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恭安。”
    “臣,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宜诚乃戒。”
    接过圣旨,站起身来,陈文总算是完成了在这个阶级社会的又一次的阶级提升。
    提督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等处水陆兵马援剿总兵官,特赐蟒玉,便宜行事,挂征虏将军印,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太保兼太子太保,会稽郡王。
    官职的全称很长,实际上提升的也就是从少保越过了少师、少傅晋级为太保,太子少保越过了太子太师、太子太傅晋升为太子太保。
    陈文此前的少保是三孤之一,明时是从一品;现在的太保则是三公之一,正一品的大员。而太子少保和太子太保则是东宫官职,是为东宫三师和三少之一,理论上太子太保是护卫太子安全,太子少保则是太子太保的副手。事实上,这些官职在明朝都只是荣衔,受封者不仅多有文官,明末更是还有一个女子受封了太子太保。不过在陈文看来,这个女子也远比那些文官有能力护卫太子的安全。
    相较之下,虽说同样是荣衔,但公爵之间郡王也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甲申之前,到了王爵一般都只是朱家的宗室才有资格受封,开国和靖难中的一些受封者,则是死后的追封,不参与到世袭,只是好听而已。而南明这些年,国公已经封出去几十个了,陈文只是其中之一,但活着时册封的郡王却很少。甚至即便是三王内讧后永历帝在李定国的支持下收回了一些实权,能够受封郡王的也都是大西军内部的大军头,比如冯双礼、白文选之流,除此之外也就只有郑成功的延平郡王了。
    “大王诛杀逆贼洪承畴,收复江西大部,秦王殿下得到捷报也是对大王多有赞颂。”
    话是好话,但却不怎么好听。宣诏使者不提永历天子,大谈孙可望如何如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受封安远侯开始,秀国公,到现在的会稽郡王,每次来的使者没有重样过,但却都是这样子。
    “敢问天使,洪承畴身死,如此大事,何故只提秦王殿下?难道说,天子对此并不知晓?”
    见陈文接了圣旨,本打算说两句好听的应应景,岂料却迎来了这么一句话,使者登时便面露错愕。此前的两次宣诏使者都没有提及过陈文这么喜欢噎人,结果却被他碰上了,所幸他也是反应不慢。
    “回大王的话,这等大事,天子当然知道,当然知道。只是秦王殿下先得到消息的,下官……”
    “君是君,臣是臣,这是礼法,天使须得记清楚了。”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刚接了圣旨就难为宣诏使者的,陈文自觉着大概也是头一号了。然而他却依稀记得,是孙可望试图让部将将永历带离安龙,行禅让之礼,才导致了三王内讧的最终发生。这一事件使得大西军彻底陷入到了内讧之中,于陈文如今的周边形势,于反清的大局都是极为不利的。
    现在斥责宣诏使者,其实际上则是敲打他背后的秦王孙可望。若是此番的敲山震虎能够起到效用,推迟三王内讧的时间,无论是对他代表的浙江明军集团,还是对整体的抗清局势,都将会是有益的。一句话而已,何乐而不为。
    敲打过后,陈文却也没难为他,该饮宴饮宴,该给的喜钱也没少一文。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也没必要过多为难这等礼部的文官。
    眼见着银子没少,刚才还被训得跟三孙子一样的宣诏使者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这等册封的宣诏从来都是肥差事,陈文麾下的部将这次也多有获得爵位的。总体而言,他帐下的五个伯爵此番都能够被册封为侯爵,那些挂印将军则一律册封为伯爵,就连马信、胡来觐这样的降将都不例外。陈文本人宣诏结束了,陈文麾下的部将们,一些主要的文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尤其是陈文的正妻以及岳家,都少不了一份喜钱,自然是难得的好差事。
    “王巡抚,下官这一路还要为多位伯爷、大帅宣诏,这行程还望巡抚老大人多多上心。”
    陈文的部将分驻各地,宣诏使者结束了陈文的宣诏,又宣读了任命王江为江西巡抚,晋升几个身在南昌的文官官职,以及广宁伯李瑞鑫册封为广宁侯的一系列诏书,可谓是赚得满盆满钵。
    接下来自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尽快多跑几个地方,尽早把诏书宣读完毕了,才好安心——没办法,刚刚陈文那架势,秦藩和会稽藩之间矛盾明朗化,弄不好哪天兵戎相见了,这诏书不算数了,那些贿赂岂不是扔水坑里听响了。
    只不过,这等事情也不归王江负责,然则王江却也知道,这宣诏使者大抵是畏惧陈文的威风,他也只得代为询问了一番负责的官员。
    “天使除了我浙江明军,可还有到他处执行的公务吗?”
