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并未愉悦多久,待程始回房,她看见丈夫额角上一个包问清楚原委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个漆木酒卮在他另一边额角也砸出一个包来,给程大将军恰好凑成一对。
    当夜,程始等到程母的气劲消了,额顶一对匀称的包再去了程母屋里,终于把白日里不曾发挥的演技外加真感情好好展现了一番,母子总算和好了。
    接下来就是巩固战况。
    先是程始将一名面目劳苦头发花白的老媪领出来,程母一见顿时泪如雨下。当年董家丰足之时,董太公曾雇过一些佃农,这位老妇人就是当初在董家帮农之女,程母与其一同在乡野玩耍长大,颇有姊妹之谊。后来家计日益艰难,董太公不得已遣散帮农。
    萧夫人颇有心计,在随夫四处征讨之时,一直留意寻找当年四散逃难的同乡同族,本想寻几位董家的远方族亲为助力,结果找来找去没有音信,显见董家族人的确死散的差不多了。
    结果还是程始一路征战,名声日盛,这胡姓老妇人自行寻上门来。说来也巧,当初这胡媪随新嫁的夫婿离乡之时,程母才诞下程始不久,刚起了大名,倘若换做程家其他儿郎,胡媪就未必敢上前相认。
    萧夫人顿觉奇货可居,赶紧安置好胡媪伤重的儿子和病重的孙子,一路带回都城。原本一回来程始就要将胡媪领出来,却被萧夫人劝阻,定下计策步骤一二三四。
    “君姑是自家长辈,不是大人征讨的敌军,一锤子下去死伤不计,战胜即可。”萧夫人微笑道,“要慢慢来,先叫君姑把这十年的火气给出了,大人母子之间消了芥蒂,再来一个老姊妹相认,方能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程母果然喜出望外,搂着胡媪又哭又笑,又拍打程始又笑骂为何不早将胡媪请出。程始赶紧托出腹稿,道:“彼时阿母正气头上,我将人领出来显得我别有所图似的,现下阿母不气儿了,好叫阿母知道,我只是为了叫阿母高兴罢了。”程母听了,果然更加感动,又知道程始将胡家儿孙归入部曲,并留胡媪在她身边陪伴管事,只觉得儿子待自己真是用心了。
    胡媪在外吃了几十年苦,谙于世故,能哄会劝,琢磨程母心思的本事更远胜董舅母之流,那是她打小练出来的。她已见识过萧夫人厉害,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说话行事。
    更妙的是,整个过程,萧夫人十分乖觉的呈全面隐身状态,自顾自忙碌家务安抚伤亡部曲的遗族,留这对母子叙述离别之情,一会儿鼻涕眼泪的说战事艰难,一会儿唾沫横飞的讲外头风光,外加胡媪在旁帮腔抹泪。一时间,母子俩简直情比金坚。
    程母又听了胡媪说前方战事如何惨烈,多少将军都缺胳膊断腿少了眼睛耳朵,她摸着儿子身上的陈年旧伤,简直心都要碎了,想到儿子这样不容易,董舅父还要在后头挖墙脚捞钱,恨不能立刻割下弟弟肉来给儿子炖补。
    葛氏有数次想要去程母处给萧夫人上些眼药,不是碰上程始正在讲故事,被不想要第三者插足的母子一齐白眼出来,就是撞上程母和胡媪沉浸往日情怀,被没好气的骂出来。
