本仙无意让秦旻小子一同前来,你就知道放下门并不存在。

    晚生愚钝,未能领悟到仙君的深意。

    长庚瞥了他一眼,抄起拂尘,几步斗转星移,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在沙土地上落了入木三分的几个大字。

    公孙宴移步去看,大字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心中有门,处处通达。

    不错。长庚含笑望着公孙宴,道:心有放下门,又何须执着于形。你已沉迷多年,亦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何不给自己给他人一条生路。

    公孙宴缓缓放下身子,擦着地上尖硬的石子,覆上了地上八字,仙君,可我没有生路了

    我身中地府异术,只怕不多日就要神形俱灭。世间再无公孙宴

    长庚听完,仍是捋须长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分人间悲喜,于你来说,放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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