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一点反应做不出来,整个人都懵了,等我被拖进树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完了。
    不过,即便知道已无力回天,我还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抬起自己方才被敲麻的胳膊,一肘子往后用力顶去,顶到一个质地颇像皮球的东西上。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一声闷哼从我身后传来,听上去竟好像是人发出来的,我一头冷汗浇下来,靠,该不是树洞里的肉身佛尸变了吧?还是个肚皮圆的跟皮球似的酒肉和尚。转念我又觉得不太对,它只是用鬼手捂着我嘴,怎么也不见勒我脖子或是掏我心肺?还有,这老和尚死了这么久,早该跟一块板砖似的又冷又硬,怎么贴上去感觉还热腾腾,肉乎乎,跟出炉没多久的肉包子似的?
    一边迟疑着,胳膊肘正要再度往后砸,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道:“支姐,是我!”
    天底下会叫我支姐的人,除了那只死蚊子,还真是没第二个了,我一下子一惊,又一喜,连忙哼哼着点头,捂在嘴巴上的手就松开了。我喘了几口气,一下子又怒了,回身就是一拳:“你他娘的好歹提前知会一声,打支预防针好伐?老子差点没给你吓死!”
    我最后那一嗓子委实亢奋过头了点,蚊子嘘声提醒我时已经来不及了,张氏兄弟那边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矿灯一打就朝我照过来。我暗叫不妙,心想蚊子之所以会用这种画风跟我会师,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晓,给我这么一闹,他这算盘可就全白打了。
    我扭头躲过灯光,僵在原地没敢动,那边静了多久,我冷汗就澎湃了多久,片刻后听泥巴张笑道:“你不是说那妖佛妖里妖气的咩,支帅?你怎么爬到树洞里头去了?”
    言下之意,他以为躲我身后的蚊子是肉身佛,我不由松了口气,脑子转了转,干干笑道:“你支少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这妖佛再妖,往地上一摆就是个天然沙发,不躺白不躺。”说着顶着矿灯光挠了挠:“矿灯速度收起来,别浪费电。”
    那边立即关灯,没再说什么,我犹不放心,低声交代蚊子,等我和张氏兄弟再往前走上一段路,矿灯光照不进这个树洞时,他再出来跟着,然后找机会同我一起制服那俩人,蚊子表示赞同。我们又休憩了半盏茶的功夫,泥巴张就催促上路,财人张磨了又磨,泥巴张也没再让步,语气也变凌厉了些,财人张这才嘟囔着跟着动身。
    走出约莫半个足球场的距离,我隐约听得身后一阵窸窣作响,应当是蚊子跟了上来,不多时,那窸窣声就挪到了我右边,朝张氏兄弟那边窜去。我心中隐隐觉得奇怪,照蚊子的身手,没道理到现在也没得手,难道,蚊子此前受了重伤?我不由有点慨叹,能让蚊子受重伤,之前想必是发生了相当不得了的变故,不知道是哪些家伙倒了血霉,竟然敢摸蚊子老爷的逆鳞,此时不是尸体,估计也快成胶人原料了。
    正忖着,一声惨叫突然穿入耳膜,我应声转头,就见天旋地转的矿灯光中,两个黑影扭作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哼哼唧唧正打得难解难分。我想起这回戴矿灯的人是财人张,不禁暗骂,这死蚊子眼力价忒好,一下子就挑中了最废柴的那一个,剩下个不阴不阳的泥巴张给我收拾,这不要我老命么?一想起泥巴张,我赶紧甩着视线到处找,却发现四下黑黝黝一片,根本没瞅见泥巴张他人影。
    我心下不由一凉,这厮该不会躲在暗处放冷枪吧?转念又摇头,蚊子和财人张拧的跟麻花似的,泥巴张就算是神枪手,也保不齐不会误伤自家兄弟,他此刻肯定是眼珠子和枪口都跟着地上俩人转来转去,眼睛都快看花了。想到这里,我心头有了个主意,立马朝着揪做一团的俩人奔去,然后装作帮手的样子,作势去抓蚊子,如此一来,场面更加混乱,泥巴张更不可能放枪,反而会像我一样冲上来帮忙,到时候,我就可以趁乱偷袭他。
    果然,泥巴张那似笑非笑的脸很快闪现到灯光中,托腮望着我们,可不知那泥巴张脑袋构造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眼看着我挨了好几个拳头,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也不见他上来帮忙。
