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松遭到暗算,竟是同门师兄弟俞涉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下了毒手。韩啸月用止血剂为他将血止住,在郎中的帮助下才最终保住了性命,急需静养。清水门师兄弟捉襟见肘,没有银两用于住店。韩啸月想要再次相助,却被成松断然拒绝。
    “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你已经救了我一命,不能再让你破费了。我意已决!”说罢,将护符塞到一个弟子手中,“速速将它当掉!”
    “师兄!三思啊,师兄!”
    争执间,李景贤上前一步道:“诸位,银两事小,身体事大,切莫再耽搁了。如果成兄弟放心的话,”说着,将护符抢过来道,“护符先放在我们这,我跟韩大哥出银两安排诸位先住下。”
    “小兄弟,可是……”成松还要争辩。
    “没什么可是的了,成兄弟,就当是先寄存在我们这里了。韩大哥连你的命都救了,还怕我们带着这对护符一走了之么?”
    “不是信不过,而是……”成松说着,大喘一口粗气。以他现在的身体,恐怕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便点头道,“好吧,成松再次谢过二位相助!”
    众人搀扶着成松,向庙街客栈走去。韩啸月和李景贤张罗着让清水门众弟子住下,众弟子为了能替韩啸月省些银两,决定三人成组住一个房间,只留成松一人一间房间。这期间,韩啸月不时地瞟向沐雅沁和阿秋的房间,无论外面怎样忙乱,他们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的。他并不知道,沐雅沁早早就带着阿秋离开了客栈。此刻,她二人正在城中一间茶馆之中,等待一个人。
    茶馆不大,只摆下了七八个长桌。零星坐着三五茶客,随性而坐。沐雅沁和阿秋重新换上了男装打扮,这次看上去确实比之前更像男人。然而,美中不足的,依旧是白净嫩滑的皮肤和平平的喉结。
    “主人,刚才那事儿……阿秋知错了。”阿秋一脸歉意,低头道。
    沐雅沁饮下一口茶水说道:“阿秋,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有点城府?如此口无遮拦,早晚是要出事的。若不是我及时打断你,我们的身份就完全被那两个陌生人知道了。”
    阿秋一撅嘴:“陌生人?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了,还给他们做了面……”
    “你懂什么?只是知道了名字而已,你知道他们的来历么?他们若用假名欺骗我们,又当如何?”
    “阿秋知错了……”
    沐雅沁见她低头闷闷不乐,便轻抚她的头发笑道:“阿秋,事情已然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今后谨言慎行便是。不过,我这一发火,韩公子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已经不在客栈了。”说着,双手托腮自语道,“现在,韩公子应该是在看那什么千年古树吧!”
    阿秋听罢,心中有些宽慰,笑道:“主人,阿秋记住了。”
    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布衣、头戴草帽的男人。虽然身材不高不大,但却十分精壮。黝黑的脸色,棱角分明,模样算不得俊俏。进门环视了一圈,径直走向了沐雅沁和阿秋的座位。沐雅沁见状,便收起了笑容。
    “主人!”那人说着,深施一礼。
    沐雅沁摆摆手道:“出门在外不用多礼。今日为何晚了这么多?”
    那人抬起脸说道:“禀报主人,最近寺中事务缠身,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以脱身。明吉大师似乎早有警觉,那晚藏经楼的布置一夜之间大变,之前的努力恐怕……”说着,便停了下来,不敢继续讲下去。
    “迟海。”沐雅沁叫着他的名字道,“你的意思是,明吉识破了你的身份?”
    迟海摇摇头:“那倒没有。那天夜里,明吉将所有僧人召集到了大雄殿,进行了一夜的盘查,最终还是没有查到我的身上。不过,我总觉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这把火终究还是没有达到我们的目的。”
    “的确。看来,在你放火之前,明吉便已经意识到藏经楼正有歹人潜伏,便偷偷换了布置。如果真如此,恐怕你也危险了。”沐雅沁说着,眉头便紧紧的锁住,“下一步,你会更不容易。”
    迟海一把握住了沐雅沁的手道:“主人,为了你,我肝脑涂地。”
    沐雅沁将手抽出,慢慢说道:“对了,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兴平县来了两个外乡人,似乎很想进到枯禅寺里去见明吉。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希望你能提起注意。”
    “外乡人?”
