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安说:“不用,你回吧。”
    她不亲自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
    常青回到老太太那儿,她姥很高兴,回来一趟不容易,上下打量着,说她瘦了。
    “我哪里有瘦,吃的好睡的好,每天什么都不想,胖了还差不多。”
    老太太看着常青的下巴,都瘦的下巴尖了,还说自己胖了,她常青的下巴长得很好,圆圆润润的,可惜现在也奔着那套瘦就是美的方向发展了。
    “快进屋,我炒个菜马上就好。”
    “姥儿,随便有点什么我就吃点什么,别炒了……”
    炒菜又麻烦,她也不是那么挑的人。
    “我也没吃呢,就等你回来。”
    常青彻底闭了嘴,她很多年都不进厨房,小时候学的那些也差不多都忘了,按照曾经某个人说过的话,她的价值绝对不仅仅体现在做饭收拾屋子照顾家庭上,常青自己也奔着这个方向发展去了,她知道这样不好。
    祖孙俩面对面,老太太自然是要过问,她在电话里说的班次不该这么晚抵达的。
    “我去了一趟医院,看了姨夫。”
    老太太抿唇。
    明安要强,谁也不求,谁也帮不上她,都有家有口的,谁能跑去医院帮她分担,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靠不上何况是兄弟姐妹呢,陶御达原本是想先折腾死盛明安,却没想到自己要先死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常青不知道的是,陶御达刚做完手术的时候人还挺好的,联系上了初恋情人,和人家一打电话就是半天,又给人家钱,对方是死了丈夫,就在盛明安眼皮子底下互相往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扩散了,突然病情严重了起来,陶御达和那个人没再通过电话,那个人知道他活不多久也没在继续缠着。
    “今天周六,我姐和姐夫怎么没在?”
    老太太提都不想提那两个孩子,陈暮原本就是个靠不住的,你让他吃可以,你让他占便宜可以,你让他付出让他照顾人,那他会抱怨死,当时盛家都过去医院看望陶御达,那个时候人还能比现在强点,一个病房对床人家也是女婿,忙来忙去,简直比亲生女儿还孝顺,再瞧瞧陶御达选的这个女婿呢,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就跑,根本不呆,生病到现在几个月,他没去过一次,盛明安反正也发话了,说不让他去,他就真的不去,和没事人一样。
    老太太是不晓得陶御达后悔不后悔,这一切都是他选的,他亲手为陶青澄选的,现在这个结果他受。
    “你姐能侍候人吗?她会吗?去了也就是坐着,你姐夫那就和透明人一样。”
    陈暮次到什么程度,陶御达还在生病呢,和盛明安计较自己花出去的钱,想让老丈母娘给写个欠条,那钱拿完以后又后悔了,想要回来。
    青澄周六晚上过去陪床,可这个陪床并不是她来了盛明安回来休息,而是她晚上睡在医院,盛明安和她挤一张床,不是陶青澄不关心她爸,只是她从小所有的一切都是盛明安给打点好,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会做,陶御达和她也没有话讲,大多数就是干坐。
    常青沉默。
    老太太数着米粒,停了筷子。
    “姥儿,怎么了?”常青问。
    一直盯着她看,有话想说那就说。
    “有没有人追求你呀?”
    她试探的问。
    是,老太太现在开始着急了。
    能不着急吗?
    周紫都谈恋爱了,家里就剩常青这么一个单身的,常青出身就不好,工作现在也不行,如果再耽误下去,还有什么。
    常青摇摇头,想了想,对上她姥的视线:“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也没时间。”
    老太太看着坐在眼前的孩子,她还是感觉到了心凉。
    后遗症!
    怕什么就来什么。
    想当初常青问她,会不会后悔,老太太觉得拿这个来威胁我,那是一定威胁不住的,过两年你也就好了,也就忘了,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一辈子不谈感情吗?可现在瞧着……她觉得心脏发紧。
    常青高还是懂擦眼观色的,她知道她姥现在心里想什么。
    “不是不谈,就是没遇上合适的,我自己也忙,工作也没干怎么样,暂时就不想。”
    老太太恍恍惚惚点点头。
    不敢在继续追问下去了,生怕听见她破釜沉舟和自己讲她不爱听的话。
    现在好说好商量,青儿说就是忙,那就忙一段吧,总会有不忙的时候。
    说起来谈恋爱这事,她提了提:“我们单位有一大姐,倒是说给我介绍个对象,是她外甥,检察院的,我没同意。”
    老太太有点急,检察院的啊,那工作挺好的,为什么不看呢。
    常青看着她姥,说:“姥,我现在这条路走的太憔悴了,没有力气想其他的,过两年我还想试着动动,换个医院。”
    老太太的心,凉了。
    彻底都凉了。
    哪条路走的憔悴啊?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米粒就在嘴里嚼,是个什么滋味想必祖孙两个人都不清楚,晚上老太太都没有出去散步,她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常青看病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屋外一片漆黑,不出去自然就不开灯。
    常青一点多睡下的,她姥喊了她几次,让她睡觉,可她现在的生物钟就是这样的,不到后半夜睡不着。
    她似乎是做梦了,手一动一动的,嘴里再说什么,老太太听见她声音就醒了。
    “青儿?”
