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发霉了。好在还有你这么个同我一样空闲的还能想起我来,若不是你借修书的名头把我接岀宫来,哪怕是裴榕那厮……”

    沈莙原是想说‘哪怕是裴榕那厮就守在上阳宫门口我也要出门遛遛’的,可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楚鄢还不知道那日在司制局前发生的事,因而说到一半就打了停。

    楚鄢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开口道:

    “裴榕为难于你了?”

    沈莙摸摸后脑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年长楚鄢许多,可是许多事却是她在向他倾诉求助,

    “没什么大事,青茴馆那夜多亏你帮了我家里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你也能大致猜到,裴榕怀疑到我头上来了,若是什么都不做,闷在心里才可怕呢!”

    楚鄢皱起眉头,仿佛责备一般对着沈莙道:

    “即便姬浔觉得要把你带在身边才放心,你也不该那般糊涂地就跟着他去了,事后他替你挡着,风头没过你就该好好待在上阳宫里头,偏要叫人操心!”

    沈莙平日里被姬浔和沈菱训惯了,本来已经练就一副厚脸皮,为了少挨几句,耍赖讨好那是一套一套的。可是一对着楚鄢,浑身本事都使不上了,总感觉这一位有向沈菱靠拢的趋势。

    “我那时也没想到会在禁宫里头见着他来着……”

    楚鄢看起来有些无奈,叹息之余又想起另一桩事来,复又对沈莙嘱咐道:

    “姬浔不在京中,近日里禁宫里头会出些事,你只管顾好自己,旁的事一概不要插手。”

    楚鄢说这话时苦口婆心的样子颇像个替她操碎了心的老妈子,沈莙羞愧地低着头,大有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即视感。

    “近来宫中会出事吗?什么事呢?”

    楚鄢摇了摇头,脸上倦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愿对内庭诸事多说一般,沈莙也很有默契地没再追问。

    “你不是找我出来修书的么?书呢?”

    楚鄢替她摆正了被风吹乱的披帛,笑道:

    “近来没什么事要处理,我也是得了闲才想起修书这档子事。接你出宫原是怕你在宫里闷坏了,所以找个由头接你出来来散散心。你在园子里逛一逛吧,找瑛樊玩耍一番也可,膳房有些别致的点心,我叫底下人端来给你尝尝。”

    沈莙这回是真觉得楚鄢把自己当成个孩子来对待了,几次三番麻烦他本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摆手道:

    “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能和瑛樊一样四处玩耍?你帮了我许多回,我一直也没找到什么好的方式来谢谢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说就是了!”

    楚鄢见她手舞足蹈,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因此又替她倒了一杯凉茶之后便伸手指了指小楼。

    沈莙心领神会,蹦跶几下跑到他后头替他推着轮椅。

    小楼里头修编书籍的用具都在二楼,沈莙将楚鄢推到内室,低头问道:

    “我上去拿还是背你一起上去?”

    楚鄢生活中鲜少遇到沈莙这样活泼的女子,觉得沈莙不怎么端着的时候反倒看起来比较舒心,相反若是她恪守规矩一板一眼却是心中赌气或者厌恶情绪的外露。

    “劳你上楼,只几本书而已,就在桌上摆着,我在这里等你下来。”

    沈莙应了一声,果真来去如风一般跑着上了楼,楚鄢在内室听见她蹬楼梯的声音,心里难免想象她此时一跳一跳的样子,浅笑之余眼神中又似是有些忧愁,

    “若是她真能一直这般无忧无虑倒也不算辜负……”

    沈莙将书本拿下来,因嫌室内光线不足,干脆就将文房四宝都挪到了石榴树下,另又推着楚鄢到了石凳前。

    “你们楚门倒是真的一心治学,如今朝中太学国子监所学皆是你家中长辈所编纂的书籍,你才多大呀,就已经开始做这样的事了!”

    楚鄢听着沈莙念叨,接过她递来的笔,手中的动作没停,脸上笑意更甚,

    “这事儿原是我一个人在办,底下书童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你来了,只盼能轻松些。”

    沈莙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了某种被需要的优越感,拍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我都被姬浔支使惯了,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了!”

    公孙瑛樊原是对沈莙好奇得不得了,见她进了屋里久久没出来心中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偏头看向那个美貌少妇道:

    “也不知那沈姐姐是什么人,竟能进去和表舅待上这么久。”

    那美貌少妇拍了拍她的头,倒不像她那般惊讶,只是柔声道:

    “伯鸾不像家里其他小哥儿,自幼便有他自己的想法,旁人也揣测不来。他看重才学却又厌恶虚名。他虽是常年待人有礼,可家中穗姐儿那般才名都不曾进过他的书房,由此可知他心气儿高着呢,这位沈姑娘许是和他有什么地方相通吧。”

    公孙瑛樊还是有些不解,复又问道:

    “世人盛传穗姐姐才女之名,连陛下都曾夸赞于她,难不成这沈姐姐比她还要聪颖些?”

    那少妇轻轻皱起眉头,仿佛自己也陷入了某种困局,末了只道:

    “聪颖些倒未必,许是性子上更合心意吧……”

    说罢,拍拍公孙瑛樊的头笑道:

    “行了,你想这些做什么,你表舅忙碌,你也不要总是缠着他,自己到别处玩儿去吧。”

    沈莙不知道她也有成为她人议论对象的一日,她待在小园之中也不觉得这里有除了精致不错还有什么特殊。楚鄢性子温和,办起事来却半点不拖泥带水,利落和熟练的样子看得沈莙都有些惭愧。

    “朝考结束之后今年出仕的举人可就都尘埃落定了,你可知自己要往哪里就职?”

    楚鄢仿佛早料到沈莙会问起这事儿一般,先回答的也不是自己的事。

    “你二哥的事你不用多费心,即便你不说,姬浔也会多留心的。你二哥不涉党争,虽说不好多加关照,你也不会愿意让他这样做,可是让他得到与自己的才学相称的官衔却是一定的。”

    沈莙就不明白了,怎么自己这个话题才刚开了个头,楚鄢就已经替她解答最后一步了,此时她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在楚鄢跟前自己就像是一滩浅水一般,一眼就看到底了。

    “哪个问你这些了,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你的事情罢了……”

    沈莙这话不是假话,她打探沈菱是真,可是关心楚鄢的去处也是真心实意的。

    楚鄢知道她心里别扭,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关心沈公子也是理所应当。有件事儿我原是想过些时日再告诉你的,如今既然你问起了,那便先对你交个底儿吧。朝考结束之后我既不会就职六部,也不打算留在京中。”

    沈莙突然就有些听不懂了,心里的疑惑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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