    程少商自是不知道具体过程,只知每日程家老爹似乎比前一日更高兴些,直到程始告诉她家中多了一个胡媪;略略知道一些前因后果后,程少商不由得感叹,之前萧夫人是忙于和丈夫打拼家业,大事为重,没工夫和程母葛氏计较,一旦腾出手来要收拾家事了,简直分分钟搞定这帮无知妇女,实力碾压。
    这日早起,阿苎眉目含笑的对程少商说‘今日午膳全家人一道用’,她顿时闻到了一股打扫战场的味道。
    饮完药在屋内转三圈的当口,青苁夫人捧来了一件簇新的深衣和一口漆木匣子,米白色锦缎上织就茜红梅花枝的锦衣,领口袖口镶四指宽朱红光缎,中衣是全新的雪白色细棉布。深衣宽大,须莲房和阿苎一起动手给程少商穿上,精美的织锦一圈一圈束起,再配上一条同四指宽的暗红色缀玉饰的腰带,即使没有全身镜,程少商也能感觉到衣饰的华美。
    然后青苁夫人亲自动手给程少商梳头,对着模糊的铜镜,程少商隐约看见她给自己梳了一对俏皮可爱的双鬟,后面多余的头发则简单束起,这时莲房打开那个小小的漆木匣子,青葱夫人拿出一对耀眼生辉的明珠,一边一个扣在程少商的双鬟上。
    阿苎看了,略略皱眉道:“青君,这——”
    青苁夫人笑道:“不怕。”又低头对程少商道,“这些好东西夫人给四娘子攒许久了,总算可以用上了。”
    因为程少商年纪还小,耳上只穿了一对轻巧的金丝丁香花,腕上一对金丝穿鲜红珊瑚珠的细镯,阿苎和莲房巧菓在一旁观赏再三,一齐夸赞。
    走在游廊上,程少商裹着一袭花灰皮毛斗篷,不着痕迹的四下打量——真是不大的庭院呀,一眼就能望见前方的二门。她心中愈发疑惑,看自己这一身衣饰这样华贵,为何府邸却这么小,难道这里的房价也是天价?
    走不到五六十步,就到了程母的居处,莲房服侍程少商除履上阶,又卸下身上重重的毛皮斗篷,雪白的绒布袜子踏在暗红色的漆木地板上,愈发显得脚丫子娇小玲珑。时人用膳都是分餐式,一人一个案几,分排于厅堂两列,程少商抬头一看,只见旁人俱已到了,自己是最后一个,她立刻暗叫不妙。
    果然,坐在左首第三个位置的‘好叔母’葛氏按捺不住了,只听她尖声道:“哦哟,长辈都到了,四娘子只等你一个呢。叔母往日是怎么教你的,要孝悌懂礼,今日……”
    还未说完,坐在最上首中间的程母已经不耐烦了,粗声道:“你少说两句,这儿除了小的,人人都比你大,我们都没张嘴,有你什么事!”
    程母农家出身,讲话直来直往,早年给萧夫人没脸时也是这样当面让人下不来台,彼时葛氏极喜欢听程母骂人,如今落到自己头上就不大舒服了。
    阿苎忙扶着程少商伏倒,一一给长辈行礼,先是首席正中的程母,然后是略偏于其席位一旁的董舅父,接着是分别位于右首和左首第一个位置的程始夫妇,然后是分别右首第二个位置的董外弟,程少商须称外叔父,继而是左首第二个位置坐的是董吕氏,还不待程少商行礼完,董吕氏就笑着站起离座,笑着拉起程少商,道:“嫋嫋生的真好看,平日还觉不出,这几日叫长嫂一收拾一打扮,竟是变了一个人呢。”
    程少商行礼得头晕眼花,没反应过来,旁人却都知道董吕氏的意思,葛氏直起身子,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平日里待四娘子不好么。”
    董吕氏略瞥了一眼萧夫人,回头笑道:“次嫂想多了,我是说四娘子与父母久别重逢,这人一高兴呀,精神就来了,气色就好了。”