    “不错。这两个人看上去没有恶意,但毕竟无从判断是否是我们的朋友,你还是加一点小心。”
    迟海哼笑一声:“主人,你且放心。枯禅寺基本上每年都会有数十个外乡人想要见明吉,无非是希望在武学造诣上得到一些点拨。我们早已在凉亭附近安排了俗家弟子扮成农夫的模样,帮助我们拦截了不少人。相信你说的这两个外乡人,碰几次壁就会退去。”说着,迟海又一次握住了沐雅沁的手道,“雅沁,你近来如何?”
    沐雅沁再次将手抽出,清清喉咙道:“迟海,还有一件事。老太太为防不测,让我给你带句话。”说着,沐雅沁看着他道,“老太太说了,枯禅寺藏经楼中藏着四本《剑华本纪》分卷的事情,只有她一人知道,她希望我们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一旦被人察觉,哪怕只是稍稍有些疑心,便要将其彻底铲除。必要时刻,哪怕同归于尽,也不要让这个秘密被传出去。你可知晓了?”
    迟海点点头:“雅沁,你帮我转告老太太。到目前为止,我在枯禅寺中的身份还未暴露,请她老人家放心吧!”
    沐雅沁听罢,点点头,站起身道:“那么,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你自己加点小心。阿秋,我们走。”
    “雅沁,留步!”迟海说着,站起身拉住了沐雅沁的手臂道,“我费尽心机从寺中出来,你就只跟我如此匆匆见面吗?”
    沐雅沁拿开他的手,缓缓坐了下来,说道:“迟海,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那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意?”迟海说着,跟着坐了下来,“雅沁,我跟随你多年,连佛祖都可以抛弃,为什么你不接受我?”
    “怎么,你后悔了?”沐雅沁看了他一眼,“我并没有让你抛弃佛祖,不是吗?是你自己背叛了明吉,背叛了佛祖,反倒怪在了我的头上?”
    “没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
    “那你现在知道了?感情是没法将就的,你可明白?”沐雅沁说着,看了他一眼,“迟海,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小吃斋念佛,心中自然坦荡。而我从小跟老太太长大,心思深沉,根本不会轻易去爱一个人。”
    迟海苦笑道:“那当初为何你会单单选中了我?”
    听到这里,沐雅沁叹口气:“迟海,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就到此为止吧!”说完,转身离开。迟海痴痴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并未追赶。
    只是阿秋有些怜惜地不时回头看,口中问道:“主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迟海哥哥呢?”
    沐雅沁心中也不忍如此对他,只是恐怕太过心软,没办法让他死心。见阿秋如此问自己,便笑道:“等你在长大些,你就明白了。”说完,加快了脚步。
    时至傍晚,成松斜靠在床边,脸上已有了些血色。看来,休息了一下午果然有效果。“去,把行刺我的刺客押过来!”说着,成松坐起来些。
    韩啸月一直在房中陪伴,见此刻成松就要处理本门事务,自觉不便在此逗留,起身想要出去。
    “韩大哥!”成松叫住了他,“不必避讳,本门事务虽属机要,但对韩大哥你不用隐瞒。”
    “贵派事务,恐怕我不便参与啊!”
    成松摇摇头:“韩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何来不便?况且,我还想请韩大哥做一个见证人,证明我成松并非故意排除异己,公报私仇。”
    韩啸月听罢,便转身坐下:“既然如此,那我悉听尊便!”
    不一会儿,刺客被押进房中。脸上依稀可以看到被殴打的痕迹,嘴角的血已经风干。见成松已然恢复了许多,表情竟有些失望。众弟子站在两边,将刺客双膝踢倒,跪在地上。脖子一梗,看上去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成松打量了一下他,说道:“闲言不讲,你且告诉我,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暗算我的?”
