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请李公甫和白素贞一起往兰若寺中小坐。
    将两人让进一间平日待客用的禅堂后,十方告罪一声出去,不多时由里到外都换上了一身僧衣,又亲自捧了一壶茶进来,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公甫笑道:“人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而我们与禅师才分别了几个时辰,却已经要对禅师刮目相看了。”
    十方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案上:“贫僧此次得以突破,李大人当居功至伟。”
    李公甫和白素贞定睛望去,见桌案上放着的正是日间在“藏禅塔”中寻到的那枚玉蝉。
    十方继续道:“原来这玉蝉之中隐藏着佛门‘金刚琉璃法体’的法门,贫僧参悟此法有感,才侥幸结成舍利并渡过三重劫数。”
    他这番话并无虚假,却只是全部事实中的一小部分,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李公甫和白素贞都啧啧称奇。
    对于拱手让给十方的机缘,李公甫倒也没有如何羡慕嫉妒恨。如今他修行来自“天狱”的“刑天诀”日久,又是眼界大开见识广博,已经深深认识这门功法的高深莫测。虽然十方在渡劫之时展现出的“金刚琉璃法体”玄妙,但他自认所修“刑天诀”也不会逊色于他。
    十方又道:“两位来得正好,贫僧此次突破境界时颇有一些感悟,有意借此机会与两位论道一番,不知尊意如何?”
    李公甫与白素贞都喜道:“如此甚好。”
    大凡修行之士,在突破境界的一刹那,心境灵觉都会变得极其敏锐,最易捕捉到天地之间无处不在却又飘渺难寻的玄机妙理。
    对于每一个突破了境界的修行者而言,除了境界实力的提升,这些感悟同样是最丰厚的一笔收获,若非至亲至厚之人,轻易不肯与人分享。如今十方主动提出愿意将这些感悟拿出来交流,两人自是求之不得。
    当下三人便在这禅堂之内畅谈了一番。先是十方将自己在突破境界时的重重感悟娓娓道来。
    李公甫和白素贞越听越是惊讶,一方面是十方的感悟到的这些道理实在太过精微玄奥,有一些甚至晦涩艰深到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境界都难以领会,以至于他们只能暂时默记于心,待日后再慢慢参悟;另一方面则是十方这一讲颇有滔滔不绝之势,竟似有合盘托出、倾囊相授的意思,这份人情就未免太大了一些。
    好半晌后,十方终于停了下来,李公甫和白素贞却还沉浸在他所讲述的种种妙理玄机之中,良久方才回过神来。
    白素贞略一沉吟,微笑道:“虽然有十方禅师珠玉在前,但素贞依然要斗胆卖弄一番。”
    说罢也将自己突破时的感悟为李公甫和十方解说讲述一遍。她的感悟虽不及十方夹杂了许多私货那般广博深邃,却胜在一个“纯”字。无论是身负“天狱”的李公甫还是已觉醒前世记忆的十方,都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收获。
    等白素贞也说完之后,李公甫苦笑道:“按说在你们两位结成金丹和舍利的高人面前,我这小小的练气修士不该献丑。但一句话不说,怕是又要被你们当做只进不出的吝啬鬼。也罢,我现在尚未突破境界,感悟是真地没有,只能将自己的一些微末小道拿出来分享。希望你们两位不要见笑。”
    随即他便将《符咒基础原理》与《器道阐源》这两部得自“天狱”的法门对十方和白素贞讲说了一些。
    十方与白素贞初时尚不大在意,毕竟李公甫实力虽强而终究境界未到,感悟天地的程度应该远远不能与自己相比。但听了几句之后,两人都是耸然动容。
    盖因李公甫讲的虽是制符炼器之道,却并不涉及具体的符箓与法器的炼制之法,而是如何将天地万物生克变化之理融入符箓法器的根本道理。这些道理不仅使两人对制符炼器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隐隐地还有触类旁通之效,使他们对天地之理也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当东方破晓而后有一缕阳光从窗棂射入禅堂时,李公甫也终于住口。他在座椅上起身,轻轻舒展一下筋骨,向着仍意犹未尽的十方与白素贞笑道:“这一夜畅谈,于我们三人都大有裨益。对我来说,结成金丹已经毫无碍难,只要时机一到便可水到渠成。”
    十方也起身笑道:“彼此彼此,贫僧的收获同样巨大。”
    白素贞则有些惭愧地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最大的便宜。不论是十方禅师还是姐夫,你们所讲内容的价值都远胜于我。”
    李公甫摆手道:“弟妹也不用妄自菲薄,咱们三人中,以你修行的年月最久,为人又最是细心。只是你积累下来的这一份修行经验,便已经非常宝贵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李公甫和白素贞便向十方提出告辞。
    十方亲自将两人送出寺院。
    临别之际,白素贞终于问出盘桓心底许久的一个问题:“十方禅师,令师如今安好?”
    十方微笑道:“有劳许夫人问候,家师一切都好。若说有什么不顺心的,恐怕便是与许夫人一样为当年的一桩旧事所困,而不得进窥元神大道。”
    白素贞神色一黯:“原来禅师亦知当年之事。当初我因放不下旧怨而携怒报复令师,却不自觉地在旧怨之上又添新仇。如今反思,实是悔不当初。”
    十方合十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段宿怨,只怕还要师父与许夫人你们自己来解开。”
    一旁的李公甫则笑道:“弟妹也不必过于担心,放着禅师与我在此,决不能让你与那位法海大师打生打死。无论想个什么办法,总要化解了你们这段过节。”
    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情,李公甫自然不会任十方置身事外,当即拿出官场上勾带攀扯的手段,敲钉转角将对方拖入这件事情。
    白素贞虽然性子温婉,却也聪慧异常,当即顺风使船地向两人各施了一礼:“如此素贞便多谢姐夫与禅师。”
    话已说到这地步,十方也只有苦笑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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