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变成了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还是说,明明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而我们却不曾有丝毫改变?我想,在场的诸位对于这种恐惧都再清楚不过。”
    “周围的人都随着时间推移而在身上刻印下岁月的痕迹,或是‘长大’,或是‘变老’,但是我们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没错,只有我们不一样,我们被时间所抛弃了。”
    “看着昔日玩耍的伙伴长大、结婚、生子,而我们总永远都是个小孩子,永远也无法接触到多姿多彩的美好世界,这很可怕吧?看着曾经要么英俊要么美貌的伴侣由青丝变成白发,由壮年之躯慢慢变得衰老,而我们却还是昔日年轻的模样,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这也很可怕吧。”
    “这当然很可怕。不过可怕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因为我们被时间所抛弃了,所以,我们在别人的眼中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非议、排挤、冷眼相待、非人的暴力,以上种种或许都发生在了我们的身上……但这并非是放弃追求光明与希望的理由!”
    “以仇视对待仇视,以暴力抗拒暴力,像这样的做法只能消解一时的怨愤,而在这之后,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黑暗。以牙还牙并不能将悲剧终结,它只会导致更大的悲剧。”
    “诸位,真神并没有背弃我们,时间也没有真的将我们完全遗忘,我们仍能够从魔法和武艺的修炼之中感受到自己的成长,我们仍能够从无偿帮助他人的举动之中接受赞美,同时感受到快乐。”
    “诸位,请看着我的手,这只娇小柔弱的手掌仍能紧握住自己命运的脉搏;再看看我的眼睛,哪怕遭受到了这世界上一切的不公对待,这名幼童的目光尽头仍充满着无限的光明。光明仍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新地历四百六十七年,“天使之救赎”教团初代圣女,维达·基路伯的演讲
    ……
    ……
    ……
    “嗯,辛苦你们了。信已安全交到我的手中,你们的任务也就到此结束。嗯,请允许我对你们表示感谢。”认真的目光从被开启的信笺之上划过,希欧多尔面不改色地将其交予了身后同样身着圣洁白袍的女性牧师,随即起身轻轻鞠了一躬。
    “这是我们应做之事,何必言谢。”
    同样起身给予对方躬身回礼,毫不矫揉造作的姿态还是多亏了前段时间在半岛时蓝斯的“过分”要求,却是在之后的很多地方都派上了用场。
    “有趣”的小小误会在希欧多尔本人的解释加上另外两名牧师的确认下烟消云散,对误判了对方身份颇为自责的莫尔并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歉意,就被微笑的“少年主教”请进了亚斯琪教堂内部装饰朴素但别有格调的待客厅之中。
    经此,战士对于希欧多尔算是有了初步的印象。他最初的看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对方的确是一个大人物。而就如同他所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那般,待人接物举止热情、不乏威严,在真诚的眼神之中却又总掺杂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令人不住心悸。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功力”,着实令人惊讶。
    若是希欧多尔没有解释自己是“被时间抛弃的人”,那么,莫尔最终的结论就会是上述那般。
    “那么我们就……”
    “我有问题,可以问吗?”
    虽然已逐渐习惯和这些大人物进行交流,但还是坚持着“能避则避”态度的莫尔告辞的话语已然出口,却被百无聊赖地端坐在他身边,一直强忍着心中好奇的少年所打断了。
    老实说,这是莫尔第一次对少年产生出“怨怒”的心理。
    当然,面部表情向来匮乏的战士并不会表露出这一点。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你可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发问就好。”笑容灿烂的希欧多尔甚至露出了口中的尖锐虎牙,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虚假,至少莫尔和特洛伊是看不出来,“现在教堂也没有什么‘事务’可言,为真神的子民排忧解难正是教团当作的事情,对于你们也是一样吧——”
    顿了一顿,将玩味的目光投向莫尔的少年主教忽然话音一变。
    “结社的两位?”
    音调陡然降至最低,同时——
    压力,令久经战阵的莫尔也感到完全预料不到的强大压迫力在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
    战士就连冷汗也凝固了。
    无法抵挡,虽然感觉应该是和之前在半岛时依卡薇娅和凯尔所使用的“技巧”相似,是对“气势”加以操纵而成的“魔法”,却又有着微妙的差别:
    眼前出现的并非是充斥着漫荒遍野杀戮的地狱景象,而是与之相反一片空白——洁白、纯白、仿佛要将视野之中的整个世界都净化完全的白、洗涤掉自身全部污秽罪孽的白。
    “哈……”
    神智恍惚、眼见幻觉、身体却几乎无法动弹这点则是两者的相似之处。渐远的意识驱动之下,手指能够做出些微的动作,已经有过多次类似体验的莫尔顺应着“幻觉”的诱导将自己的思绪放空,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压力顿时消失无踪,眼前的纯白也只剩下了模糊的幻影。
    “嘿,厉害。嗯,不愧是结社的‘执行者’,或许还是位队长?应该就是才对。”
    知晓自己试探性放出的气势已被破解,心中明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技巧并不纯熟这点原因在的希欧多尔脸上仍是不变的诚挚笑容,只是那笑容在莫尔看来却已经是另一番笑里藏刀的模样了。
    战士并不明白,为何对方要突然对自己放出这般的“幻术”?这种近乎魔法的气势用“幻术”来形容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结合希欧多尔的话语来看,也许正是自己身为结社“执行者”——即执行结社命令的成员——的身份才会让他露出这样已经十分明显了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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