    “是这样,下官奉命还要去一趟永宁卫中左千户所。”
    去那里,只可能是去见郑成功。宣诏使者在席中位置甚高,就在王江的下手,左近便是陈文、李瑞鑫等人。此言一出,左近为之一静,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只是那一双双耳朵却无不支了起来,而陈文更是向王江使了个眼色。
    “哦,看来我等也要提前恭喜漳国公了?”
    王江的话一出口,那宣诏使者也只得将诏书中对于郑成功所部的册封一五一十的说与王江。这个消息很是震撼,王江听后却并没如何,只是提前恭喜了一番便转而提及了宣诏使者的路线问题。只不过,当宣诏使者听过了行程路线,以及王江的分析后,却完全没有这位江西巡抚那般淡定。
    “吉安、赣州、南安、南雄、汀州、邵武……”
    陈文南下是没有保密的,宣诏使者也知道陈文是去找南赣清军的麻烦去了。不过按照正常的想法,赣州可是天下闻名的坚城,金声恒和李成栋都栽在了胡有升的手里,陈文返回大抵也是将围城的工作交给了部将,自己回来坐镇。岂料赣州竟然已经被明军占领了,至于什么南安、南雄根本没办法与其相比。而浙江明军更是杀进了福建,让他不得不震惊于陈文的实力雄厚。
    “下官失礼了,仅以此酒,为大王贺,为浙江王师贺。”
    宣诏使者举杯致意,陈文今天却仿佛是跟他没完了一般,再一次驳斥了宣诏使者的说法。
    “多谢天使,不过这称呼却要变上一变了,如今应当是江浙王师才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教坊司的轻歌曼舞过后,满怀着别样心思,就连那些曼妙的舞姿和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也没能宣诏使者尽情于此间的享乐。
    宣诏使者离开后,陈文、王江、李瑞鑫等人也先后回到了二堂,大堂上也只剩下了那些受邀而来的中下级文官、军官还在享受这未来几个月里难得的美妙时光。
    回到二堂,三人坐定,侍女上了醒酒的茶汤也退了出去,此间自是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而已。
    “妈的,咱们跟着大帅披荆斩棘,从浙江杀到江西,现在雄踞两省之地,威震长江以南。好容易大帅才受封了一个郡王,凭什么他朱成功就也能受封郡王。还有孙可望那个王八蛋,他有什么资格受封亲王的王位。”
    孙可望在代永历天子册封陈文为会稽郡王的同时,也册封了郑成功为延平郡王。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在宴会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一经回到二堂,李瑞鑫的怒气登时就爆发了出来。
    “李侯,稍安勿躁。”
    李瑞鑫怒不可遏,王江却也只是示意他勿要太过动怒,仅此而已。倒是陈文,站在后世人的角度,对郑成功受封郡王却没有丝毫的介怀。
    历史上,郑成功虽然动作幅度长期没有其他抗清势力大,但是浴血奋战十几年,杀过的八旗兵和绿营兵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尤其是镇江、厦门两次大捷,对八旗军的实际杀伤也只有两蹶名王外加磨盘山惨胜的李定国才能相比。民族英雄当之无愧,一个郡王的爵位更是无法与其功业相称。
    只不过,陈文却也能够理解,这四年来,他带着这些人一路走来,完完全全是在夹缝中一步步走到的今天。最初的几年,朝不保夕,却没有人选择放弃,依旧在他的旗下浴血奋战,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能活着看到他们的主帅晋升为王的那一天。
    这些努力使得他们倍加珍视,也倍加容不得那些功业暂且无法与陈文相比的明军势力获得与陈文相似的功赏,尤其是浙江明军与福建明军之间因为舟山一事的嫌隙尚在,即便陈文用施琅可以缓和福建明军的不满,但却无法抚平他的部下们心中的那道裂痕。
    “这就是孙可望那厮想要看到的。”
    李瑞鑫自然明白陈文所说的,只是在他看来,郑成功的福建明军如今与他们接壤,且同在东南,威胁更大一些。而孙可望,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而已,早晚回去收拾他,总要有个主次才是。
