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明军的弓箭、火铳和火炮打了清军骑兵主力一个措手不及,一批批的满蒙汉军及绿营的骑兵被轰杀坠马,“击死千余,余军惊溃”,一时阵脚大乱。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向两翼逃去的铁人军返身杀来,截住了清军的溃兵就又是大肆砍杀了起来。
    开战之初的局面彻底调了个个儿,正黄旗佐领宝金泰、和硕额附萨尔泰、二等轻车都尉猛格图、镶黄旗骁骑校巴哈里、正白旗骁骑校阿哈尼等满洲八旗军官纷纷被砍杀致死,就连后方压阵的管效忠也被溃兵冲散。
    前军已经彻底溃败,但是管效忠却并没有放弃,明军的步兵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骑兵,于是乎他便一边向后撤退,一边收敛溃兵,直至退到了银山的山坡上才终于压住了阵脚,重新整队,全军下马列阵。
    骑兵已经证明没用了,管效忠依旧不信邪,干脆就拿出了满洲八旗擅长的列阵步战。岂料八旗军弃马步战,趁胜追击而来的福建明军稍一重新结阵就立刻冲了上来,似乎是唯恐清军会逃跑一般。
    骑兵冲锋失利的八旗军进入到步战阶段也没能改变过来,单方面的屠杀已经第三次出现了,管效忠身陷重围之中,坐骑三度被砍死,靠着亲兵的坐骑和护卫才勉强冲了出去。
    主帅弃军而逃,步战失利的清军土崩瓦解,慌忙的向后方遁逃,将阵后的汉军火铳手、炮手以及绿营兵尽皆冲散。清军溃兵自银山山坡上向下奔逃,坡势陡翘,狂逃者马失前蹄,成片成片的被前面摔倒的溃兵绊倒,如此往复,滚滚如洪潮怒涛,而更后面的溃兵则踩着死伤的同伙继续向坡下乱冲,一时间光是踩踏就死伤无算。
    银山山坡之下,正是江南水乡的典型地形,道路狭小,沟壑纵横。清军奔逃而下,岂料这时天降暴雨。一时间,“过沟者死于沟,过河者死于河”,其状惨不忍睹。而追上来的明军则是常年处于福建,对于南方的雨水和泥泞早已适应,登时就又是一片屠杀。
    福建明军追杀了十里之遥才收兵回营,回来的路上,清军“填满沟壑,遍野横尸”,八旗军被砍杀殆尽,就连绿营也所剩无几。
    数日前,管效忠带着一万五千大军自南京出征,等到他逃回来的时候,参战的常州绿营300清军仅掏出三十七人,镇江绿营五百兵则更是只有八十个骑兵逃出生天,步兵全军覆没。而管效忠亲自率领的两千江南江宁左翼四旗和两千汉军八旗更是仅仅只有一百四十人逃回了南京,且人人“魂魄尤惊,策战者鞠缩不前”。
    清军溃逃,携带的马匹、骆驼及铠甲、弓箭和火器尽皆被福建明军缴获。而这一场两军加一起近五万人规模的野战,福建明军除了前阵的些许损伤外,重伤、阵亡者不过数人而已,乃是明清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交换比。
    国姓爷,威武!
    ………………
    镇江大捷,乃是中**事史上极为经典的一场以步克骑的野战,郑成功凭借着铁人军、火器的灵活使用将八旗军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江南的官。
    “镇江即下,我军当尽快收复南京。官兵行程,水、陆孰得快便?”
    清军主力惨败,已经不再构成威胁,此去南京百里,所要考虑的自然是怎么去的问题。
    听闻郑成功有此一问,麾下大将中提督甘辉慨然应道:“末将以为,乘此大捷,虏师亡魂丧胆之际,比无暇预备。兵贵神速,当由陆路长驱直入,昼夜兼程,逼取南京。倘若虏师拦阻,借此破竹之势,亦可一鼓而下;若虏师畏缩不出,围攻其城,先破其郡,则孤城不攻自下。若是水路行进,此时风信不顺,迁延时日,虏师援军大集,撄城固守,再想要攻取就要再多费上更多的功夫了。”
    甘辉是郑成功麾下最信任的大将之一,其人主张陆路进兵,郑成功也是暗自称道。可是就在这时,其他的几员大将却表示反对,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师远来,不习水土,兵多负重。”又表示“正下大雨,河沟皆满,不利于行军。”
    数日前清军的惨状是郑成功看在眼里的,天降暴雨确实导致了清军的伤亡急剧攀升,但是泥泞的道路对于行军也是极大的阻碍。
    水土不服到没什么,但是负重过大倒是真的。此番郑成功可谓是倾福建明军的储备而来,三千余艘战舰,战辅兵十余万,武器装备更是惊人。
    历史上张名振的一个部将被改编到藩前军,心生不满,在郑成功北伐之时与乍浦降清。一共只有五艘船,兵丁及家属一百四十余人,“可是携带的装备竟有红衣炮十三位,铜百子炮四十五位,三眼枪、鸟枪十杆,火药四十二桶,连桶共重一千八百八十九斤,红衣铁弹一千六百六十三出,百子铁弹一百八十二桶,连桶共重八千八百九十九斤,铁碎子一百零五桶,连桶共重五千一百九十斤,铁盔甲四十二顶,铁甲二十六身,铁蔽手九副,铁裙九条,铁遮窝十四副,还有棉盔甲、刀、箭、长枪、藤牌之类。”
    此番哪怕提早了四年,但是经过了与浙江的海贸往来和订购武器装备,家底却仅仅是略逊而已,郑成功携带的武器装备一点儿也不比历史上少,。
    水路逆流且不顺风,如果陆路行军,为防清军阻拦,势必要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假使武器装备水运,兵员走陆路,行程必定将会被水师拖慢,反倒是失了速进的本意。可若是不携带武器装备,遭逢清军能不好又会是一场惨败,前功尽弃。
