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白姑娘的话,浑身立刻下起了白毛汗,眨眼就跟着她没命地跑起来。
    幸好那条河离岩山不算太远,我们飞速跑了2分钟,就已经快跑到山脚下了。这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土地全被粘稠的液体铺满了,而那液体还翻滚着蔓延开来,眼看就要涌到我们脚下了。我的心跳立刻就超了200,白姑娘从腰间拔出把刀递了给我:“看到前面那棵植株了吗?我们来不及直接上山岩,先上植株再说!”
    有了先前的经验,此时我对白姑娘已是唯命是从,她话一讲完,我立即调转方向,往岩山前那棵“蕨类”狂奔而去。白姑娘率先跑到根系前面,纵身一跃,抱着那“蕨类”的主干就徒手爬了上去。我没白姑娘厉害,好歹借助长刀,也迅速上了“蕨类”。刚爬上去没两米,我就看到底下已经被浓硫酸浸满了,原本白嫩饱满的根系,开始在浓硫酸的脱水作用下,渐渐萎缩、碳化。
    我正擦着冷汗,又听白姑娘在上面喊道:“快,快转到岩山这一面来!”我想也没想,立刻照做了,紧紧抱着“蕨类”主干,蹬着双腿将自己挪到白姑娘正下方,背对岩山挂在植株上。下一秒,我只感到身体一斜,整棵植株就歪向山体,开始慢慢倒地。
    “快往上爬!”白姑娘大声喊。我赶忙跟着她往上爬,长刀不断插进植株的主干,汁液溅了我一身,把支仪为我挑的衬衫彻底给毁了。此时我当然顾不得衬衫这种身外物,被支仪翻白眼翻了整整一个礼拜的事,那又是后话了。
    总之,在白姑娘的精准指令之下,我顺利爬到了植株顶部,然后在植株撞上山体那一刹那,迅速跟着她跳了过去,回到了5米高的岩壁上。我坐在岩石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植株蹭着山岩,迅速往下滑,最后轰然倒地,淹没在浓硫酸里。我看着原本生机勃勃的植株就这样发黑、碳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若非听了小白的话,雷电执行,现在被浓硫酸脱水碳化的,可就是我自己了。
    我正发着呆,白姑娘拍拍我左手胳膊,似是想跟我说什么。我因为左手骨折,刚才又使用过度,此时被她碰到,各种疼痛钻心而来,就本能地呻吟了一声,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得知我的伤情后,白姑娘左右看了看,最后撕下我的衬衫左袖,给我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望着已经黑透的天空,无力笑道:“搞毛啊,还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折腾半天,又回到原地了。”
    白姑娘道:“也不是全无收获,我们至少知道了,对手神通广大,令人防不胜防。”我点头以示赞同,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就试探着道:“小白,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她毫不迟疑道。
    我清了清嗓子,望着她在夜色中的朦胧身影,笑道:“你是怎么一眼看出,那些河水是硫酸的?”
    白姑娘沉默了片刻,道:“我就是看得出。”
    我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岂知她讲完这句,就给自己的嘴巴封了蜡条,不管我怎么问,她也死都不开口了。这一下我不由有点郁闷,我俩好歹已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怎么连这么点事都要藏着掖着?不过,郁闷归郁闷,我也不好勉强人家,只好自己开脑洞乱想。没想多久,我听到自己肚子叫了一声,顿时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不会就一直留在这岩山上了吧?
    “小白,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这回是真没主意了。
    黑暗中,我依稀看到白姑娘侧首看了我一眼。然后,她只说了一个字:等。
    我刚想问,这“等”是怎么个等法,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我们头顶传过来,我嘴巴立刻就闭上了。靠,不会是那巨蛇又回来了吧?
    白姑娘显然也听到了,立刻就伸出手,捂住我嘴。我赶紧点头,以示自己也发现了,白姑娘就放开我,悄悄起身,往一旁摸过去,又很快消失在我眼前。我心如擂鼓盯着上方,耳畔窸窣声如潮水般涌来,眼中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的脊梁骨转瞬就凉透了。
    任何怕黑的孩子都知道,我当时那种体验,绝对是非常惊悚的。你盯着一片绝对的漆黑,知道里头会有东西钻出来,却又根本不知道会钻出什么来,这绝对要比直接看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还要恐怖一万倍。我紧紧盯着那片黑暗,一边抹冷汗,一边想象着到底是蛇头还是蛇尾巴会先出来,后背很快就湿透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有小白在,福星终于照我,不多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接着是几声类似打斗的闷响,最后是白姑娘的声音:“是你?”我一怔,一个男人的声音又飘了下来:“原来是你哦,小白……”
    我瞬间就明白自己的恐惧是多余的了,一口气松下来,然后就想,那声音很是耳熟,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个屁股陡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连忙让到一旁,眨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到了我面前,笑嘻嘻说了句“支姐你也在啊”,我才猛然醒悟过来。
    这不是香湾那只死蚊子吗?他怎么跟来了?
    我在黑暗中苦笑:“你不是做成分分析去了么?”
    其实我倒不是在意药物分析的事,就算蚊子不在,他手底下的人也可以做。我只是促狭地忖着,这蚊子一来,要是他身手好,那也就罢了,我权当多了个保镖;要是他身手一般,或者比我还差劲,到时候出了情况,小白还得腾出手来照顾他,那我岂非少了一份保护?
