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脊梁骨立时就凉了。直觉告诉我,我这回要对付的东西,绝对比胶人虫牲还要可怕。
    我紧紧攥住手枪,因为掌心汗水密集,枪把险些都有些握不稳。深吸一口气之后,我猛然转过身,枪口直接对准了那喷出灼热气息的东西,然后,我就见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
    一张血淋淋的脸,除了鼻梁和脸颊的轮廓还算完整,其他部分全都烧烂了——对,就像用火活活烧过一样,只留下了些许焦烂的皮肉。耳朵似是被齐齐切了下来,露出两个漆黑的耳蜗,下巴也几乎快掉下来了,袒露的牙槽上还汩汩淌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咬完别人剩下的。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血脸的眼睛,原本应该是眼珠子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眼球似是被连根挖走了,可即便如此,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此时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的后背立时就跟衬衫沾到了一起,手也不住发抖,一时间竟连开枪的反应都做不来。那双血淋淋的眼窝,就像数九寒天的冰窖一样,触目皆是森冷寒意,我浑身像冰冻了一样,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立刻扣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我持枪的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枪口一偏,子弹贴着那血脸的耳蜗飞出去,打中了壁橱里那面图腾鼓,鼓身立刻震得粉碎。我还来不及感叹手枪之霸气,就见那血脸忽然龇牙咧嘴,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我左肩一震,身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抡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到了那面横空变出来的墙上。
    我的知觉顷刻间就开了花,脑子里一片嗡鸣,在地上扭动了半晌,才找回痛觉,然后就痛得嗷嗷直叫。我一边叫唤,一边爬起来,抬眼一看,那血脸正微微起伏着,不紧不慢靠近我,眼看离我只有三步远。
    那一刻,我也顾不上散了架的疼痛,摸着墙就往一边退,然后退着退着,我的手就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
    我首先想到了尸体。人在死了一段时间后,尸体会变得比木头还要僵硬,原本灵活的关节也会被硬化的肌肉完全锁死。我看过渡边淳一的《失乐园》,电影里头的主人公最后抱在一起殉情自杀,死后尸体紧紧连在一起,拉都拉不开,人们只好把他们合葬在一起。尽管电影有些过于浪漫,不过,尸体会异常僵硬这一点,倒是毫无疑问的,所以,我一摸到身后的东西,一下子就确定它是尸体,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然后心头立刻涌上一丝感伤。
    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尸体,不是蚊子的,就是小白的,他俩哪一个死去,我的处境都会更加糟糕。
    这种念头一起,我脑门一下子又冒出了汗,然后回过头,看到了一截黑色鳞片。
    我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一颗雨伞大小的三角形蛇头倏然伸到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幡然醒转,连忙去摸裤袋里的手枪,一摸,没了!这才想起来,刚才摔到墙上时就脱了手。
    我一身冷汗下来,也顾不得找枪了,身子一扭,一下子退出好远,头一转,一张血脸就在半米之外,冷冷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左看右看,心如油煎,情急之下,一把从地毯上抄起一只烟火车,照着那血脸就砸了过去,砸完了站起来就跑。我跑出去两步远,就被什么东西拦腰给劈了一下,身子一歪,砸进满地玩具中,差点没把我门牙给磕掉。
    我好不容易爬起来,一只比我大腿还粗的黑尾巴已经抡了过来,照着我脑袋就是一下,这一回,我在地上足足瘫了半分钟,都没能再爬起来。等我渐渐清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见头顶上悬着颗黑色蛇头,那蛇头一盆血口大张着,露出两枚锃亮毒牙,眼看就要压到我脖子上!