    眼见于此,郑成功只得采纳了众将的意见,全军以水路进兵,用纤夫拉船行进这百里的路程。
    军议结束,众人散去,李之椿和贺王盛也回到了临时的居所。对于如何行军,二人此前也有过商议,但却是左右为难。一方面,走陆路,大军一路耀武扬威,可以加大力度宣传,造起更大的声势,但是另一方面,大军过境,扰民不可避免。更何况,造起的声势,弄不好就成了给郑成功做嫁衣裳,他们这些主导者反倒是作茧自缚。而走水路则根本不用考虑这些,自然也就随遇而安了。
    军务上面的事情,郑成功也并不太征求李之椿这个经略的意见。郑成功领兵多年,早年更是屡战屡败,当然知道外行指挥内行的结果。但是李之椿是经略,此番更是他引来的郑成功,对此自然也就会生出些不满。只是瓜州、镇江两战两捷,郑成功气势正盛,文官说话自然也就不够硬气了。
    “瓜州、镇江两场大捷,尤其是镇江一战,南京的八旗军尽没,咱们也该把各路义军号召起来,共谋大事。”
    “正该如此,与沧水,也是要多加拉拢。他是文官,是咱们士大夫,并非延平藩、会稽藩的那等武人。如今他手握着定西侯的大军,应该将这支军队设法变成咱们文官的基本武力,而不是延平藩的附庸。”
    张名振死后,张煌言接掌了张名振的嫡系武力,手下罗蕴章、马龙等将也都是颇有战斗经验。
    历史上这支军队被改编为藩前军,乃是因为总制陈六御当时就在舟山,且郑军势大,还握着粮草的要害,张煌言不得不如此。现如今,张名振提早去世,陈六御尚未抵达崇明,张煌言接手后几个月,郑成功也在全力准备南京之战,对于强收其军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
    “正该如此。”
    李之椿对贺王盛的说法很是赞同,最近他们也一直在这么做。况且,李之椿在鲁监国朝本就在号,他们这群人反清人士中的张冲甫也是鲁监国朝的兵部侍郎,于张煌言的渊源很是不小,自然也更为亲近。
    “另外,还需加强与会稽藩的联络才是。”
    “书信下官已经发出,借家父的关系,总能与会稽藩拉上交情。而且,延平藩收复江南,会稽藩未必会高兴,正好从这里面下手。”
    去岁,杭州驻防八旗惨败、洪承畴被杀、江西南赣光复、尚耿二藩反正,这些都是陈文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就连孙可望收复湖广南部也是陈文逼走了范文程他才能不战而得那大片的土地,否则就凭孙可望也能如此迅速的收复湖广南部?
    可以说,明军在长江以南大反攻的大势是陈文一手卷起的,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生息,陈文的大军已经做好了收复江南的准备。甚至就连江南的清军,也只剩下了束手待擒这一条路了。但是就在这时,郑成功反倒是浮海千里来摘了桃子,但凡是个常人都会气愤不已,甚至是刀剑相向。
    “只怕不是未必,而是极度的不满。”
    说到这里,李之椿哈哈一笑,继而说道:“不满才好,正好利用二人之间的矛盾进行分化。况且与会稽藩交好也是有益的,秦藩势大,唯有会稽藩能够并不逊色于他。而且延平藩拿下江南,兼海贸之利,实力可能很快就能追上会稽藩,现在布局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强。”
    明朝驾驭武将,讲的是一个大小相制。按照他们的布局,在江南,张煌言是制郑成功这个大的小;在东南,郑成功就是制陈文这个大的小;而在南明各部之中,陈文则是制孙可望这个大的小。
    这样一来,通过层层制约,折冲樽俎,武将就会受制于文官,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至于陈文对士大夫不善的问题,郑成功是个海盗,本性尚在,而孙可望更是流寇,都需要加以制约才能确保东南士绅的利益。
    唯独有一点就是,钱谦益那个老滑头不肯出头来主持全局,否则以他和郑成功之间的关系,多年来对陈文的帮助,总比他们二人唱黑白脸儿要容易得多。
    “不管怎样,江南光复在即,迟早能把鞑子赶出咱们大明。”
    “正是如此,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应该设法保全士人的元气才是。”
    军议结束,大军很快就自镇江启程,前往南京这座明王朝的陪都,明太祖朱元璋的龙兴之地。
    十天后,七月初九,前锋抵达南京凤仪门外下。七月十一他率领大将甘辉、余新、万礼等数十人在几百名亲随侍卫保护下“绕观钟山,采踏地势”。十二,郑成功率李之椿以下诸文武祭太祖。
    哭奠列宗毕,令甘辉、余新扎狮子山;万礼、杨祖扎第二大桥山上;以翁天祐为救应,御仪凤门要路;郭义、黄昭、萧拱宸屯扎汉西门,连林明、林胜、黄昌、魏雄、杨世德诸营垒。又令陈鹏、蓝衍、陈魁、蔡禄、杨好屯扎东南角,依水为营;刘巧、黄应、杨正、戴捷、刘国轩屯扎西北角,傍山为垒,连周瑞、林察等营。又令张英、陈尧策、林习山屯扎狱庙山,连诸宿镇护卫成功大营。各设鹿角了望,深沟木栅防御。
    江南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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