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了洪承畴组织的四省会剿,张益达所在的神塘营先后参与了围歼江山县的督标营、奔袭汉军八旗、以及大败南线清军的三次大战,军中很多的军官和士卒都得到了提升,他也不例外。
    由于扩军的需要,有的军官、士卒被调到了新建的营头,玉山营、淳安营、骑兵营、骡子军,甚至是地方驻军,比如他所在的那股步兵局的局总陈岚就被抽调到了骡子军中担任局总,而他则继续留在了神塘营,军阶从陪戎副尉晋升为陪戎校尉,正式坐上了本队的火器队队长。
    虽说只是个下级军官,但是张益达却很是满足,当年在东阳县投军时那个招募了他的军官已经在几个月前战死于金华府城,但是当年送给他的那句话却还是萦绕在脑海之中,而且已经开始应验了。
    “某当年也是为了吃上饱饭才从军的,这一年多下来靠着训练刻苦和作战勇猛,现在已经当上了军官,就连媳妇也都有了。张兄弟,跟着大帅好好干,杀出个太平人间,总能搏个富贵出来的!”
    从永历五年九月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年的时间了。
    这两年的时间,刻苦训练、作战也从未有退缩过,先是在东阳县的驻军,而后更是随着作为预备队的那几个局的步兵营参加了决定浙西南战略主动权的神塘源之战。便是神塘营得以有了这个番号,陈文也当众明言是当时还是千总的安有福率领的那两个步兵局力抗督标营大部才获得的,理所当然这也有他的一份努力!
    这两年的时间,从一个驻军的小兵开始,一步步走过来,在陈文开始实行军衔制度时得到了陪戎副尉的军阶,只是一个火器队伍长实在算不得军官。所幸的是,月余前升作了陪戎校尉,差遣也升作了火器队的队长,连部队都没有调换到新的营头,升迁二字也是毋庸置疑的。
    这两年的时间,田土有了,八十亩的粮田外加四十亩的桑田,一个小小的火器队长,靠着奋勇作战便可以成为村中的富庶人家。如今媳妇也有了,祖父母和父母的坟也迁到了自家的土地上,便是那份大仇,他也已经报了,大抵也就只剩下子嗣了吧。
    “真该好好感谢下王大哥的吉言,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等回营时,先去一趟他的坟前拜一拜。嗯,就这么定了。”
    “当家的,刚回来就发呆,喝口醒酒汤,奴家这就去把饭热热。”
    虽然神塘源现在驻扎在玉山县前线,但是洪承畴那边已经开始了封锁和迁界,显然是已经怕了浙江明军。负责安排军队调动、换防、轮休的军令司衙门大抵也是这么琢磨的,便将神塘营照常轮休的申请上报,由陈文批复后开始执行。张益达前段时间休过半个月的伤假,伤一好便归队了,此番监军官照顾他还没孩子,轮休也排在了前面。
    “俺跟他们吃过了,不用热了。坐下来休息会儿,说说话。”
    张益达是东阳县本地人,在几里地外的横店镇还有些熟识,今番回来正好被一个碰上,约了今天吃酒,此刻也不过刚刚归家。
    听了这话,张益达的媳妇便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她男人的身前,看着张益达把早已倒在碗中的醒酒汤喝了,将碗收拾了才回来重新坐下。张益达现在是军官,但当初却是给大户人家做过家生的奴仆的,成亲前还只是个伍长,仅仅管五个人的小丘八而已,要不是他当时分到了几十亩的地,眼看是能发达了,估计他那位岳父老泰山也未必舍得把闺女许给他。
    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的这个娘子确实是个贤惠的人儿,操持家务,还是下地干农活,都是一把好手。现在想来,大概也就剩下还没怀上孩子这一点儿让他不够满意的了。
    “嗨,成亲才多长时间,又是打仗,又是驻防,在家都没呆多长时间,哪有那么快的。”想到这里,张益达转念一笑,似乎这次能赶在第一批回来轮休,不就是照顾他还没孩子的吗,是得努力努力了。
    “娘子,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休息吧。”
    站起身来,张益达拉着他娘子的手便要往床边走去,可是这一次,他的娘子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百依百顺,却是喜上眉梢的要他重新坐下,继续说话。
    “当家的,奴家今天去看郎中了,郎中说,说奴家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
    看着张益达一脸的茫然,羞恼立刻就浮现上了小妇人的面容之上。
    “郎中说奴家有喜了。”
    “啊?”