    人在绝境中,总是格外神勇,我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下摸到椅子腿,奋力一拔,照着蛇头就砸了上去。刚砸到半路,黑蛇尾巴一扫,椅子就被拍了个粉碎,我还不及反应,就见眼前一花,腰椎猛然一震,一个大马趴就下去了。
    黑蛇那一下下来,我脊梁骨差点没给报销了,刚挣扎着爬起来,蛇头已经以雷掣之速射到我面前,一口毒牙腾地就刺了下来。
    事后回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太特么机智了,眼看就要被蛇的毒牙给咬死了,我居然没来由地就大喊了一声“庄宇”,然后,奇迹,哦不,剧情就发生了!只见那蛇头立时就停在了半空,仿佛电影镜头按了暂停键一样,就连蛇信子都僵住了,仿佛北国寒冬里结出来的冰棱子,一动不动!
    我一时看傻了眼,两秒后才醒转过来,然后立刻艰难起身,退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掩体中,也就是铁床底下。
    我开始压着嗓门喘气,一面透过床单底下的缝隙,观察外面情况。黑蛇仍然盘踞在远处,一动不动,似乎依旧处于暂停状态。我不由松了口气,转念想到那张血脸,神经又绷了起来。
    从我那个角度,是看不到浮在半空的血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冲过来。我之前已说过,这种滋味是很不好受的,我宁愿它就在我眼前,冷冷地盯着我。
    不过,我现在好歹有了掩体,就差武器了。我极目看了看,发现那把枪就躺在黑蛇尾巴旁边,离我大概十步远。我心算了一下,如果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捡完枪又迅速冲回来,凭我的身手,大概需要6秒钟左右。运气好的话,拿了枪就能回来,在此据守,若是不走运,大概就得撞见那血脸。
    我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冲出去拿武器划算,于是慢慢朝床单下的缝隙爬去,就在这时,我觉得后脖子有点异样。
    好像有水滴到了我脖子上。我伸手摸了摸,凑到眼前,发现那好像不是水,因为带颜色。我伸着手又向外靠了靠,让光线能富集到我手上,然后我就看到,我手掌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我重重咽了口唾沫,从头皮到后脖子再到尾椎骨,全都开始发麻。紧接着,又有一滴液体落到了我后颈上。很快,又是第三滴,第四滴。
    这一次,我没有伸手去摸,而是缓缓回过头,朝我身后的黑暗望过去。然而,后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往那片黑暗中摸了过去,然后摸到了一个黏答答的东西。
    我的手触电一般,瞬间就缩了回来,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撩起床单就往外钻。就在我脑袋面朝上伸出去的时候,一颗血淋淋的东西腾地伸到了我眼前,几乎贴着我鼻尖。完全出于本能地,我一拳就揍了上去,然后不管不顾地翻身就往外爬。
    我出了床底就挣扎着站起来,然后看到了让我几乎崩溃的一幕。
    十几张血脸微微起伏着,徐徐向我围了过来,那些漆黑的眼窝中,俨然射出道道寒光,全都直直凝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就往后退,随即脚脖子就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回头一看,一张不断融化的血脸,正贴着我裤脚,朝我身上爬过来,一双空洞的眼窝,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当时我真的是彻底崩溃了,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幸好手一下子摸到了书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经了这么一下,我倒是清醒了些,心底就飞快盘算起来。
    不管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唯一能用来对付它们的,就是那把手枪,所以兜来转去,我当务之急依然是把那把枪取回来。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死就死吧,若能拿到手枪,好歹还能有翻身机会,于是脚一抬就冲了过去。下一秒,我身子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立刻就弹了回来,一屁股跌到地上。
    我爬起来摸着火辣辣的屁股,死死盯着那些血脸,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数步之遥的手枪。我心里直骂娘,刚才撞飞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正纳闷,这时候突然发现了异样。一张血脸缓缓回头,露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后脑勺,看的我差点吐了出来。我刚咽下胃里的恶心,就听到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就见我那把枪竟刷刷刷几个旋转就撞到了黑蛇尾巴上。
    我的脸一下子就绿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黑蛇的尾巴动了一下,然后就像机械舞一样,波动很快就从蛇尾向上传,一路传到了蛇头上。不等我反应,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就射了过来,露出来两颗锃亮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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