    接下来没有动静,老太太又躺了回去。
    常青伸手,她哽咽出声。
    老太太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不要,不要。
    常青害怕看见那张脸,不要让她看见。
    不要让他的脸和自己在梦里相对。
    她哼哼。
    她和王辰分手以后从来没梦到过他,就是这么神奇,最难过的时候也没梦到过,说是难过,她觉得还好,能忍得住的疼,不睡就好了,多看点书挺好的,多努力努力也挺好。
    那间屋子,那张画被人从中间撕了开。
    常青觉得浑身发凉,她觉得太冷了。
    别撕,别撕。
    “青儿……”老太太又试着叫了一声。
    常青沉沉睡了过去,老太太失眠了。
    睁着眼睛到天亮。
    一大早做了菜喊常青起床,结果这孩子发高烧,昨天夜里还没事呢,老太太一摸她的手就觉得不对劲,手落在常青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
    常青眼睛睁不开,她觉得累得慌。
    睡个觉比醒着还累,不如不睡。
    昨天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醒了就记不得了,就是心口有点难受。
    “能起来吗?”老太太问。
    常青点头。
    “没事,可能是昨天着凉了。”
    “要不我把小桌子放上,你就在床上吃。”人生病最难受了。
    “我能起,姥儿别麻烦了。”
    常青穿好衣服,和老太太一起吃的早餐,老太太强迫她吃了一个鸡蛋,她也很给力的都吃好了,家里没有什么感冒药,她下楼去买,顺便给赵琴琴打个电话,她们依旧还有联系,琴琴还是那样,刚刚获得了直博的资格,那厢王扬为了考研小命都要搭进去了,赵琴琴求学这一路,真是混的风生水起。
    “琴琴,求你个事。”
    “你说。”赵琴琴说。
    “我想去沉江,想问问奶奶,能不能推荐我过去。”
    赵琴琴沉默。
    沉江吗?
    连山县在大北头,沉江就在大西头,无论是那一头都距离常青的家远远的。
    “为什么要去那地方?”赵琴琴问。
    那地方不是很先进,去了能学什么?
    能学到什么?
    常青说:“就是觉得小城市混久了也挺好的,你不知道我现在能直接上手,这些都是宝贵的临床经验呀,比考研有意思的多,当然我不是讲你。”
    “为了王辰?”赵琴琴扯唇。
    王辰啊。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了,久到都快要忘记了。
    “不是。”
    “不是最好,分了就是分了,也别觉得可惜,人生这条路上总会还有同路人,王辰那边我听我哥讲,也有人了,看来他没你伤的深。”赵琴琴的脸上闪着恶意的表情。
    王辰他妈的早就该从世界里踢出去了,王辰王辰,你为了王辰弄成什么样了?玩什么真情无价呢,人家拿你当回事了嘛。
    常青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她今天穿了一条牛屎黄颜色的长裙,医院的同事们都说她穿这个颜色好看,她长得白。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淡到你会认为这件事对她真的就没有任何的伤害了,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能帮我问问奶奶吗?”
    “不是为了他,你就专门找穷乡僻壤的钻,你干脆支援西部去算了,我看好你。”
    赵琴琴嘲讽。
    爱情等待的价值,是双方互相等待,而不是你还在坑里,对方已经爬了上来,已经上岸了,太他妈的廉价了。
    爱?爱就是个狗屎。
    “赵老觉得我应该下去多锻炼锻炼,对我只有好处……”
    “你和他那个时候去比,你累积这些经验有毛用?将来调回来是好,调不回来呢?学我们这行的,原本年轻就赚不到钱,你这样倒是好了,可能会提前一些年头,五十多有没有?五十岁出名了开始赚大钱了,那万一你活不过五十呢。”
    常青细长的脖颈动了动,她对琴琴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赵琴琴现在说话这样的暴,她依旧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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