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饶静坐在床头又要抽烟,被顾砚没收了打火机。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他说。
    “妈宝。”饶静吐着槽突然想起老太太,便问,“你妈后来怎么样了?”
    顾砚眸光暗淡,“医生说可能撑不了一年,所以我才请假陪她出来旅游,她拉扯我们兄姐弟长大,操劳了一辈子,又带大了我哥我姐的孩子,本该享福的年纪,却……”他没再说下去。
    “你父亲呢?”
    “三年前突发脑溢血走了,也是年轻的时候太累积下了一堆毛病。”
    两人就搂抱着坐在床头,有的没的说着话,饶静听着动了动,“那你这个老幺,岂不是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顾砚沉沉下巴,嗅了嗅她头发上的沁香,“还好,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富裕,父母开了早餐店,自记事起就一直在店里帮忙。”
    “条件不好还生三个,家里又不是没儿子。”饶静忍不住吐槽。
    “这事哪能控制,再说不生哪里来的我。”顾砚捏捏她的细腰。
    饶静被弄痒却躲不掉,接着问,“那你是政法大学毕业的?”
    “嗯,家里穷是穷了些,但好歹也培养出三个大学生。”
    “你在这里出差多久?”饶静又问。
    “两个月。”
    “那你怎么跟人讲女朋友在这里?”
    他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视线凝向她,“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饶静推他,“谁要做你女朋友。”
    他禁锢着她,从她背后贴上来,覆在她耳畔,“我认真的饶静。”
    饶静又推他,刚要说话却被他抢先,“你总得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饶静突然有点想笑,他刚刚是怕她直接拒绝吗?
    一时间两人都没动,过了一会儿饶静说,“好啊,那看你追不追的到。”然后转身又用手戳戳他硬硬的胸膛,“追我的要么是老板要么就是富二代,你个小律师,还是头一个。”
    顾砚却抓住她的手,“至少你现在的炮友,是小律师。”语落又把她拉了过去。
    饶静推都推不开,那晚简直是个不眠夜。
    顾砚真的开始追她了,不是给她送花准时接她下班,就是周末约她出来吃饭或者陪她逛街帮她一堆东西。
    有时候也会去她家里给她打扫卫生,喂乌龟,做饭。
    他真的很认真地在追她,而且从追她的那天起就没有再作为炮友那样撩拨她,晚上也不会在她家留宿。
    他的姐姐在c市,有个可爱的女儿,偶尔他帮姐姐接了孩子会带小外甥女一起去接饶静下班,一来二去,饶静跟她外甥女都熟了。
    周末小家伙也会吵着跟小舅舅一起到她家玩乌龟,饶静的乌龟本来不怕人的,就因为这个小丫头,它现在除了饶静,只要看到其他人就立刻把头缩进龟壳里。
    小丫头也从不把自己当外人,虽然饶静还没答应顾砚,可小丫头已经把饶静当成自家小舅妈了,一口一个“小舅妈小舅妈。”
    一开始饶静还纠正她,可小丫头总不改口依旧那么叫,饶静也就累了。
    有次小丫头玩腻了乌龟就想玩手机,顾砚怕伤她眼睛没肯给,她就去跟饶静装可怜。
    “小舅妈,我想玩俄罗斯方块。”她噘着小嘴过来说。
    顾砚在一边严厉地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我们手机上都没有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
    小丫头委屈巴巴地要哭,饶静就把她拉过来,她瞪顾砚,“你这么凶干嘛?不就是玩个游戏吗?玩一会儿又没事。”
    顾砚:“……”
    小丫头被袒护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眼泪哗哗就往下掉,跟饶静诉苦,“舅舅凶我。”
    饶静抽纸给她擦眼睛,又瞪了一眼顾砚,“我们不理他。”拿起手机就给她下载俄罗斯方块。
    顾砚:“……”
    就这样饶静的手机给小丫头去玩俄罗斯方块了,谁知小丫头乱跑,手机被她不小心掉进了马桶。
    这下她怂了,看着顾砚要吃人的脸,立刻躲到了饶静身后,“小舅妈,舅舅要打我!”
    顾砚撸起袖子,喝她,“你给我过来!”
    饶静挡在小丫头身前,“你声音这么高干嘛?吓到她了。”再看看他半裸的手臂,“你真要打她啊?”