    葛氏愤愤坐下,谁知董吕氏回座位时,用旁人都能听见的‘轻声’道:“可怜的孩子,明明是自己阿父在外头拿命博来的好衣裳好东西,每回我来,看见她却只能得旁人挑拣剩下的来穿戴。”
    这话一出,葛氏以及端坐在末席上的一个女孩都涨红了脸,程少商揉着额头立刻想到‘葛氏这货一定污下程老爹给自己的东西了’,还不待她接着想,阿苎又按下她给二叔程承和葛氏依次行礼,葛氏已被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末席设了三个座位,程少商位于正中,右侧是还在红脸的那个女孩,左侧是一个白胖男孩,堪堪能好好用箸的岁数,二人俱是穿金戴银的富贵打扮,那女孩的皮肤浅蜜色,浓眉大眼,就是一股子无精打采的样儿,瑟瑟缩缩,好像日子过的比程少商还惨。
    这时,仆妇鱼贯入屋,一一给各座上菜,家常小筵,一道焦香四溢的炙烤豚肉,一道冬笋蒸肥鸡,一道鹿肉汤,另两个腌渍的菜蔬,大人案上还有酒浆,程少商等三个就只有一壶新打的米浆,热腾腾香喷喷。
    董舅父举起一个漆木制的双耳碗盏,朝程始道:“这第一卮酒我先敬外甥,这回能平安回来,都靠了外甥,我,我……”
    程少商偷眼看去,只见董舅父与程母生的颇像,都是高大肥硕的架子,不过仿佛他最近进行了一段过于急迫的减肥,两颊皮肉松弛垂了下来;他十分惧怕程始,目光都不大敢跟程始正面对上,说话结结巴巴的。
    葛氏闪了闪眼睛,轻笑道:“舅父怎地好像受了惊吓?自家亲戚,这么怕作甚。”
    萧夫人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北军狱里也太不讲究了,虽受了大人的请托暂缓处置,却当着舅父的面,将另外同罪的几个活活杖毙,舅父大约是吓着了。”
    这话一出,董舅父连酒卮都拿不住了,其实程始领他出来时还特意请他一路经过各个刑室,里头鬼哭狼嚎,各种刮骨剔肉鞭打之酷刑一一入目,董舅父腿都软了,险些走不出来。
    葛氏也不知如何接这话,董吕氏忙道:“还是多亏了将军,不然君舅还不知受多少罪呢。”一边说着,一边瞪了对面的自家夫婿一眼,董外弟连忙也举卮朝程始致谢。
    董外弟有一个戏文里很著名的名字,董永,也生了一副戏文里常见的小白脸模样,眼神闪烁不定,面皮松弛,显是酒色过度;一边道谢,一边还偷偷瞧了萧夫人两眼。
    程少商顿时乐了,心道董永同学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没看见程始老爹的眼珠子突成比目鱼了吗——为了这两眼,第二日董永同学就在路上被不明人士痛打一顿,卧床数月,此后再没进过程府。
    瞪完董永,程始也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道:“舅父该享清福了,以后好好管置家中田地商铺,安闲度日就是了。”
    董舅父急了,赶紧道:“这怎么成,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外甥这话就见外了,你在外头辛苦搏命,我怎好享清福,怎么也该帮衬……”
    程始不耐烦听他废话,直接去看程母,显然这几日母子沟通的非常顺利,程母一拍餐案,重重道:“快闭嘴罢!我儿当初刚起事时怎么不见你打虎亲兄弟?我儿挣命时怎么不见你上阵父子兵?你少帮衬两把,我儿还容易些呢!”
