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是么?跟我姓,姓水好不好?以后,你的名字叫水天楚,楚儿这个名字只有我来叫好么?你么,以后我做的弟弟吧。

    我有些晕,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上,脚下却软绵绵仿佛踩不到实地。这怎么可能?他给我取了名字,还让我做他的弟弟,他是东平王府的小王爷,他是个那么干净的人,而我,只是个乞丐,不值一钱。

    水青阑接着说:楚儿,东平王府收留的孩子不只是你一个,明天我让你同他们见面,你们这些孩子留在府里可以学文练武,待到成年就可以离开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继续留下来做我东平王府的家臣,带你回来的水竟就是家臣,你懂么?

    我其实并不懂,可是他这么温柔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话,就是要我马上跳进旁边的水池里淹死,我也毫不犹豫,我拼命点头,惟恐他不再理我。

    他点点头,放开了手,把我的身体转过去面对着他:那么,你愿意学文,还是习武?

    习武!我脱口而出,我要保护你,让你开心,一辈子都保护你!如果一辈子都保护他,就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也许他会再这样轻柔地抱抱我吧。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一直都没有人这么抱抱我,而现在他抱了却又松了手,让我知道原来有了好衣服的秋天也可以这样的冷。

    水青阑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又将我楼进怀里,轻轻地笑了笑:楚儿,你实在是个好玩的小东西。知道么?你的眼睛在生气的时候是蓝色的,是天空的颜色。

    3.人间只此一回逢

    水青阑的书房整洁而空旷,只窗前一张宽大的书桌,然后是四壁书架。几枝碧色的菊花插在瓶子里,伸展着游丝般轻盈的花瓣在夕阳西下的暖红里幽幽地吐着冷香。

    我不自觉地松开水青阑的手走到书架前去,伸出手。无数的书籍填充在暗紫色的架子上垒成森森的高墙,夕阳下些微地闪烁着冷光。那些几乎还是崭新的书籍一本本排列得整整齐齐。书脊光滑得象刚才握住的水青阑的手指。

    淡淡的墨香萦绕在我周围,我禁不住**取下眼前离得最近的一本,书拿在手中我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回过头,却看见水青阑靠着书桌微微地笑:你识字?

    我老实地告诉他,我对文字有着与俱来的痴迷,私塾墙外的偷听,山村野店乞讨时候那些文人墨客的高谈阔论,我记得一清二楚。

    水青阑满意地笑笑,揽着我坐在椅上,看着我翻看手中的书。

    倚在他的怀中,手里拿着我梦寐以求的真正的书,我一时却顾不得看,我不知道我是已经死去还是活着,眼前的是真实还是梦境,只是想着,我现在在天堂。

    管家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回王爷,秋师父到了。

    一个矮小的汉子挑帘子走进来跪下磕头。水青阑推开了我拦住那人的跪拜,向着我一挑眉:秋师父,瞧瞧这孩子怎么样?又对着我一笑,楚儿,你不是要学武么?这就是武师父,姓秋,你给他磕头。

    既然是他说要磕头,那么我便磕下去。那姓秋的师父走过来,伸手摸过我身上每一根骨头,他过分地用力和白天的伤处一起让我痛苦,但我咬紧了牙,不愿意在水青阑面前露出一丝怯懦。

    终于他捏弄得够了,松开我摇头:回王爷,不成,这孩子骨骼细弱,体质极差,习武怕是事倍而功半。看着我的脸,他鄙夷地笑笑,还是张核桃脸儿,啧啧,王爷您还是

    师父!我惊惶地跪下去,抓住他的衣角。如果他不收下我,那么我就不能实践保护水青阑一辈子的诺言,也许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我不能让刚刚到手的温暖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我晃着他的腿拼命央求,秋师父,请您收下我,我一定好好习武,我能行!

    楚儿!打断我的话的是水青阑,他厌倦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要吵,我累了。秋师父,你可以离开了。

    那姓秋的师父行礼退开,我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那位秋师父的意思是不是要他赶我走?他会不会真的赶我走?水青阑扶我起来:没关系,你也先下去吧,我还有事。水安,带这孩子去秋声馆。

    管家进来带我出去,我手里仍然捏着那本他给我的书。书的名字是《论语》,夹缝和留白中有着他圆润娟秀的批注。我回过头,他正在铺开一张纸,没有说把书收回去,也没有再看我一眼。他很忙,我知道,一个王爷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秋声馆是一座不太宽敞的院子,每间小屋住两个孩子,我与一个名叫男孩水粟住在一起。白天练武,晚上学文,文课于我太过于简单。但是那位秋师父说得没有错,学武于我的确是太难,最基本的弓马步我能站得对姿势,可是不能久持,但那真的没有关系,秋声馆的师父从不苛责我们。只要不出这个院子,我们可以随意的嬉闹玩耍。

