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感到无所适从,蚊子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让我勉强分辨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这门漂亮哈,支姐。”蚊子笑,“让你跟摸老婆似的,摸这么久。”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面色淡然的西装男,视线最后落到他搭我肩头的手上。我想起来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装男打头,我们仨游出了甬道,进入了一个水温水位都跟另一头的水潭相同的水域,半分钟后我们出水上岸,来到了一片黑黝黝的丛林之前。有过之前的经验,再看到这样的地下树林,照理说我不会感到太震惊才对,但在看到那连绵起伏,举目皆是冲天巨木,往上不知爬升到何处去的莽莽森林时,我身上鸡皮疙瘩还是跳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山林脚下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空地后头就是我们出来的水潭,对面则是手电照不到顶的石壁,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前进的话,这片密密麻麻的山林是唯一的出路。西装男很快找到了入口,带领我们从两丛灌木之间钻了进去,也难为他,能从几乎密不透风的丛林中找到这么一条路,我们沿途几乎都没有动用工具,徒手折断一些横出来的细小树枝就可以前行。黑暗中爬了大概有半小时,蚊子眼尖,照见了一所古旧的房子,也就是此刻我们眼前这一所。
    我不知道先前涌入我脑中那些画面和念头是怎么回事,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另一个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同时经历两段不同的人生,所以我找不到任何模型作为参考,也就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我能肯定的是,我所看到的八年前的情景,绝对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觉。
    难道,我刚才不小心进入了平行时空?可这似乎不能解释另外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我甩甩脑袋,决定先顾好眼前。
    我大概看了下,木门上似乎镂刻着繁复的花纹,但大抵是岁月久远的缘故,门已腐朽不堪,好多地方都起了虫子啃噬的小孔,原本精细的花纹只留下了一个依稀的影子。我试着推了下那扇木门,没动,加大力气又推了两下,依旧不动。我有些诧异,看它颓朽模样,不应该啊,正纳闷,身旁一只脚伸了过来,不等我反应,砰一声将门踹开。
    木头碎屑立即扬起满天飞尘,我眼泪花花大咳,回头怒瞪蚊子,他浑然不觉,飘然进了门,我缓过气来就跟了上去。在外头看,这栋房子不过一个私人车库大小,墙体是用土坯砌的,看着似乎一场雨就能冲塌,房顶原本盖了层厚厚的茅草,但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茅草已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一捆一捆扭结在一起,破败得根本看不出来究竟有几株。我用手电照向房顶,光线擦着残破的木椽,直直射进顶上的树冠,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我不知道这里为何会建这么一所房子,而且里头有桌椅有床铺,虽然都颓败了,但看上去明显是有人曾经使用过的样子,桌面上甚至还摆放着三只陶碗,若非上面爬满了蛛网,看着就是有人刚用过饭的样子。我看看西装男,希望从他那里找到答案,但他扫视周围,似乎也是一脸茫然。好吧,看来神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蚊子摸着肚皮,建议我们先果腹再战斗,我暗骂这饭桶,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很没骨气地坐了下来。蚊子很狗腿地替西装男擦干净长条凳,伺候他坐下,然后给我们每人都发了一份足量香湾点心。我不喜欢甜食,尤其是在非常饥饿的时候,但眼前这处境也没得挑,甜得发腻也没辙。西装男倒不怎么在乎,吃的大义凛然,也许,在他看来,恐怕无论何等珍馐都是浮云,吃进肚子也就是走个形式,只要不违反能量守恒定律就可以了。
    我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寒,或许我表面上觉得无所谓,其实潜意识里还是在意的吧,毕竟,虫牲早已不是人类。
    正想着这些,忽听蚊子怪叫了一声。我看向蚊子,见他笑道:“支姐,有这么正点的东西怎么不早说?其实我也喜欢年糕。”我莫名其妙看着他,就见他指指我面前的陶碗,我低头一看,碗里盛着一大团年糕,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我怒了:“你自己藏这么久就算了,不要赖我头上。”我还蛮想抓起来咬一口,但想起那碗里不知住过多少耗子和小强,愣是忍住没动。
    蚊子挑眉:“你这就不厚道了。”扭头对西装男笑道:“超男你说,支姐这回是不是玩笑开大了?”
