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公甫问起海寇之事,陈蒙叹息一声道:“也非是老夫夸口,往年我台州军与海寇作战虽也互有胜负,但每次失利都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唯有今年,老夫却是在与海寇的正面交锋中吃了一个大亏。”
    李公甫问道:“却不知此战因何而败?”
    陈蒙黯然道:“那些海寇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异人,号曰‘海公子’。此人有一手吞云吐雾的异术,可以变化出一片方圆里许的氤氲黄雾。此雾不仅风吹不散,人入其中则张目如盲难辨东西,更蕴含腐蚀肌肤的毒性。老夫初战之时不明厉害,以致百余名将士陷身黄雾之内。偏偏那些海寇似有办法在黄雾中视物和不受毒性侵蚀,竟倚此为利将老夫那百余儿郎屠戮殆尽!”
    说到此处,老人家重重的一掌拍在帅案上,显示想及当时的惨景,又痛又恨难以自抑。
    “若那海公子只有这一手施放毒雾的异术,倒也不足为惧。”李公甫沉吟道,“就是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又是否还有其他手段?”
    陈蒙摊手道:“对那海公子的底细,老夫也是一无所知。”
    李公甫叹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在战场上来探一探他的虚实了。却不知都尉大人何时方便派一支人马出战,我们也可以去会一会那海公子。”
    陈蒙精神大振道:“因为上次的失利,我台州军上下早憋了一肚子气。若你们能对付那海公子,老夫便立即亲率五百精兵相助!”
    此老性情老而弥辣,说的是手下兵将憋了一肚子气,其实自己更有甚之,如今终于等来可以对抗那海公子之人,竟是片刻也不不想等了。
    庞廷深知老上司的脾气,再加上同样想为战死的袍泽报仇雪恨,便向李公甫道:“李兄弟,任务早完成一天也是好的,我们这边随都尉大人去与海寇见上一阵如何?”
    李公甫笑道:“如此也好!”
    陈蒙大喜,当即传令点齐五百人马,自己也披挂整齐,携弓带箭,请李公甫六人一起出帐。
    等兵将点齐,李公甫等人也准备停当,这老将军命人牵来一匹青鬃马一跃而上,手中倒提了一口古月象鼻,杀气腾腾道吼一声:“出兵!”
    五百人马登时呼啸一声杀出营门,浩浩荡荡径往在海边驻扎的海寇营寨而去。
    那常年侵扰大虞沿海安宁的海寇成分颇为复杂。其中约三成左右为高丽、倭国等异域人种,他们有的是在本国犯了重罪而逃出来的亡命之徒,也有的是听多了天朝遍地黄金的传言而跑来发财的浪人痞棍;另外的七成左右却都是当年大虞一统天下时,自知无力反抗却又不愿臣服的敌对势力。
    多年以来,这些人散居在大海中的许多隐秘海岛之上。或小部出没于海上,抢夺往来商船的货物财帛;或成群结伙登岸,劫掠各州城府县的物资人口。
    对于这块附在身上侵蚀自己血肉的毒瘤,大虞也曾痛下决心,不惜兴师动众派出大军出海征剿。
    但这些海寇乖觉无比,不等大军到来,便舍了巢穴驾船逃往茫茫大海之上。
    朝廷大军虽众,但到了大海之上不啻沧海一粟,根本无从去搜寻敌人,只得将海寇巢穴捣毁之后班师回朝。
    等大军退却,海寇们又卷土重来,重新建造巢穴,而且变本加厉地在海上和陆上劫掠。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大虞始终难以靖灭海寇,最后只得在沿海驻军被动防御,多年来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钱粮。
    此次入侵台州的海寇首领号曰“浪里飞”,手下有海船十余艘,亡命悍匪上千,连同联合的六七股大小势力,共聚集了三千余人马。
    这浪里飞极为奸滑,上次虽依仗那位海公子打败台州军,却并未轻敌冒进。他派出数支小股海寇去四下劫掠,大队人马仍背海扎营,保证形势不妙时随时可以弃岸登舟扬帆远遁。
    这一天浪里飞与几个心腹手下查点此次的收获。只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种金银财帛,他的脸上却殊少喜色。
    正在查点时,忽有探子来报说官军大举来攻。
    浪里飞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色,沉吟了片刻后,一面下令召集人马准备迎敌,一面随意唤来一名海寇跟随自己,往后营去请那位海公子。
    在后营一座独立的华丽营帐内,一个似是由女子喉管所发、令人闻之不由血脉喷张的呻吟声不时传出,间或又传出一个男子的低笑。
    浪里飞来到营帐外面,脸上却隐隐透出些畏惧的神色,恭恭敬敬地道:“海公子,小人浪里飞有事求见!”
    营帐内的男女声音立时止住,随即便见帐帘忽地掀起一角,一股强大的吸摄力量从帐内传来,浪里飞身边的海寇身不由己地飞进了营帐。
    “救命……”那海寇在营帐中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呼喊,随即便沉寂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对青年男女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从帐内走出。那男子锦衣华服,容貌俊美;女子霓裳彩衣,艳丽无俦。
    浪里飞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又不得不上前见礼,说一句:“小人见过海公子与彩涟姑娘。”
    那海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浪大当家不忙着发财,来找海某有何贵干?”
    浪里飞陪着小心道:“方才小人手下来报,说是又有官军来袭,还请海公子再次施展神通,助小人歼此顽敌。”
    海公子竖起一根手指道:“浪大当家要海某帮这个忙倒也没什么,只是海某最近胃口大开,却是觉得原来每天一个的价钱有些低了。”
    浪里飞脸色更白,犹豫半晌才鼓足勇气似的问道:“不知海公子想要多少?”
    海公子将其余的四根手指也伸展开来,又将手掌正反亮了一下:“海某觉得每天十个应该更符合自己的身价。”
    浪里飞双目陡得睁圆,身体也剧烈颤抖起来。好半晌后,终于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般,颓然道:“便依海公子之意。”
    海公子大笑道:“浪大当家慷慨,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请带路罢,海某这便帮你去料理了那些烦人的官军!”
    浪里飞转身在前面引路,在背对海公子与彩涟时,双目之中再次闪现出一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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