    张益达记得,他成亲是二月的事情,当时还特别请的婚假。半年下来,聚少离多,倒是四省会剿结束后回来养伤,伤好了临回营的最后几天他可是没少下功夫,以至于回营后还被那个久已成亲,孩子都有两个了的步兵队长说笑过呢。
    “确定了吗?”
    被张益达环住了双臂,小妇人轻咬着下嘴唇,带着低低的浅笑,回了句“嗯”之后便向身前的良人解释道:“奴家最开始也不敢确定,先是回了趟娘家,俺娘说应该是有了。这两天当家的回来没来得及,到了今天才去看的郎中,郎中也说有了,想来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有了,有了,哈哈,真的有了!”
    一把将自家的娘子拥入怀中,随即张益达又松开了臂膀,拉着媳妇跑到祖辈的牌位前下拜,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给列祖列宗,而后更是轻轻的抚摸他那娘子尚未显怀的腹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不过,此间幸福已经有些凝固了时间的空气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吹动,天色不早,张益达带着疑惑前去打开了大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提刑司衙门的官员正带着一队手拿铁尺、水火棍和绳索的衙役。
    “阁下有何要事?”
    “你可是两年前唤作冯七,后来投军复了本姓的张益达?”
    听到这话,张益达心头猛的便是一震,随即便点头应是。
    “永历六年六月,横店镇富户冯敬时失踪,前不久发现其被人杀死在书房密室之中。今,我东阳县提刑司衙门经过调查,确定阁下于此案有重大嫌疑,特来请阁下随我等到提刑司衙门走一趟!”
    隐藏在心头已经一年的秘密被人揭开,张益达登时便愣在了当场,转瞬之间,他才猛的想起来今日吃酒,喝道正酣的时候,好像依稀听一个熟识说过,几个月前冯家那个被传闹鬼的老宅子好像被什么人买了下来。一旦想到此间,他登时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是军官,归军法司管,你们提刑司没权利抓我。”
    “少说废话,绑了!”
    ………………
    “张益达是神塘营的军官,以陪戎校尉的军阶作为火器队队长。此人乃是军中之人,请问贵官之僚属有什么资格调查、逮捕、审讯其人?!”
    “诚如齐军法官所言,疑犯张益达确实是军官,但是被害人冯敬时却是民户,东阳县提刑司衙门自然有权受理。”
    齐秀峰是军法司的主事,负责军法条例的执行,而韩启正则是以金华府同知的身份掌管提刑司,东阳县提刑司衙门便是他的下属。奈何此事牵扯甚多,那个提刑官居然擅自做主逮捕、审讯军官,实在让他不满以极,但是在外人面前,自然还是要出言回护一二。不为别的,提刑司衙门的权威必须要维护,这是他这个主官不可推卸的责任。
    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了陈文、孙钰、齐秀峰和韩启正四人,陈文还在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而孙钰则是一副烦躁疲惫的神色,只是不知道是对齐秀峰和韩启正之间的争论不休,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好一个有权受理,贵官的意思,是我军法司日后也要听你们提刑司衙门的喽?”
    “齐秀峰,你少在这跟老夫断章取义!”
    “够了!”
    “啪”的一声,随着陈文拍案而起,刚刚还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齐秀峰和韩启正二人连忙行礼致歉,口称死罪。
    “张益达现在在哪呢?”
    “回侯爷的话,尚在东阳县提刑司衙门的大牢里。”
    “押送到金华府,让军法司的人从旁监督,顺便让参与调查、抓捕和审讯的官吏一起过来。”
    “下官遵命。”
    平了曹从龙之乱,作为当时的附逆之人,韩启正在陈文面前一向是谨小慎微,此番若非事情逼到此处,他也不敢当着陈文和齐秀峰在这里大吵大闹。此间陈文一语说罢,韩启正连忙退了出去,便是齐秀峰也同样被陈文挥退了出去。
    “辅仁,此事虽小,但关碍的可甚是重大啊。”
    “确实如此,具体的,等有关人等抵达后再作决定。不过,这里面的味道,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深吸了一口气,陈文唤人传来周敬亭,与他说了几句,周敬亭便拱手应是,重新离开了会议大厅,只留下了陈文和孙钰二人继续进行商议其他事情,一些不方便公开讨论的问题。
    “说说吧,那群遗民又打算怎么个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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