    顾砚盯着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却又对她无可奈何,他只得往厨房去拿筷子,“我去给你捞手机。”
    饶静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再弯身给她认真夹手机的样子,一时也沉默了。
    手机被捞上来后被顾砚擦拭干净,他舀了一碗米将手机插进去,告诉她,“这样放一夜,明天应该能开机。”
    饶静点点头,他也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顾砚瞥到外甥女又去弄饶静的乌龟,他叹了口气抬步过去。
    饶静却将他一拉,“让她玩吧,没事。”
    顾砚视线落在她搭在自己臂膀的手,饶静立马放开,然后去小家伙那里了。
    她家在顾砚的整理下变得干干净净。
    顾砚对她也很好,好到什么程度,有一次她鞋带掉了,在小区电梯里,当着很多人的面他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可饶静看在眼里,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仿佛他做再多都不为所动。
    那天顾砚跟往常一样接她下班,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她家给她做了饭,虽然只有短短个把月的相处,他却已经知道饶静喜欢的口味和喜好。
    他好像什么都会,他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家仿佛焕然一新,终于恢复了一个高档公寓应有的样子。
    吃完饭,饶静就拿起ipad上看剧,他去洗碗,洗好了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明天下午我回y市了。”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哦。”饶静看着ipad屏幕,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妈情况不大好,我哥让我早点回去。”
    “哦。”
    “可乐鸡翅我做了很多放在冰箱,你想吃了,拿出来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可以。”
    “嗯。”
    “乌龟的水也换好了,记得三天给它换一次水,多给它晒晒太阳,不然它也会不舒服。”
    “嗯。”
    他将水杯推送到她手边,“多喝水,你每天总坐着,又不运动,容易长结石。”见她不动他慢慢收回了手,最后说,“以后少熬夜,早点休息。”隔了一会儿又说,“我走了。”
    饶静还在闷头看剧,一言不发。
    顾砚又站了一会儿,终是抬步离开了。
    她听到他拿了自己的东西去玄幻换鞋,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听着刺耳。
    饶静今天看的是个喜剧,可过了一会儿,她眼底朦胧了,然后一滴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抬手擦了一下,却越来越多再也收不住了。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哭得像个孩子,她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跑。
    门一开,顾砚还站在门外。
    她看着他,泪水止不住地狂掉。
    她抬手就打他,还踢他,也不说话,就哭。
    顾砚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他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饶静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她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会给我挡太阳,没有人给我排队买冰淇淋,没有人送个破银镯子给我,没有人替我打架保护我,没有人给我做饭,顾砚,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种无微不至的温暖,她在外公走后再也没有体会过。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顾砚紧紧抱着她,“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想保护你。”
    饶静还在哭,顾砚就捧起她脸给她擦眼泪。
    饶静哽着声问,“那你还走吗?”
    他指尖停留在她脸颊,“得走,我得陪着我妈走最后一程。”
    饶静拉着他手,“那你还回来吗?”
    他凝着她笑了,又将她搂进怀里,“回,我女朋友在这里,我怎么不回?”
    饶静也回抱住他,她终于敢正视自己的心了,她说,“那我等你。”
    顾砚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好。”
    顾砚在回去的半个月后,老太太想见饶静。
    饶静得知后,破天荒地跟纪昱恒请了一次事假,纪昱恒什么都没问给她批了。
    她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可误点了,等她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了。
    据说是在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饶静作为准儿媳的身份出席了葬礼,跟顾砚站在一起。
    那天她不仅见到了顾砚的哥哥姐姐,还有其他亲戚,顾砚一直牵着她的手,饶静也紧紧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一下。
    她看到老太太躺在那里的样子还跟当时旅游时一样。
    饶静从包里把那条lv丝巾轻轻放在了她的水晶棺木上,她在心底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妈。”
    后来顾砚申请将工作调来了c市,他搬进了饶静家,两人黏得发腻,在那事上都没个节制。
    有天事后顾砚摘下t,发现因为幅度过大竟然破了。
    他立马下床套衣服。
    “干嘛去?”饶静问。
    “给你买药去。”
    “不是安全期,没事。”饶静算了一下时间。
    “总归不大好,还是吃药保险些。”
    饶静看他紧张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顾砚却很认真,“你刚升了高级客户经理,事业上升期,这时候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我都三十三了,就是有了也没什么,怎么?银行里要把女人逼成剩女还要逼成高龄产妇啊?”饶静说着去拉他手,“还是你压根就不想跟我有孩子?”
    顾砚拽她一下,“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饶静就撒娇地抱他腰,“我知道你不是,可我年纪真不小了,要是真有了就是命。”
    她从前不喜欢孩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孩子,可顾砚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本所有的规划,她想跟他有个孩子,确切的说是想跟他有个家。
    顾砚揉揉她头发,自然也拿她没办法。这事就这么翻篇了,谁知道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饶静竟然真的怀孕了。
    她去楠城参加部门春游之后就觉得自己各种不对劲,回来就去药店买了验孕棒,一测,两条很深的双杠。
    “卧槽,这么准?”
    顾砚回来的时候她就扒拉着挂在他身上。
    “怎么了?”顾砚啄她的唇。
    “顾律师,你也太牛了,‘一触即发’啊。”
    顾砚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饶静就把验孕棒拿给他看。
    顾砚知道这是什么,但不太会看,“这是,有了?”
