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谁传的消息,还没等到城门前,城中居民就纷纷涌了出来。
    智朗干脆跳下马,战马交给亲卫,挥手跟大家打招呼。
    “家主!听闻你已继宗主位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这还用说吗?除了家主,还有谁能继位?”又有人答道。
    “智氏都是家主的了,那我等以后还要缴纳那么多税赋吗?”
    “真是蠢人!以前是智瑶欺压我等,如今家主掌控了智氏,自然要改!”
    “是极,是极!我们多缴了那么多钱粮,该向智瑶的儿子要回来才对。”
    “你也蠢的厉害,没听说吗?智瑶的儿子早就吓跑啦!你向谁要?”
    众人簇拥着智朗,一边往城中去,一边热闹的聊了起来。智朗只是挤着笑脸,不时地应付几句。
    薪地很小,薪城更小,几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对智朗来说,这里才是家,在外他要保持上位者的架势,但在这里并不需要。
    一直走到酒楼前的小广场上,智朗停下了,却看到了正从城门方向挤过来的叔姜。就朝还在聚过来的人们喊道:“散了,都散了!”
    等人们缓缓散去,叔姜急忙凑到跟前,说道:“家主!我家夫君何时归来?”
    “放心,也就这几日了!……你刚从城外回来?”智朗抬了抬手,示意往居所去。
    “刚回来!”
    叔姜突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说道:“那赵女实在不知礼,整日折磨我等,仆妇都被她打伤了好几个!家主,你还是快些把她送走吧!”
    “当真?”智朗有些愕然。
    叔姜口中的赵女,自然就是当初被送回来的赵嬴了,一直被软禁在城外的那处宅院中,平常有叔姜负责看顾。
    不过,那赵赢怎么说也是贵族之女,胆识也许有,但泼辣应该谈不上吧?
    “我叔姜所言,还能有假吗?那女子一脸的狐媚相,可得离得远远的。”叔姜大声说道。
    智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先回家吧。”
    叔姜说话向来没谱,说的话当做故事听听就算了。
    “对!先回家,季佳可一直在念叨你呢。”
    走了几步,叔姜突然一拍脑袋,又停了下来。指了指酒楼,说道:“晚饭还没吃,我得去找酒伯要些酒菜。”
    智朗有些无奈,“我离开这半年,你们不会都吃的酒楼吧?”
    叔姜声音立刻低了一截,有些不好意思。“家主也知道,我做饭向来不合你口味……”
    “行了!快去吧。”智朗打断道。
    “哎!”
    叔姜应了一声,连忙去了酒楼。
    转过身来,智朗朝几个亲卫也扬了扬手,“你们也回家吧!城中不需要跟着我。”
    “唯。”
    打发了他们,智朗这才快步往居所方向去了。
    脚步越走越轻,越走越快,连石板路好像都亲切了起来。智朗脸上多了些笑意,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笑容也达到了最大幅度。
    “我回来了!”智朗放缓了步子,说道。
    季佳紧紧抿着嘴,快走几步过来,又突然放慢了步子。
    “怎么苦着个脸?”智朗把披风解下来,抖了抖,顿时一阵烟尘弥漫。
    季佳接过披风,却不吭声,只是偏过脸去。
    “奇怪。”
    智朗嘟囔了一句,就大步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子里。
    不过很快,他却突然停下了。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可不像你以前的风格。”
    季佳撅着嘴,嘀咕道:“你都加冠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还像以前一样。……热水已经备好了,快去沐浴吧!”
    “果然是生气啊?”
    智朗突然走了两步,凑近了些:“哎,我瞧你这眼中,怎么全是‘气恼’二字?谁惹你了?”
    季佳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只得扭过脸去:“没生气!”
    “没生气?那就是生我的气了?”
    季佳只是轻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智朗看着她,半晌,摇头苦笑道:“我真是自作自受了。”
    说罢,他突然一把拦腰抱着季佳,就往后院走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季佳有些慌张,伏在智朗肩膀上,脸羞得通红。
    两人虽然很熟悉了,但这样亲密的举止却从未有过,她心里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智朗却不理她,一直走到后院,这才把她放下了。
    “还生气吗?”
    “谁生气了!”季佳低头整理着衣服,嘟囔道。
    “帮我拿衣服去,我要沐浴。”
    “嗯。”季佳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了卧室。
    看着季佳的背影,智朗使劲搓了搓脸,这才压下了心中的纷杂念头。
    等智朗洗完澡,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西斜,把整个院子都照的暖洋洋的。
    智朗换上清爽的常服,踢踏着屐,在凉亭里坐下了。
    后院的花圃好像扩大了不少,多了许多月季,其它花卉也种的满满当当。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天,百花争艳,如今半年过去,已经走到了喧嚣后的清冷。
    智朗依着躺椅靠背,缓缓吐了口气,熟悉的一切,总能让人轻松起来。
    季佳端着茶水过来了,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就乖巧的坐在一边。
    “这半年,薪地可有什么变化?”智朗端起茶杯,说道。
    “变化倒没什么,人都打仗去了,到处都冷清。还有街上那些小孩子,总是惹出一些事端来,也没人管束。”
    “还有呢?”
    “别的没了啊。……哦,对了,学堂的刘先生做出来了窗户布,现在城中可受欢迎了,好多人家的窗户都贴了。”
    “窗户布?什么东西?”
    “就是糊窗户的啊。春天学堂刮风大,窗帘又不透光,刘先生就做出来窗户布糊上了。”
    听到这,智朗却嚯的坐了起来,“那窗户布,长什么样?”
    “怎么了?”季佳吓了一跳,跟着站起来。
    “你别多问,你说的那窗户布,哪里还有?”智朗连忙说道。
    “叔姜那就有……我去拿来?”
    “不用。我去瞧瞧!”
    智朗摆摆手,就快步往前院去了,季佳连忙跟上。
    ……
    智朗确定,在他面前摆着的确实是纸。
    虽然模样实在粗糙了点,不用细看,都能清楚的注意到这纸上的植物纤维跟没清理干净的杂质,但,真的是纸。
    这东西写字估计会一塌糊涂,只能凑合,不过,糊窗户确实是不错的,比帘子透光,也能挡风。
    做出来纸的老师叫刘叔章,智朗确实曾跟他抱怨过木简难用,也说了纸的存在,但实在没想到,那位竟然不声不响的把东西做出来了。
    拿着那沓窗户纸,智朗迎着夕阳高高举起,那纸立刻像染了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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