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开后,余正梅便一直等候在城墙根下。潭州算得上宋唐边境较为大型的城市,平日临近亥时才会关闭城门。自从宋兵有了大动作后,潭州太守便下令每日提早关闭城门。余正梅轻功比李景贤高上一筹,此时只需等待关闭城门之际,抽出空隙纵身跃入城中即可。
    直到天色完全擦黑,城门才缓缓关闭,吊桥也悬了起来。不道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城墙内传来一句吆喝:“快来啦!陛下派的戏班子来慰问将士们啦!”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锣声伴随着喧哗之声越走越近。不一会儿,便从城门内传来了阵阵弦乐之声和伶人们幽魅的唱腔。“夫婿愁病苦,遍洒奴家泪。但求同枝节,凄凄不违背!”辞藻之中满是**之风,显是一首淫词艳曲。余正梅只觉后脊发麻,回想起赵准在前线的治军方略,不禁心中暗道:“前线将士听这些靡靡之音,如何来的战斗力?如何能与大宋相抗啊!”
    余正梅继续贴耳听着墙内动静。过了片刻,城楼上已鸦雀无声。“时机来得正好!”余正梅暗想着,轻轻一跃跳上了城垛。扒在城垛向里看,果不出自己所料,所有城楼上的哨兵均不见了踪影,已全部围在临时搭建的戏台前看戏。戏台周围灯笼高悬,将戏台照如白昼。守城官兵只顾看着台上的两个伶人搔首弄姿,却根本看不到城墙之上,余正梅正翻身进入,而后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韩啸月等人回到潭州最近的一处村落,名朱村。村落不大,只有一家客栈。这客栈只是几间平瓦房,围墙和门皆用粗木简易搭建起来。往日营生惨淡,却在大战之前聚集了许多被拦在城门的外乡人,因此而盛客如云。好在今日客人不多,众人好歹有了落脚之处。韩啸月与李景贤同住一间,司徒生和丁岳婵分别住一间。乡间客栈比不上城里,粗茶淡水倒也十分素气。尤其让韩啸月喜欢的,是这乡间难得的安静。躺在硬板床上,周遭最大的噪音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鸡犬之声。
    四人安顿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客栈门外响起敲门声。“来啦!”客栈掌柜赶忙迎了出来。这掌柜身材瘦小,眼窝深陷,黑天不细看好似一副骷髅。他既是这里的掌柜,又是这里的跑堂,整个客栈只是他一人在打理。韩啸月依稀可以听见,敲门之人十分无理。掌柜刚将门打开,便大喝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说着话,三名大汉破门而入。掌柜只好笑脸相迎道:“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三名大汉**着上身,下巴处结着一条小辫,显是三个党项族人。这三人手持一人高的钢刀,为首者喝道:“你这鸟客栈,不是住店还是来干嘛?”说着,推开掌柜自顾进来道,“给我们三人准备三个房间,要最好的那种!”说着,从腰间盘出些碎银子丢到掌柜手中,“给我们拿三坛子江南好酒,快去快去!”掌柜收下钱,将三人各自领入房间,便退下去取酒了。
    韩啸月本未在意这三名大汉,但此三人说话旁若无人,言谈之中尽是风月和女人,着实扰得他难以入睡。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李景贤在地上铺了一层厚草席。见韩啸月翻来覆去无法安睡,便起身道:“韩大哥,是不是那三人说话搅了你的睡眠?”韩啸月听罢道:“景贤,咱们刚到此地,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李景贤点头称是道。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三名大汉的谈笑声却有增无减。李景贤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道:“韩大哥,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了!”说着,便要冲出房门。韩啸月赶忙起身拦住道:“景贤,冷静!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别惹了不该惹的人,咱们可讨不到便宜?”李景贤停下回头道:“你我现在都学会了那三卷《剑华本纪》,还怕他们不成?”韩啸月道:“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好出手,若被他们认出岂不更麻烦?”
    正在此时,另一边的司徒生已然忍无可忍。只听他摔门而出,径直走到三大汉的房间门前。韩啸月和李景贤赶忙凑到窗前,打开一条缝看去。只见他双手执扇背在身后,上前咳嗽了一声,三大汉的声音戛然停止。片刻后,一名大汉推开房门,上下打量着司徒生道:“这位兄弟,有何贵干?”
    见大汉说话倒算客气,司徒生便笑道:“小弟有件小事想问问看,不知道三位大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旁边另一大汉道:“这小兄弟真有意思,是来问时辰的?”司徒生点头道:“是啊。看三位聊天聊得火热,不觉现在竟是夜深啊!”说着,看看天上的皓月繁星继续道,“不知道是我记错了日头,还是三位忘却了时辰?”