    饶静点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顾砚举抱了起来,他笑得像个二傻子。
    饶静拍打他,“你小心点,才两周不到,还不稳。”
    他就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第一次当父亲,他高兴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地亲她,“谢谢老婆。”
    饶静翻他白眼,“谁是你老婆。”
    他手覆在她还平坦依旧的小腹,“孩子都有了,你还想赖不成?”他又牵过饶静的手吻了吻,眼眶有一点红,“明天就去领证。”
    饶静推他,“领个屁,你户口本还在y市吧。”
    顾砚说,“我带来了。”
    饶静一愣,他目光深邃,“从y市调岗来的那天起,我就带来了,因为我知道,以后我的家就在这里。”
    饶静泪光闪烁,嘴依旧硬着,“傻子。”
    顾砚就真的像个傻子一样地对她笑,被她抬手不停地捏脸。
    这个孩子就像福星,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顾砚得到了一个调升到新加坡分所工作的机会,但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没有很开心,反而一筹莫展地回到家,还是饶静问了他才说。
    “升官发财多好的事啊!”她虚惊一场,还当什么事呢,她摸摸肚子,“孩子,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你一来你爹就升职。”
    顾砚看着她,“你很开心?”
    “傻逼才不开心。”
    顾砚表情认真,“我要是去了,我们就是异国,你现在还怀着孕,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饶静说,“你姐不是在c市吗?这三天两头来给我送煲汤,我这还没显怀呢,就要被喂胖了。”
    “我姐也不能像我这样天天陪在你身边,她自己也有老公孩子,哪能事事顾到你,总之这个事现在对我而言不是个好时机。”他蹙眉。
    饶静抓他手,“老公,你别放弃啊,我真的没关系。”
    “别当儿戏,你现在是怀孕,不是小事,现在我们是夫妻,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得到机会说走就走,不要说你现在有了孩子,就是你没孩子我也不可能走得洒脱。”顾砚反握住她手。
    饶静心头一暖,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跟她说,“你早点休息。”
    “那你准备怎么办?”饶静却问。
    “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现在你跟孩子对我来说最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饶静没再说话,只在他坚定的眼神中也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她突然提出辞职让一向波澜不惊的纪昱恒眼底都有了一瞬的异然。
    “你才应聘高级客户经理,这个职别,整个dr都屈指可数。”他提醒。
    饶静点头,“我知道,但我现在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纪昱恒看着她递交的辞职报告,又推了回去,“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辞职,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以你的资历和业绩,日后不是不可能坐到我这个位置。”
    饶静站在他办公桌前,并没有拿回自己的辞呈,她说,“我饶静在dr干了九年了,论野心,我一直有,但我工作再出色都是一个人在奋斗,我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不容易,能让我这样洒脱放弃的必定是对我而言更加珍贵的东西。”饶静看着纪昱恒,“老大,接下来的话还请您不要介意,你也出身于一个不算完整的家庭,而我,虽然父母双全健在,可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双双把我抛弃了,我成了他们的负担,若不是外公收留,我就跟孤儿一样,人人都说我饶静脾气古怪,他们哪里知道我从小经历的是什么。”
    纪昱恒的办公室安静地能听到饶静声音的回响。
    “我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很缺爱,金钱,名利,再多也不能填补那自幼就深深留在心底的创伤,比起前途,亲情和家对我们这类人来说才最重要,更弥足珍贵,这也是你当初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毅然回国照顾病重母亲的原因吧?”饶静直言不讳。
    纪昱恒沉默。
    “所以老大,我现在跟你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只想陪在我爱的人身边,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值得。”
    又静默了很久,纪昱恒终于动了,他将她的辞职报告重新收下,说了句,“我知道了。”
    “谢谢老大。”饶静接着又说,“接下来的话不是以上下级的身份,是以我个人。”
    纪昱恒抬眸。
    “我饶静毕业就进了dr,在职九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碰上各式各样的领导,但你纪昱恒,是我从业生涯中唯一敬佩的,曾经部门明争暗斗,人心不齐,混乱不堪,大家各有各的心思算盘,后来树倒猢狲散,一个岌岌可危,风雨飘摇的部门,你年纪轻轻凭一己之力撑到如今这番规模,确实厉害,你虽年轻,却又跟一己私利的江峰不一样,你从不将我们这些女下属作为棋子或挡箭牌推出去陪酒应酬,哪怕自己喝到要胃出血也挡在前面冲锋陷阵,你明明多次有捷径可走却又偏要一根筋地靠自己,偏偏你还真有那本事,把拓展一部硬是做到了全行第一。你虽年龄上比我小,但论能力我是真的服。”饶静缓了缓又道,“你我上下级的缘分就要止步于此了,感谢这么久你对我的照顾,也祝你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纪昱恒轻轻颔首,“谢谢,同样祝你日后一帆风顺,家庭幸福。”
    饶静笑了笑抬步离去,手要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又蓦然转身。
    “对了,还有一件事。”
    纪昱恒再次抬眉。
    饶静看着他,“我走后,请把我的客户和存款全部调给小涂,她转正的事被暗算,我这个师父帮不了她什么,只能做到这里。”停顿片刻她又道,“对我小徒弟好一点,她心眼实,却是个好姑娘。”说完她未再逗留,转身离去。
    踏出纪昱恒的办公室,饶静远远看到在跟赵方刚斗嘴的涂筱柠。
    她眸底带着母性的柔光,慢慢走了过去,心底在说。
    再见了,我的伙伴,再见了,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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