    董舅父惊异的看着自家老姐,道:“阿姊,你,你……”
    他看了程始夫妇一眼,很想说‘阿姊你若无我的帮忙怎么斗得过你新妇’,可当着人家的面怎好直说,他眼珠一转,笑眯眯道:“阿姊你是体贴弟弟,不过外甥和外甥新妇终日忙碌,姐姐您日常想听些趣事,谁来跟你讲。”
    程母面无表情道:“以后我闲了,叫侄媳进来说话就是,你们父子到底是男丁,这一府的女眷,进进出出也不方便,以后没事少来。”看了看在旁服侍箸匙的胡媪,又补充道,“家里有事也叫吕氏来说,总之你们别来了。始儿这官秩要升上去,家里也得讲些规矩,总不能跟在乡野时一样,随便什么事小舅父大兄弟就往家里乱逛。”
    董舅父张口结舌,瞪了儿媳吕氏一眼,面目狰狞的骂道:“你这贱妇,你跟阿姊说了什么!”董永也一下立起,撸起袖子要去掌掴吕氏,坐在一旁的程始身形未动,伸一臂拽下董永,也不知怎么一转一按,将董永反臂压在地上,然后另一只手微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董永脸上立刻肿如猪头一般。
    程始冷冷道:“这是程家,轮不到你耀武扬威。”森森的看了一眼董舅父。
    程少商心道这可真是亲母子,一个两个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一点也不婉转。
    席上众人神情各异:程母转过头,装作没看见不在意,程二叔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是真没看见也真不在意,董舅父被程始看得浑身发抖,董吕氏以袖掩面,嘴角却微微翘起,萧夫人若无其事,只有葛氏和末席的两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
    萧夫人抿了一口酒,优雅的放下,道:“舅父和外弟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都由你们做主了呢。”转头对吕氏温和道,“君姑平日寂寥,你多来走动,陪着说说话。”
    董舅父知道了程始夫妇的打算,立刻伏地大哭道:“阿姊你不管弟弟了,难道阿姊你忘了阿父过世前你答应过什么了吗?你对得住阿父吗。”
    区区小计,如何能逃过萧夫人的谋划,程母早就被胡媪教过了,她反嘴道:“我哪里不管你了,如今你穿的是织锦细棉,吃的是鸡鸭鱼肉,进出都有奴婢使唤,阿父在时哪有那么好的日子,可比以前舒服多了。我哪里对不住阿父了?”
    董舅父结结巴巴道:“可阿姊你们绫罗绸缎,过的更……”
    “更什么更?!”程母打断道,“程家如今的好日子是我儿血里火里搏杀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干系,当初你若肯出力一二,现在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董舅父眼泪都出来了,愤愤然:“阿姊你自己穿金戴银,弟弟就只能过得比农家略强些的日子么?”程少商已在听的后面大乐,心道只怪你们董家太低,进步的空间太大。
    程母一拍木箸,瞪眼道:“那不如我将程家的库房搬一半给你?”她吃软不吃硬,倘若弟弟温言好求,没准事情还有转机,可惜董舅父用错了法子。程母大骂道,“这些年来,你吃程家的用程家的,如今还想和程家摆威风不成?!你弄弄清楚,你是董家子,我是程家妇,虽是手足,可祖宗已经不一样了。我总不能把程家都拿去补贴了你罢。”程母说起来直白粗暴,效果却很好,董舅父有些懵了。
    程始对自家老母的表现十分满意,顶着一脸大胡子朝程母乖巧一笑,程少商不禁哆嗦了下,程母却受用极了,愈发高兴。
    董舅父懵过劲头,赶紧组织语言,低声下气道:“阿姊这话说,我哪敢在外甥跟前摆威风。不过如今外甥愈加出息,我,我……”,说着泣道,“我不过想沾些光,谁叫弟弟我没出息呢,文不成武不就,将来真是没脸去见阿父了……”说到这里,直接淌下眼泪来。
    一看弟弟服软,程母又有些不忍,萧夫人轻轻哂笑一声,略侧身对董吕氏温言道:“回头把孩儿们带来我瞧瞧,十年不见了,也不知什么样了。”程始赶紧帮腔:“没错,到时候该读书的读书,该谋职的谋职,别学的跟他们父祖一般,只知好逸恶劳,偷奸耍滑!”
    董吕氏精神一震,她有丈夫还不如没丈夫的好,如今一腔心血都注在几个儿女身上,有程始夫妇的这句话,她何有不从。
    程母受了提醒,立刻对弟弟道,“你也别哭了,都知天命的年纪了,大半辈子都不成器,难不成老了还能忽然变样?永侄也是,真有心气也不会等到今天了。既然没出息,就过没出息的老实日子,别整日想着占便宜没个够,仗着你外甥的名头欺压别人,回头给程家惹出祸事来。赶紧教导孩儿们要紧,这才叫对得起阿父呢!”