    刺客哼笑一声,抬眼看了看成松,低头不语。
    “不说话?”成松继续道,“那么,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我来问你,是不是俞涉让你来暗算我的?”
    刺客听罢,笑了笑,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俞涉那个叛徒,竟下此毒手!亏我一直以同门师兄弟来待他,真是万万没想到!”成松说着,不觉间竟有些伤心。
    “师兄,这个叛徒怎么处理?”一名弟子上前问道。
    成松思索片刻道:“咱们只是奉命擒拿俞涉,并没有得到师父随意处置其他人的授意。依我看,还是将他继续关押,带我将养几日,回清水门听从师父发落吧!”
    众人欲将刺客带走,却引得他开了口道:“成松,今日不杀我,将来可不要后悔!”
    “我只后悔一时犹豫,放走了俞涉!”说着,成松挥挥手,“带走!”
    房中只剩下成松和韩啸月。见众人退去,成松竟突然落泪。韩啸月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慢慢躺下:“成松兄弟,你哪里不舒服?”
    成松叹口气:“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觉得,我成松竟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太失败了!”
    “失败?哪里失败了?”
    “与你讲一句掏心话。我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名门正派,实际上肮脏得很!”
    “此话怎讲?”
    成松见门外没人,继续道:“江湖上把清水门奉为名门正派,年轻时慕名前去拜师,拜入了灵虬泉师门下。这十几年来,我真的是越来越对清水门失望。先是灵虬泉师与灵源泉师貌合心不合,明面上师兄师弟的称呼,暗地里做一些颇费心机的勾当。然后是这俞涉,竟然为了小师妹和掌门之位对我下此毒手。单凭这两点,哪里有个名门正派的样子?我一向宽厚待人,却依旧有人想要暗算于我,天理何在啊?”
    说到这里,韩啸月哼笑一声,不禁想到了自己:“成松兄弟,我与你并无二样。”说着,韩啸月也叹口气道,“就在数月以前,我还是蜀国一员大将,和父亲镇守边陲。无奈,父亲城外遇袭生死未卜,而我也被废掉了武功。没想到,在朝廷的眼中,我们的殊死抵抗变成了‘拱手而降’。朝堂之上,奸人当道,真正上阵杀敌之人却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这,成松睁大了眼睛看着韩啸月道:“韩兄弟,原来你是朝廷大将?”
    “实不相瞒,我韩家一门忠烈,如今。”说着,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只算得上一介布衣了。”
    成松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韩大哥是朝廷武将出身,怪不得看你一身正气,与那些庸碌之辈截然不同。不知韩大哥真实姓名是?”
    “在下韩啸月。”
    “韩啸月。”成松口中念道,“狼性十足的好名字啊!”
    韩啸月摆手笑道:“成松兄弟说笑了,我韩啸月哪里来的狼性?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人罢了!”
    此刻,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只见李景贤从外面悠悠走进房中,笑道:“韩大哥,谁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说着,坐在了韩啸月对面,“你还有我李景贤,只要景贤在,管保大哥无恙!”
    成松上下打量着李景贤,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韩啸月将李景贤拉到身边道:“这位兄弟名叫李景贤,是我的好兄弟。”说着,看着李景贤道,“景贤,这位是清水门的成松。”
    李景贤深施一礼,成松抱拳回礼道:“景贤兄弟,一表人才,想必功夫也不俗吧!”
    “过奖了,成大哥。”李景贤说着,在空中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我只是箭射的很好,其他并无长处。”
    “没想到,你还挺谦虚。”成松笑道,“那你们的关系是?亲戚?”
    李景贤摆手道:“我跟韩大哥并非亲属。韩大哥替我报了杀父之仇,我便承诺誓死追随他,自然不会让他受任何的伤害。”
    成松听罢,突然心头一暖,点头笑道:“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兴平县,居然让我成松一下子认识两位人杰!一位有情有义,一位忠孝两全。真是我成松莫大的荣幸啊!”
    被这一说,韩啸月两人突然倒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楼下一阵骚动。韩啸月和李景贤马上便听得出,这声音便是阿秋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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