    一共十二个粗手大脚的男孩,瘦小的我很快成了他们疼爱和珍惜的对象。我们每天都玩得非常快活,一场蹴鞠可以踢上半日,全然忘了该做的功课,让李夫子在旁边叹息。

    再不为衣食冷暖担心,再不被风雨侵袭,我如同久旱逢雨的小树,成长的速度连我自己都开始吃惊。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我已经脱胎换骨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本皱缩的脸舒展开来,皮肤也渐渐褪去了风霜的颜色,恢复了幼年时候有过的白皙,连同眼睛的色泽也逐渐加深。很快我和其它人都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不同,李夫子抚着他黑白班驳的胡子给我们解释,我幼年生长在边关大漠,该是中原男子与夷狄女子的混血。他听说那些外族的女子金发蓝眼,一身肌肤雪一样白皙,与中原女子风情迥异。

    在老夫子乐呵呵的讲古中浪费了不少时间之后,我们依然继续着下一场无忧无虑游戏。

    可我还是思念着水青阑的笑容和怀抱,我时时都在期待着他再派管家来叫我过去,笑着和我说上一会儿话,哪怕仅仅是让我看看他。

    进了腊月,府里派下来了新衣,我们所有的孩子被集中到院里对王府感恩戴德一番后领到了崭新的棉衣。简单的蓝布直缀谈不上漂亮,可是厚实,足以遮挡严冬的寒冷。

    我回了房抱着那棉衣开始发愣,水青阑现在怎么样了呢?四个多月,他从来都没有再找过我一次,我真的很想他。这样快活的生活,这样和睦的异姓兄弟,还有慈祥的夫子,都是他赠给我的。如果没有他,我或许现在已经是几片零散的枯骨,哪里会有这样天堂般的日子?

    快要大年了,天已经很冷,但屋子烧得很暖。被管家吆喝着洗了澡躺进被子,同住的水粟哥哥悄悄爬上我的床和我躺在一起,见我又拿了那本从水青阑书房中带出来的书在看,就吃吃地笑:又看书呢,看这些东西有什么趣儿?

    读书的人有学问。对着他的不屑我也不想多说,水青阑一身白袍的儒雅模样在我面前挥之不去,我只是告诉他,小王爷读的书多,所以他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水粟哈哈大笑:听听,又说小王爷了。什么读的书多,人家是主子,就是不读书也是主子的样子,咱们这样儿,就算读了再多的书,也还是奴才,没人看得起你。

    我不回答,他没有见过水青阑,也没有被他拥抱过,所以他不知道水青阑有多好。更何况,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不是么?水青阑救的是我的命!想起那天水青阑抱着我,轻声地问:楚儿,很好听的名字,姓什么不记得了是么?跟我姓,姓水好不好?以后,你的名字叫水天楚,楚儿这个名字只有我来叫好么?你么,以后我做的弟弟吧。我不是奴才,是他的弟弟。

    水粟已经十三岁半,明年的夏天就可以离开王府自谋\生路,这是他常常挂在嘴上的得意。见我不答,他又转了话题高谈阔论:明年我离了这王府就去投军,就去边关,也娶个夷狄女人生几个你这样的蓝眼睛小孩,哈!他笑哈哈地开始拧我的脸,真好玩,刚进来时候跟只猴子差不多少,现在嘛,好象瓷娃娃

    我没他力气大,可我知道他最怕痒,两根手指在他腋下一挠他就乖乖地求饶。我们在被窝里闹成一团,闹到被子远远地被甩到一边,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那里不能动。

    好半天,水粟爬起来拎着被子盖住我和他自己,让我趴在他怀里,我迷糊地闭上眼,他的怀抱与水青阑完全不同,宽厚得象新发下来的棉衣,暖得让我愈发的倦。

    他低低地问我:天楚,你有没有想过你长大了去哪里?我是不会留在这府邸里头做奴才的,投了军我要冲锋陷阵当个大将军。你呢?你想怎么办?

    我十四岁可以离开的日子还很遥远,即使就在眼前,我也舍不得离开水青阑。如果,留下来做王府的家臣,应该可以同水青阑在一起吧?

    水粟听不到我的回答,闷闷地哼了两声:不然,明年我离开的时候你就和我一起走吧,我是大人了,我可以养活你。

    半梦半醒里我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倦倦地问他一句:粟哥哥,你说什么?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有人拍门。我们的屋子历来是不许栓门的,拍了两下人已经进来。

    刀子似的冷风蓦地灌进来,我一下惊醒,我匆忙地睁眼坐起身,看见白天发给我们棉衣的管家身后带着两个青衣的家人站在床前,李夫子就站在门口,默默地不出声。苍白的月光里他们手中那盏写着斗大水字的灯笼\出奇的亮。

    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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