    我心说这货这回真是哔了小狗了,这么个鬼地方搞什么飞机,眼睛却看着对面的西装男。西装男看着碗中年糕,只说了三个字:“别眨眼。”我以为他要变戏法,表演一秒钟吞下年糕了,半天却没见他动一下,反倒听蚊子又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向蚊子,发现他神色分外古怪,好像刚刚吞了一只耗子。蚊子见我看他,指了指他面前那只碗,我瞥眼去看,看到碗里多了团热腾腾的年糕。
    这下我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完全不知道这俩人在玩什么把戏。西装男看着我道:“别怪小文,他包里没年糕。”蚊子摊摊手,一脸无辜歪头看我。我失笑道:“那这年糕是我放的咯?”蚊子示意我去看西装男面前那只碗,我没好气照做,盯半天没看出花样,刚想抬眼骂人,忽然眼前一闪,我迅速望过去,只见那只碗里冒出又一团年糕来。
    我总算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背立刻开始发冷发麻。但我犹不死心,颤声道:“死蚊子,别跟小爷玩花样。”蚊子摊手,无力一笑:“我倒是想搞鬼,可你也看到了……”他话没讲完,我眼前一闪,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忽然摆到了桌面上。
    没错,这碗粥就是在忽然间出现的,突如其来得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我额头冒着汗,与其余两人交换眼神,最后得出了一个无声的结论:离开这里。我一起身就要往外走,手电冷不丁扫过门后一个红通通的东西,我手电光转回去,一照,似乎是一滩血。
    当时我内心有些恐慌,蚊子拍拍我肩,我心里才安定一些。我们退出土屋后,西装男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一条还算通畅的林间小径,但跟之前的路比起来,此后的路明显坎坷了许多。坡度更加陡峭了,脚下还多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子,一不留神就一趔趄,拦路的树杈也从小树枝变成了比胳膊还粗的大枝桠。这里的树跟之前看过的不同,叶子虽然尖利,但短了许多,时不时会突然冒出来拉你一条血痕,而你又没办法牵着叶子往旁边拂,因为一伸手去抓枝桠就会被“咬”一口。
    我们只能用砍刀劈开树枝,一点点往前摸,整个过程走的奇慢无比。树林里非常安静,听不见鸟兽虫鸣,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们这三只动物,绝对的安静加上绝对的黑暗,这里成了一个近乎真空的空间,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我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造物主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他的目标是把我逼疯的话,恭喜他,他可以放鞭炮了。
    我们在里头走了不知多久,也许一天,也许几个小时,总之我浑身已酸的能直接当醋喝了,我抬头望着前方莽莽森森的密林,一点力气提不起来。我开始出现幻听,林中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飘飘渺渺,不知从何处晃过来。我苦笑了一下,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蚊子:“好像有人在叫你诶,支姐。”
    我怒道你他娘别吓我,蚊子耸耸肩:“不信你问超男。”我看向西装男,见他点点头,一下子无话可说。只是,在这种鬼地方,会有什么人呼唤我?支家祖先的冤魂?shit,我可是无神论者。
    接下来,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了,而且似乎是从三点钟方向传来的。我们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去探个究竟,横竖我们现在也是漫无目的。这回我们只爬了十来分钟,前面就豁然出现了一道石缝,我四下照看了一番,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山体,除了下面接地,其余三面都看不到边际,它隐藏在这片密林之中,就像紧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样。
    石壁犹如斧凿一样,非常光滑,瞧这样子是不可能藏人的,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从石缝里发出来的。手电照进去,甬道很快就折了弯,不知有多深,要想在里头藏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然而我望着那条两人宽的裂缝,却半天没等来再一次呼唤。
    “我们进去。”西装男不容置喙发完令,就率先进了石缝,我和蚊子只好跟上。石缝十分曲折,一路上我四下照看,没发现人的痕迹,大概叫我那人也在往里走。这条石缝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两边石壁依稀有着棱角,看得出来是被千万年来的水给磨平的。
    石缝越走越宽,起先还仅容一人展臂,没过几分钟,就比八辆车并行的马路牙子还要宽了,这就意味着,我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暗虚空,与其同时,不知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发现石缝里的水滴声越来越清晰,所以越到后来,我冷汗涌的越凶。正擦着汗,身后蚊子戳了戳我,我这才发现,前面的西装男已停了下来,我险些撞他身上。
    西装男转过手电光,朝前方左侧石壁打过去,我视线跟着望过去,看到石壁上挂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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