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府一口酒下肚,老神在在的样子:“没什么可惭愧的,人情往来,这是常理,若你是个寻常人,本府莫说应许你什么,更遑论是坐在这里煮酒闲谈了,自然,你也不必担心,本府有本府的关系,自然也不想将来有求于你,你只当是本府提携后进吧。”他很平淡的又拿起铜壶斟酒。
    寒暄了几句,天色不早,叶春秋告辞。
    回到了家中,几个同乡也在,都是商议着一道回乡的事,这些人有的是在外行商,有的和叶景父子一样的读书人,还有一些在此拜师,各色人都有,不过大家对叶景父子都很敬重,在商量了车马的时候,都愿意将车队中最好的两顶轿子让出来。
    叶景和他们闲聊,而叶春秋过去乖巧的给他们行礼叫了一声叔伯,无论是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都没有怠慢,众人都是笑,带着乡音夸奖了叶春秋几句,叶春秋便溜去了自己的房里。
    很苦恼啊,若是再长大一些,只怕就不能来了客人就躲到一边去,也不能再装傻卖萌了吧。
    叶春秋想着,不由径自失笑。
    本想去拜别王羲之小姐,奈何时间有些仓促,何况这个时候,反而是女医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叶春秋只好悻然的留了书信,便与老爹一道,随着同乡返程。
    一路无话,叶家这儿却早就翘首以盼,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家族,还有新建起来的牌坊和石坊,上头书写着叶母孙氏和老太公的功绩,叶春秋特意在这金漆彩绘的牌坊前停下,那牌坊的上方,石刻‘恭慈无双’四字,自这里穿越而过,叶景感慨万千,拉着叶春秋到了中门,门房愕然出来,见到叶春秋父子,也是愣了一下。
    虽然一直说大房老爷和少爷要回来,不过却没有具名具体时间,不过叶家内外,早就忙碌开了,只不过老太公依然觉得不足,怪叶景没有说明到底什么时候到,王县令和诸位乡亲,也都一直来问,都想一道去县里的长亭迎接。
    结果因为如此,这父子二人孤零零而回,各自背着书箱,还提着包袱,头戴着象征读书人的纶巾,身上地儒衫俱都沾满了风尘。
    至少……现在的情景和这门房所想象的不一样,解元老爷和举人老爷,理应是鲜衣怒马的,只是……这怎么跟逃荒似的。
    叶家终于炸开了。
    一群人蜂拥而来,让叶景有些招架不住,回头一看,春秋呢?春秋已是躲了开去,溜了。
    新春佳节总有许多事要做,叶春秋终于得以进入了叶家的祠堂,他在祠堂里,看到了母亲的牌位,那由王县令亲自提笔的金漆字迹在诸多陈旧的牌位中显得格外的瞩目。
    他浮想万千地看着牌位,在太祖公的牌匾下,亦是可以看到母亲的名字,孙媳孙氏……
    就好似是春雨,一切都是润物无声,那在这个家里曾是忌讳的家母,曾经除了在叶景父子心底留下过痕迹,可是在这叶家,却是一丁点踪影都无,而如今,却一下子出现在叶家各个角落,那位已经仙逝的长房诰命夫人,现在似乎也成了叶家一桩体面的事。
    叶景在祠堂里待了几宿,而叶春秋自然过着自己的日子,他有许多人要拜会,先要去县里拜谒王县令和本地新任的县里教谕,接着便是去黄家,以及一些远亲近邻,也都统统要走动一下。
    这个家族,已经开始渐渐有了起色,不再局限于河西,而是通过某种绵密的关系网,开始有形和无形的将各种关系牵连起来。
    上溪的周家也曾出过举人,近来也有个子弟中了秀才,而今趁着叶春秋在家,也来拜访,叶春秋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渐渐承担起了一些责任,趁着老太公和叶景不在的时候,在厅中请他吃茶,说着一些闲话,等送走了这位周秀才,三婶便笑呵呵地来了:“春秋啊,这是今年的账目,家里的开支用度都在这里,你得看看。”
    “辛苦三婶了。”叶春秋朝她笑笑,接过了账簿,认真地看了看,他毕竟年轻,脑子够用,所以一面看着账目,一面问:“俊才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师了吧,可有修书回来?”
    三婶显得忧心忡忡:“还没有,这个糊涂虫,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春秋,婶子有些放心不下。”
    叶春秋只抿抿嘴,目光依旧落在账目上,他已经渐渐有一家之主的气象了,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婶子,依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无妨的,不会有事,何况不是说让叶虎和叶三一并随他去的吗?身上带着的银子也是足够,又是朝廷征辟的亲军武官,他不招惹别人就算好的。”
    三婶忙说:“是,是,春秋说的是。还有,二哥那儿,自从上次回来,你大父狠狠的揍他了一顿,本来要将他逐出门墙的,谁晓得他竟是疯疯癫癫,怎么打都没反应,逢人就笑,反反复复的念,他不会说,便是打死了,他也不敢胡说八道。春秋,你二叔想必是疯了。”
    叶春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时,他大致已经看过了账,今年叶家已有兴旺的迹象,虽然钱粮不多,可是增加的土地却有五百多亩。他抬眸,看着三婶,温和的道:“哎,倒是可怜了二房,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三婶,往后在账上,多挪一些钱粮给二房,二婶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辰良也读书,开支想必是不小的,二叔的病,找人看看吧。”
    三婶本来还想着,自己说了老二的事,能让叶春秋高兴一阵子呢,谁不晓得大房和二房已经撕破了脸皮,谁料叶春秋竟是如此,她不禁觉得自己这个妇道人家跟不上叶春秋的思维了,却还是应承道:“是,都听你的,其实老三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开口。”
    叶春秋莞尔,三叔只怕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自己开了口,三婶是个何其精明的人,当然也就跟着附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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