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迫近,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一,京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是叶春秋第一次在北方过冬,也从未见过北地的雪,相较于南方的吝啬,这鹅毛大雪犹如飘絮一般随着大风朦胧胧地飘下,窗外的树木被雪覆盖,枝叶结成了冰凌,雪花覆了地面一层又一层,叶春秋里头罩了一件袄子,披了大氅便踩着雪出了厢房。
    天气冷飕飕的,不过叶春秋还算暖和,现在新军的操练已经有了一些气象了,一个月多月的操练,使这些门生不再是一群雏鸟。
    操典的事,大致可以交给王守仁负责,今日和平时不同,主要是因为新军已经操练了一些时间,而岁末京察的缘故,再加上宫中有意考察一下诸卫,所以命兵部尚书谢迁领衔,会同吏部、御马监、都察院诸官巡视各营,以观成效。
    天子对这军务太上心了,既然专门下了旨,内阁也没有反对,所以谢迁便开始巡视亲军诸卫了,昨儿刚刚巡视了勇士营,即便是谢迁,对勇士营也是赞不绝口,勇士营本就是从诸卫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即便是对外招募,也大多招募的是青壮,再加上粮饷充足,操练得当,张永也肯用心,因而一番操演下来,几乎是一致好评。
    今日要巡视的便是镇国新军,本来镇国新军是没有资格被考察的,却因为天子特意在旨意中提及,所以新军成为了谢迁最后的考察目标。
    叶春秋一早便踩着雪出了门,赶到了营里,王守仁早就到了,对于这一次巡视,若说不重视那是骗人的,于是叶春秋让门生们早早用过了饭,接着便在校场等候,过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是谢公会同诸官到了。
    叶春秋和王守仁打起精神,忙是到了辕门相迎,今日来的阵仗不小,除了谢迁,还有张永也亲自来了,吏部那儿来的是个主事,都察院来的居然是佥都御史邓健。
    叶春秋上前道:“下官叶春秋,见过谢公。”王守仁也一起行礼。
    谢迁带着几分笑意地拍了拍叶春秋的肩膀道:“哈……等得急了吧,老夫也等得急了,正想看看新军的气象。”
    张永也跟着笑道:“新军盛名之下,咱家也正想见识呢。”
    叶春秋才与张永见了礼,张永一改以往的态度,笑容可掬地道:“免礼,免礼,咱不过是陪谢公看个热闹。”
    叶春秋心想,你是想来看笑话的还差不多!
    只是自己的新军能否有成效,叶春秋却拿不准,倒是王守仁一脸倦容,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
    倒是真难为了他。
    将谢迁等人迎入校场,谢迁对巡视新军最为期待,远远看到百余个新军已是列了队,印象似乎还算不错。
    于是他步入校场附近的凉棚里,叶春秋让了取了炭盆来,谢迁与张永纷纷坐下,邓健不好意思和叶春秋打招呼,只是和叶春秋交换了个眼神,至于那位吏部的大人,叶春秋却是不认得,不过看他一直拉着个脸,叶春秋也就没有和他寒暄什么。
    书吏斟了热茶来,谢迁喝了口热茶,整个人暖和了一些,对叶春秋道:“老夫这半月来巡视诸营,尤其是要检验的却是各卫新兵,其中勇士营最为优秀,却是不知你这新军如何。”
    一旁的张永好整以暇地道:“谢公谬赞了,那些兔崽子若是知道,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可?”
    谢迁莞尔一笑,便道:“开始吧。”
    叶春秋自去吩咐了一句,鸣金声响起,百来个新兵立即肃然,竟是整齐划一的列队,接着开始按着炼体术的军姿站定。
    谢迁看的连连点头,一旁的张永也不禁有些狐疑了,这叶春秋,当真将新军练出来了?瞧这个架势,倒是有一些模样。
    谢迁露出欣慰的笑容,转眼到了年关,京察就要开始,许多掩盖了一年的矛盾一触即发,叶春秋在此练兵,也算是头一遭了,本就万众瞩目,而今总算可以检验一下成效了。
    百来个读书人,就这么保持着某种肃然的姿势,纹丝不动。
    他们比从前显得矫健了许多,长达一个多月的操练,足以令他们脱胎换骨,而今这样的操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起初谢迁还看着颇有信心,却渐渐地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呷了口茶,却是看向一旁的张永,张永带笑道:“叶修撰啊。”
    叶春秋道:“下官在。”
    张永忍俊不禁道:“呃,镇国。军的操练……就是如此?”
    叶春秋和一旁的王守仁对视一眼,没错,他们的操演大致就是如此。
    叶春秋和王守仁二人的反应看在张永的眼里,忍不住失笑道:“为何不摆阵来看看,操练了一个多月,就只是这么的站着?咱闻所未闻,这……不是玩笑吗?”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说,却是意味深长,谢迁和邓健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事实上,他们也有些郁闷起来,开始还新鲜,可新军就只是一直杵在校场上,这练的算是什么兵?这些日子巡视各营,各营威武雄壮者有之,阵型千变万化者有之,什么梅花阵,什么一字长蛇,刀牌手与长矛手不断变化,看的人不但眼花缭乱,更觉得这是一等一的精兵。
    可是……你镇国新军就只会这个?昨日也是看操练一个多月的勇士营新兵操练,可比这个要精锐得多了。
    张永心里更是忍不住笑,便道:“好吧,就算新军刚刚开始操练,咱呢,也不能太高看了,既如此,还是演武来看看。”他一面说,一面眼中带笑地捧起茶盏,拿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挑起浮在其上的茶沫,又不禁噗嗤笑了起来。
    这讽刺意味还真是太明显了……
    不过御马监当差了这么久,张永是熟谙军务的,这兵如何操练,他是耳熟能详,他不由偷偷地看了谢迁一眼,这位谢公堂堂兵部尚书,想必也是对这军务略知一二吧,倒要看看,这位谢学士会不会气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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