    为首大汉听出司徒生所言用意,笑笑道:“原来是因为哥几个说话嗓门太大,打扰到了小兄弟的休息。小兄弟尽可以如实相告,不用拐弯抹角。”说着,一抱拳道,“我们三人生来嗓门大,打扰到了小兄弟的休息,得罪了!”司徒生回礼道:“好说好说,那就麻烦了!”说罢,转身离开。三大汉看着司徒生背影进到一间房中,便说了两句党项族的话,也回屋去了。
    韩啸月看着三大汉,将窗重新关闭道:“这三人是党项族人!”李景贤道:“你怎么知道?”韩啸月回忆着说道:“这衣着打扮,与李程汉像极了。李程汉便是党项人。”李景贤自然没见过李程汉,但想起李延亮那般模样,便撇撇嘴道:“李延亮不是他的儿子吗?怎么他身上一点党项族的特质都没有啊!”韩啸月笑道:“我中原文化灿烂先进,百年来多少外族受我们影响。他李延亮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话音刚落,只听三大汉的房间中再次传来一阵喧闹声。只听一大汉大笑道:“你说的那个汉人?哈哈哈!我用一根小指头就把他推了一个跟头!”另一大汉道:“照你的意思,你双拳出手便能打倒十个汉人啦?”另一大汉道:“那还得看这些汉人够不够咱们打啊!哈哈哈哈!”说着,三人一齐发笑,嗓音如同震雷一般。所有客栈房中都亮起了烛火,不少人偷偷打开窗向外观瞧,满面愁容却无人敢出头。
    李景贤哼笑一声道:“说这些屁话这么大声,明显就是说给咱们听的!”韩啸月明白,此时再不做点什么,那就太过懦弱,便点头道:“咱们本不是惹是生非之人,但如此无礼取笑汉人,无论是谁也忍不了啊!”说着,一拍桌案道,“景贤,这三人咱们必须教训教训!”说罢,与李景贤推门而出。
    此时,司徒生也一股怒气冲上头顶,推门而出。三人眼神交汇。在针对汉人这件事上,三人倒是十分默契,不约而同来到三大汉门前。司徒生掏出扇子用力拍打房门喊道:“兄弟,出门在外不容易,何必要出言不逊徒生事端?”那三大汉显然做好了准备,功夫不大各自手执钢刀推门出来。为首大汉笑道:“怎么,还嫌我们说话声大?我们已经很小声啦,莫不是你们在隔壁偷听啊?哈哈哈!”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另一大汉道,“偷听本就是他们汉人的本事吧!”
    司徒生点头道:“听你的意思,并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妥?”大汉道:“不错。我们说的都是事实。这一路来,所遇到的汉人全都不堪一击。中原如此肥沃的土地,竟被你们这帮蝼蚁所统治,简直匪夷所思!”韩啸月哼笑一声道:“这位兄弟,此处是我们汉人地界,若要撒野请往他处去。今日若是不为你们无礼行为道歉的话,恐怕今晚的事情完不了!”
    “道歉?”大汉大笑道,“从来没听说过,强者要向弱者道歉!”说着,将钢刀插入地中,撩起裤腿道:“你们三个汉人,只要现在从我胯下老老实实钻过去,今夜之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放你们回去睡大觉。否则的话,就让你们尝尝老子的拳头!”司徒生听罢,大怒道:“岂有此理!”说着,用扇子一指为首大汉道,“今天也让你们见识见识,汉人究竟是不是好惹的!”说罢,一个箭步上前,举起折扇向大汉胸口而去。
    大汉并不躲闪,伸出大手直接去抓拍打下来的折扇。司徒生见此人大手足有铁锤般大小,瞬间心中一惊,后悔自己没有使出全力。大汉未费吹灰之力便将折扇抓住,大笑道:“就这点力气吗?”说罢,扬手一甩,便将折扇抢下甩到了客栈墙根下。“啊!”司徒生大叫一声向后退去,见手掌处竟被自己的折扇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淌出。
    就在其他房间客人发出惊呼之际,丁岳婵闻声走出。见司徒生右手出血,便赶忙跑上前道:“司徒生,你怎么样?”司徒生强忍疼痛,摇摇头道:“没事......没事......”大汉见丁岳婵仪态万方,眼神一变,哈哈笑道:“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竟然还有一名貌美的娘子!”说着,上前道,“小娘子,你与这人是什么关系?”丁岳婵瞪了他一眼道:“你们无理在先,为何还要出手伤人?”
    大汉怪笑一声道:“非是我们出手伤他,确是这厮太过脆弱,被我不小心弄伤了!”说着,身后另一大汉道:“小娘子,看这小兄弟弱小的很,不如就让我们三人来保护你如何?”说着,便要上前去抓她。司徒生赶忙将丁岳婵护在身后道:“你们要干什么?”大汉哈哈大笑道:“干什么?当然是要这小娘子作陪啦!虽然你们汉人的女人不禁折腾,但在这穷乡僻壤的,我们也就不挑剔啦!”说罢,哈哈大笑着便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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