    蚊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成分分析要做好久的说,我都快把屁股黏到凳子上啦,还不如找过来,一起玩玩狩猎游戏嘞。”
    我心想,什么找过来的,汽艇又不会在海面上留脚印,若非我们前脚刚走,蚊子后脚就跟了出来,他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个岛,又怎么可能进得了这个世界?这只变态蚊子,多半是鲁米诺检测做上瘾了,巴不得多捡几具尸体回去。可惜,这个世界如此诡谲,恐怕到时候不是他捡别人的尸体回去,而是别人替他收尸。
    方蚊子一面嬉皮笑脸回应我,一面打开他的背包,翻出3盏led头灯,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奥地利产的,果然官家装备就是不一样。接着他又掏出来一堆饮料和香湾特产,拉着我和白姑娘,三个人就着清凉山风,开始享用这顿简易晚餐。我们一面吃,一面分享各自今天下午的经历,说起来也都大同小异,没多大意思,我就换了个话题,问他们是怎么确定庄宇是嫌疑人的。
    蚊子用手揩揩嘴角,打个嗝道:“这个故事很长,庄宇只能算作尾声,前面还有很长的引子和高潮,支姐你要从哪里听起?”
    我一愣,心想原来这个过程还挺崎岖的,忖了忖,就道:“那就从引子开始说起吧。”
    蚊子点点头,就开始用他的香湾腔,把故事在我眼前铺展开来。蚊子讲故事的水平乏善可陈,我听了半天,总算才闹明白,这个故事确实是一部跌宕起伏的悬疑电影。
    事情要从仲溪寄出去的包开始说起。小白在检查里头的遗物时,找到了一个可加密移动硬盘,她强行破解之后,发现有人曾入侵了这个硬盘,用某种全新的粉碎机软件粉碎了某个文件,并篡改了密保日志程序,抹去了所有入侵痕迹。于是她推测,这个人很可能跟仲溪的死有关,而且还是个it高手。小白是it圈子里的人,里头稍微有点名气的角色她都知道,所以她就开始检查,过去两个月以及落水当时,在仲溪身边出现过的人。可惜,对方似乎是把自己所有痕迹都抹去了,小白一个熟人都没看见。
    就在调查眼看要陷入僵局的时候,失踪调查科的人突然上门来,郭晓晓那件怪事,就成了一场及时雨。
    蚊子看我皱眉苦思,似是觉得相当有趣,哈哈笑了半天,然后在我的怒目中道:“好啦好啦,看你脑筋都快打结了,实在太可怜了,我就再给你一个提示吧——”我凝神望着他,然后听他吐出了三个字:“安,徒,子。”
    安徒子?我摸着脑门,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紧接着,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交集运算:仲溪郭晓晓——书稿,仲溪安徒子——书稿,仲溪郭晓晓安徒子——书稿!
    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案件的最大可能性,激动得差点站了起来:“那晚出现在滨江大道的仲溪,其实不是一个仲溪,而是两个仲溪!”
    蚊子笑眯眯点点头:“嗯嗯,支姐你果然还是蛮厉害的嘛。”
    我一下子跌坐回去,心跳都加快了,颤声道:“原来……真相原来是这样的……真是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么巧妙的作案手法……”蚊子道:“后来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庄宇假扮警察出现,被确认为第一嫌疑人,然后我们就追来了这里。”
    我无力点点头,塞到嘴里的东西也食不知味。如此聪明的凶手,仲溪会死在他们手上,也实在是避无可避了。
    都说饱暖思淫欲,这方蚊子一吃饱喝足,立刻就扯起了荤段子,什么香湾的槟郎西施啊,什么北朝鲜的羊角岛酒店啊,虽然言语委婉,可现在前狼后虎,旁边又有个姑娘在,委实欠收拾了点。我就踹了他一脚,学着他的香湾腔道:“看不出来哦,蚊子警官,第一眼瞧见你,还以为你是警界红孩儿,纯真无邪嘞。”
    方蚊子摸着被我踢的屁股,笑道:“矮油,支姐你就别机车了,来了这个世界,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嘞,不赶紧过一下嘴瘾,难道还要等着见了上帝,找上帝他老人家说黄书?”
    他这句话,倒把我说愣了。没想到这蚊子看着嘻嘻哈哈的,内心竟如此脆弱。于是我拍拍他肩,以示安慰:“放心吧,有小白在,别说走出这个世界了,你要是有心,保证出去后立刻就能找槟榔西施。”
    饭后,我们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找块岩石,在上面休息一宿,等天亮了再想办法。休息期间轮流守夜,每人守2小时,小白坚持自己打头,方蚊子厚颜表示自己殿后。我今天着实累得够呛,头一沾上岩石,几乎瞬间就睡着了。朦朦胧胧间,我做了好几个梦,但梦里都是幢幢黑影,我醒来后只知道是梦,却不知道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小白把我叫醒的时候,我正困在一团黑影里动弹不得,她的声音穿透重重黑暗传过来,我迷糊听着,就像在水中分辨声音一样古怪。不过我好歹是醒了,一见小白浑身警惕地望着左侧,就赶紧抹掉脑门上的冷汗,同样警戒地望向同一个方向。方蚊子显然没睡醒,声音含糊地问怎么了,我跟小白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立即闭了嘴。
    三个人就这样屏息凝视,剑拔弩张,等待着黑暗中的怪物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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