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所用的不过是隐身类道法之中最浅陋的“障眼法”,李公甫自修行“刑天诀”以来,除了修为精深、体魄强横,感应也变得愈来愈灵敏,毫不费力地便察觉了对方的踪迹,而后用一砚墨汁让他原形毕露。
    看到虚空之中出现的那张染墨的黑脸,他随手将身边一名差役拿着的锁链扯来,手腕一抖之下,那锁链便如一条灵蛇般贴地游窜出去,在离地尺许的空中一缠一绕,又随着李公甫向后一扯而蓦然收紧。
    虚空之中再次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便见一条人影凭空出现而后狼狈万分的仆街当场。众人看得分明,这死狗般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身的,赫然正是方才一派世外高人风范的吉安。
    李公甫将手中的锁链向身边的差役一抛,淡然道:“去将人锁了,立即带回衙门问话。”
    “李头儿威武!”
    两个差役大喜,欢呼一声后一起上前,用两条锁链将吉安锁个结实,其间自免不得公报私仇地很是下了几记黑手。
    而后李公甫在前,两差役拖着吉安随后,一起往县衙的方向行去,众人虽然对吉安这“神话”的破灭大失所望,不过看到有热闹可瞧,仍有许多人跟了上来。
    一路上许多人对满脸黑墨一身尘土的吉安指指点点,吉安羞愤欲死,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李公甫,眼中满是浓烈的怨毒之色。
    回到县衙之后,李公甫直接将吉安带到班房问话。
    “吉安,据我所知,三天前你曾在街上断言钱贵有杀身之祸,并借以向钱贵索要钱财。结果钱贵半点也不信,反而将你痛骂了一场。如今钱贵遭人杀害,是否便是你心怀怨愤,便仗所学道术下其毒手?”
    此刻的吉安却开始装怂,一听李公甫将钱贵之死扯到自己的身上,立时便叫起了撞天屈:“李捕头,此事与小人绝无干系。方才您老人家已经拆穿了小人的把戏,应该知道小人不过是跑江湖混碗饭吃。那天小人对钱老板说什么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不过是想吓他一吓弄些钱花,总不至于因为他没有上当便敢害他性命。”
    李公甫又反复询问几遍,发觉这家伙绝对是个滑不留手地老江湖,言语之间始终未露出半丝破绽,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最后只得严厉警告他在案情未明之前要随传随到,更不能私自离开钱塘县。等吉安唯唯诺诺地应了,便吩咐一名差役送他出去。
    等吉安离开之后,有一个差役凑到李公甫面前赔笑问道:“李头儿,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李公甫摇头道:“既然没有证据,扣留他也是无用,倒不如欲擒先纵。弟兄们这几天辛苦些将他盯死了,如果他当真与此案有牵连,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全凭李头儿吩咐!”那些差役一起应诺。
    却说那吉安回到寄居的关帝庙中,先洗漱一番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关起门来蒙头边睡,一觉直睡到月上中天。
    待到万籁俱寂之时,他悄悄地从床上起身,从床下取出一个红布包袱,拿到桌子上打开之后,里面现出一柄桃木古剑、一束线香与一部古书。
    吉安翻开古书,取出一个夹在书页中用黄纸剪成、手持钺斧的三寸小人儿,将书恭恭敬敬地供在桌上,纸人则放在书前。而后他取来一个香炉,抽出三支线香引燃了插在炉中。
    向着桌上的古书拜了几拜之后,吉安便持了那柄桃木古剑,在这斗室之内围着那张桌子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七魄归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
    当吉安踏完最后一步回到桌子前方的一刻,他的咒语也恰好诵到最后一句。一口真气随着最后的一个“令”字出口,正喷在桌子上平放的纸人身上。
    只见那纸人微微一抖,随即由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地离开桌面,最后直挺挺地站在桌子上。
    “起!”吉安口中发出一声清叱,用手中的桃木剑向着纸人连指三指,那纸人登时飘飘荡荡地飞上空中。
    吉安回到床头盘膝坐好,双目微阖敛声屏息。片刻之后,有一团白光从他的顶门缓缓升起,白光之中隐约约有个人影,依稀正是吉安的样子。
    白光飞向空中的纸人,如冰入水般轻轻融入纸人体内。
    纸人在吉安的头顶盘旋三匝,侧身从窗扇的缝隙间飞了出去。
    “李公甫,今日山人以剪纸成兵之术取了你的性命,方能消你当众羞辱山人之仇!”吉安缓缓张开双目,有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狞厉之色,随即又得意地笑道,“钱贵与李公甫这两个冒犯过山人的凡夫先后应劫丧命,钱塘县的愚民必定将山人奉若神明,如此一来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也会轻松许多……”
    此刻李公甫也已回到家中,他先去许家吃晚饭。
    如今鸦头似乎已经融入这个家中,每天帮着许娇容操持家务,很是勤劳能干。
    许娇容觉得这孩子年纪还小,很不忍心让她做这些事情,只是鸦头眼疾手快,无论是抹桌扫地还是讨米洗菜,凡是该干的事情总能先一步发现并抢着去做好。许娇容看在眼里,对鸦头愈发的怜爱喜欢,“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念头也愈发的强烈。
    只是李公甫旁观者清,感觉许娇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许仙与鸦头这两个孩子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平日里言笑晏晏毫无隔阂。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两个小家伙之间应该并无一丝半点的暧昧情愫。如今年月人们成婚都早,十多岁的孩子便已晓得男女之别。若他们彼此真生出什么异样情感,相处时反而会有些不自在。
    饭后他又陪着许娇容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完成每日的修行。练过了拳脚器械,他在卧室的床上盘膝而坐,凝神运转“刑天诀”,驱使那丝丝缕缕精纯凝练的刑天真气在经脉内飞速穿行,真气每运转一周,都会增长那么极少的一丝,同时又由内而外滋养他的筋骨血肉,使他的体魄随之变得更强了一点。
    便在李公甫闭目调息,心神陷入渺渺茫茫的玄妙之境时,一个高仅三寸的黄纸小人儿扁着身体飘荡着从狭窄的门缝中穿行而过来到室内,轻盈无声地落在李公甫的窗前。
    一束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恰好照在这纸人的身上。只见纸人的四肢同时向外伸展,身体竟如充气般拉伸、延展、膨胀,霎时间变成了一个身高丈二、、手擎开山巨斧的金甲力士。
    那力士现形之后毫不迟疑,举起掌中开山巨斧,便向着李公甫的头顶狠狠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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