    “末将倒要看看,他朱成功好不好意思接受这道圣旨。”
    “辅仁,李侯,若是漳国公接了圣旨,咱们只怕是要多加留心一些了。”
    听到王江这话,陈文和李瑞鑫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王巡抚所言甚是,确实要放着他一手。”说罢,李瑞鑫便转而对陈文说道:“大帅,不是说孙可望那厮与李定国不和吗,咱们要不要与其联络一番。”
    王江与李瑞鑫的所指,陈文焉能不知,但是透过历史,他反倒是觉得另一些事情更符合郑成功的性格以及其一直以来的战略方向。
    “孙可望,我早晚会去收拾他。至于朱成功那边,我不觉得咱们应该为尚可喜、耿继茂和郝久尚那帮墙头草担忧,更不必为刘清泰、杨名高、黄应杰、吴六奇这些铁杆汉奸的下场如何,不是吗?”
    陈文此前答应耿继茂代为向郑成功说和,但郑成功能否放弃对福建的攻略,却很难预知。如果郑成功接受了郡王的爵位,福建、广东的几方势力爆发混战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现在的郑成功还没有明确表示对这三路清军反正一事的认同,而他手里更是有了一支可以起到一锤定音效用的精锐部队。
    “大帅说的是,咱们是光荣的江浙王师,是一力扭转长江以南战局的雄师,倒是末将太过于瞧得起他们了。”
    李瑞鑫哈哈一笑,反倒是王江却远没有那么乐观。“辅仁,圣旨里的提督二字,用意不浅。那李徂徕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恐怕……”
    陈文的提督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等处水陆兵马援剿总兵官的职务,实际上只比原来多了个广东,如果按照宣诏使者的行程来看,广东十有**是像福建一样,引他去与李定国相争的。
    倒是提督二字,现在陈文与东南战场上已经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如戚继光一般总理军务,或是像满桂一样出任武经略都是完全够格的。更何况,永历朝也不是没有出过“都统云、贵、川、湖、江、广、浙、直等处汉土狼猺水路兵马援剿总兵官”这样夸张的职务。比起几年前的那位本部不过数千兵马的云南籍武将,陈文难道不是更有资格节制整个东南战场的明军吗?
    孙可望不肯放任陈文作大之心,对他的提防之意已经昭然若揭。而王江所指的李之椿早在去年就被任命为直浙经略,前不久南京的潜伏人员回报,经过暗地里针对江南义军的调查,得知其人并非没有接受任命。
    可是直到今时今日,这位直浙经略却还没有来见陈文。他可是如今东南实力最强的明军的首领,如此这般,只怕对陈文以及陈文代表的江浙明军乃是有着极大的成见和不满。
    “暂且不必理会他,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些年没有任何盟友协助,咱们不也是撑下来了吗。难道说少了他个李屠户,咱们还得吃那带毛猪不成。”
    陈文满怀着自强奋斗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感染着王江和李瑞鑫,三人聊了片刻便各自回去休息,以待明日开始的加班加点。
    李瑞鑫还好,倒是王江,回归以来也曾了解过曹从龙之乱的一些事情,对于李之椿的不正常表现多少怀着一些隐忧。不过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江浙明军也不是当初的金华明军,体制日趋健全,陈文的军情司也对那些手握实权的官员、武将也多有监控,如当年那般一舌辩之士借助于朝廷的权位就能起来兴风作浪,却是根本不可能再发生的了。
    只是回到巡抚衙门,他还是修书一封于孙钰,作为集团中级别最高的两个文官,是有义务对下属官吏加大监督力度,以防内部出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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