    我心头猛然一抖,这泥巴张该不会是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吧?我瞬间就觉得这很有可能,泥巴张看着就是那种喜欢玩阴的,喜欢捡趴活的人,哪里可能亲自出手?我暗骂一声,努力挣脱出来,就势一滚,滚了几圈从地上爬起来,再朝矿灯望过去,立时就傻眼了,只见眼前空空荡荡,竟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可就奇了,我打个滚的功夫,居然就不见了三个大活人?战战兢兢等了片刻,那三人也没再出现,而且,周围竟半点动静都听不到,四下除了远远近近的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头皮立刻开始发麻,刚抹了把冷汗,就感觉后脖子有点凉。我浑身抖了一下,颤着手往后一摸,湿的。尽管知道这鬼地方到处都在滴水,我身上还是如筛糠般哆嗦起来,死力掐了大腿一把,我才找回点力气,给手枪上膛,紧紧攥在手里,尔后绷紧神经望着头顶树冠,迎接不知何时会从上面蹦下来的东西。
    俄顷,我忽然觉得眼前闪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奔到了眼前。我视线猛然一压,就见一束矿灯光横在两个面面相对的树洞之间,瞧那灯头,俨然就是方才还躺在地上那盏。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眨眼,很快就意识到,那的确是矿灯光,而且,还在慢慢朝我转过来。
    我心下琢磨,难道是蚊子得手了,在跟我打暗号?不对啊,别说我们根本没约定什么暗号,就算是有,他若是以一当二制服了俩人,直接告诉我就好了,还用扯什么鬼?果真如此,既然不是蚊子功成,那就是张氏兄弟扛下来了?
    我心头一个咯噔,泥巴张阴成那样,不把我活剐了才有鬼。一想到那美到我不敢看的画面,我浑身肌肉僵成了石膏,死死盯着矿灯光那头,眼前几个转溜,就幻化出一只黑漆漆的枪口来。我咽了口唾沫,刚要笑着打个圆场,就发现灯光停止了转动,在我身旁一寸顿了下来,然后我就看到,一头草绿色的油亮长发,犹如水草一般,逶迤着晃进了灯光之中。
    我的笑容和视线登时凝固,眼睁睁看着一张惨白的三角脸,支在闪着青绿色鳞片的蛇身上,徐徐游进了我的视野。等我回过神来,那白脸已经距我只有数步之遥,在明亮的灯光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的确没有肩膀和双手,扭动的上半身呈现出一种蛇的扭曲和光滑,到了腰腹的位置,则又迅即变换成人类模样,除了被覆鳞片与人不同,竟连肚脐都跟人类别无二样。再往下,一直到膝盖的位置,都被一条草裙给遮罩了,确切地说,我一眼看去,以为那是一条草裙,直到我发现这条“草裙”深深地嵌入了它的肚皮,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层状似稻草的棕色长毛。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看,心中就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当时很清楚那感觉是什么,那不是恶心,甚至不是惊惧,而是跟前两次看到白脸时,同一款的迷离。可是,理智明明告诉我应该扭身就逃,身体却根本动弹不得,我身不由主抬起视线,凝到白脸脸上,与它看不到底的黑眼珠对视,眨眼间,我的神识很快就动摇了,然后,我不由自主地欺身靠了过去……
    一声巨响炸起,我骤然醒转,眼中一清,就看到白脸两只耳朵在冒烟,下一刻,两股草绿色的液体从它脸颊两边冒出来,顺着蛇身淌了下来,它身体晃了晃,就倒在地上。我看傻了眼,转瞬间就见一个人跑到我面前,用力拍拍我脸,一边还在叫我支姐。我神思渐渐凝集,然后认出眼前人来,我登时就愣了:“你叫我什么?”
    财人张露出一口白牙:“支姐啊,不然呢?支大婶?支大妈?”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忽然听到哗啦一通响,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起来了。我下意识就调转枪口对过去,被财人张拦住:“是超男。”我一头雾水更浓:“超男?”须臾,我顿时反应过来:“你的声音……”
    财人张笑了笑,手往脖子上一扯,就在我凌乱的目光中,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蚊子那张笑嘻嘻的圆脸来:“本来还想锻炼一下演技的,哪知道那财人张这么沉不住气,非要半路上来搅局。特么的,这货真是欠蹬!”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演技,什么搅局,什么财人张……怔愣间,就见一阵吧唧吧唧的声响后,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钻进了灯光中,手里还拎着两个硕大的粽子。我视线打过去,发现那两个五花大绑还在滴水的,仿佛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粽子,一个是泥巴张,另一个则是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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