    董舅父好此时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看弟弟嘴唇一动一动,仿佛还不服气,程母赶紧道:“你也别镇日花言巧语欺我了。前朝那个……什么什么太后……,不就是老想着贴补娘家么,结果贴来贴去,把夫家整个江山都贴给娘家侄子了,这才天下大乱,闹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末了才知道悔恨,晚啦,我看她有什么脸面下地去!”
    程少商诧异:噶,还有这种奇葩太后,我怎么没听说?才想起自己是纯得不能再纯的理工科生,历史课什么的,好像已经几辈子没上了。
    历史上著名的太后她只知道慈禧和武则天,外加半个孝庄。孝庄是想给也给不了,因为她孙子是□□呀;慈禧要是把江山给娘家了,列强们可怎么办;难道他们说的是武则天?程少商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为什么衣领这么高,胸脯一点都没露出来,唐代的衣服这么保守?就算自己是平胸,那萧夫人可波涛汹涌呀,怎么也不露一点。
    与这倒霉催的太后相比,程母觉得自己简直太有分寸了,十分得意道:“还有那东闾家三房的婆娘,也是整日贴补娘家,那时寄居在东闾家的王先生说要去跟严神仙读书,只能带一个弟子,她居然偷着让娘家侄去了,哼,难道偌大的东闾家找不出一个机灵的孩童。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就挺能读书,后来可好了,她娘家是读书做官了,东闾家反要去巴结。哼哼,真该全天下的妇人都知道知道!”
    说着,程母还故意看了一眼萧夫人,谁知萧夫人神情自若,程始尴尬道:“阿母你说什么呢。”前一个故事是萧夫人叫他说给程母听的,后一个是程母自行发挥的,“倘若外侄们真有出息,我自是要帮的。何况,东闾家难道现在差了?”
    程母一瞪眼,道:“那是他们豁出儿孙的性命,投到你麾下搏杀出来的官秩!哪及得上坐在书庐中舒舒服服做官的!”
    程少商听的津津有味,若非怕挨骂,她真想问一句‘那个吃里扒外的媳妇后来怎样了’。
    程母越说底气越足,冲着董舅父道:“你也别再想东想西了,这回你盗窃军辎,给你外甥惹的祸可不小,怎么,你还想接着连累他呀。发财享福你来,受罪搏命我儿去,哪有这般好事!你是程家祖宗呀,非得供着你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董家父子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整个屋子一片寂静,只有董永捂着脸轻轻呜着。程始十分满意,扭头对董家父子狠狠道:“倘若叫我知道吕氏有个损伤,我原样给你们爷俩造上!”
    程始拼杀血海多年,这一发狠气势非同小可,董家父子本就是软脚虾,闻言只能诺诺。程少商心中喊“bravo”,这点子太天才了,处处兼顾,毫无破绽;家里家外都没话说了。
    程始瞪着董家父子,沉声道:“都听明白了?”董永离得近生怕再挨打,忙不迭点头,董舅父慢了一拍也赶紧点头。
    “那就用膳!”程始一声喝,董家父子赶紧回到席位上提起木箸,窜得比兔子还快。
    众人也都提箸用起餐来,全席上只有葛氏焦躁不安。从前几日董舅母被逐出去之后,她隐隐觉着一切都不对劲了,程母仿佛与萧夫人达成了谅解,这几日碰头时婆媳间也不置气了,无论自己怎么挑拨,都只找了个没趣,无人搭理。
    她看看对面的丈夫,又看看上首的程母,适才暴风骤雨般的一顿争吵,她插嘴都插不进,何况事涉董家,前几日那个耳光还隐隐作痛呢。
    忍了又忍,眼看气氛缓和下来,葛氏还是忍不住,强笑道:“君姑……”
    程少商开心像只快乐的小老鼠:来了来了,欠揍的来了。
    谁知不等她说下去,程始便道:“今日宴饮,一则替舅父压惊,二则吾有一喜事要说。”
    打断了程少商看好戏,她没好气的心想,什么喜事,难道你要讨小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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