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乘风误走渤海国,见文仲山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人家贵为一国之君,不仅至诚待己,而且一听自己独子落海,即刻派人出海寻找,无论最终能否找到儿子万里,此恩此德,自己已经无以为报,因此一听文仲山的苦衷,立刻拍着胸脯说道:“大王放心,实不相瞒,我与那徐惟学莫逆之交,和蓬莱岛的王直更是亲如兄弟一般,别的我蒋乘风不敢多言,但是这渤海海路一事,我敢说只要我亲自登门,见王直略说一二,包管渤海海路畅行无阻,以解大王之忧。”当即就把自己和王直的交情说了出来。
    文仲山一听,真不亚于久旱逢甘霖一般,起身离座,一把抓着蒋乘风之手,说道:“蒋兄如能解渤海海路之困,孤愿与蒋兄结为兄弟,蒋兄自此就是渤海的一字并肩王,与孤共掌渤海。”
    蒋乘风吓得赶紧跪倒,连说不敢,但是文仲山心意已决,当即命人准备仪式,就和蒋乘风焚香叩首,八拜结交,结为了异姓兄弟,蒋乘风大文仲山几岁,文仲山便称蒋乘风为王兄。
    蒋乘风感念文仲山之恩,当即就要立刻启程,去往东海蓬莱岛,面见王直,文仲山阻拦不住,只能放行,文仲山命人准备船只器具,亲自在海边给蒋乘风践行,并在海边加封蒋乘风为渤海一字并肩王,二人共掌渤海江山,那蒋乘风誓死不受,最后文仲山没有办法,只说等蒋乘风大功告成,回归渤海之时,再做商议。
    临行之时,文仲山拉住蒋乘风的手依依不舍,两人互道珍重,蒋乘风登船之时,对文仲山说:“大王不必担忧,此行毫不费力,必定马到功成,少则一月,多则六旬,乘风必归,期间乘风并无其他牵挂,只有两件事务必恳求大王费心一二,一是犬子万里,如今下落不明,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望大王不要轻易放弃寻找,二就是我那爱妻明珠,如今刚有身孕,还望大王多加照料。”
    文仲山信誓旦旦,满口应承,对蒋乘风说王兄你尽管放心,你我既为兄弟,万里孩儿就是孤的孩子,岂能轻言放弃,而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孤对王嫂也自会像对亲母一般,定不辜负王兄所托。”蒋乘风这才登船离岸,出海而去,直奔东海蓬莱岛。
    自从蒋乘风走后,文仲山倒也言而有信,一边派人继续寻找蒋万里,同时命人将李明姬暗中接入凤梧宫中,派专人悉心侍候,那李明姬失了爱子,如今丈夫也出海而去,不免日日悲伤,时而啼哭,文仲山几乎每日早中晚都会前来问安宽慰,李明姬见文仲山贵为一国之君,日日三问安,举止有礼,恭敬尊重,也是受宠若惊,尤其谈到爱子万里,不光宽慰,有时甚至还陪自己掉几滴眼泪,更是感动不已,尽管心中悲苦,思念儿子丈夫,但是日子倒也平静,只是日日盼,夜夜望,一是盼着蒋乘风早日归来,夫妻团聚,二来是盼着有一天文仲山突然能带着爱子蒋万里出现在面前,哪知道一晃一月过去,蒋万里依旧没有下落,而蒋乘风也音讯全无。
    又过了十几天,这李明姬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突出,好在外面衣袍宽大,倒也不易看出,但她日夜焦心,祷告神明,而每日文仲山前来问安,李明姬都要问有没有蒋乘风和蒋万里的消息,文仲山都是眉头紧锁,摇头不语,显然也没有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日,突然有一天文仲山哭着走进来,一进来就跪在李明姬面前,吓得李明姬赶紧将文仲山搀扶起来,就听文仲山一边哭一边说,其中有个自己派去侍候王兄的下人浑身是伤,逃了回来,说他们一月前就到了蓬莱岛,人家一听是王兄来了,赶紧迎接进去,结果进去才知道,王直不在蓬莱岛,而是去了扶桑国去见一个叫什么大名的大官去了,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王兄一听,刚想离岛,哪知道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无数大明官船,将蓬莱岛团团围住,无数大炮炮轰蓬莱岛,吓得他们赶紧四散奔逃,慌乱之中,他看到王兄被一个炮弹一炮轰到半空,直接从悬崖上掉到海里去了,他们一行人只有他一个侥幸逃出,而我那王兄恐怕……恐怕早已经……”
    李明姬未等文仲山说完,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就背过气去了,吓得文仲山赶紧上前抢救,同时命人快传太医,等太医看过之后,言说身体倒是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牵动了胎气,因而导致晕厥,略微修养即可康复,只是有孕在身,不可再生悲痛,否则对母子都有危险。
    这李明姬直到半夜才慢慢苏醒,文仲山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左右照顾,李明姬醒来之后,一不哭二不叫,就跟无事发生一般,看到文仲山两眼通红,一直守在身边,便在床上略微欠身,淡淡说道:“大王受累了,妾已无碍,大王国事为重,早些休息去吧。”
    文仲山虽然不放心,但是此刻夜深,叔嫂之间多有不便,因此劝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去,刚出了大门,文仲山脑子凉快了一些,顿时就觉得方才李明姬神色不对,心中隐隐就觉得不妥,立刻扭头回来,刚到门口,就听里面咣当一声,文仲山心说不好,赶紧将房门撞开,就见地上倒着一个木凳,李明姬果然是三尺白绫,整个身子已然挂在房梁之上。
    文仲山吓得赶紧上前,此刻也顾不得叔嫂有别了,文仲山上去一把就把李明姬紧紧抱住,用力上抬,把李明姬抱了下来,好在李明姬才刚挂上去不久,意识还没丧失,此刻一见被文仲山救了下来,顿时如同疯了一般,手脚在文仲山身上脸上不停抓打,嘴里喊道:“你放手,干嘛救我,我要去见蒋郎和我那万里孩儿!”
    文仲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什么也不松手,紧紧将李明姬抱在怀里,任由李明姬不停捶打,嘴里喊道:“王嫂珍重,王嫂珍重,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斟酌啊!王嫂珍重啊!”
    直到文仲山连喊了三次之后,才发觉李明姬不再用力挣扎,就觉得李明姬浑身瘫软,紧接着就听哇的一声,李明姬一头栽在文仲山的怀里,放声痛哭,如同江水决堤一般,直哭的是死去活来。
    文仲山这时不再解劝,任由李明姬在怀中放声哭泣,等李明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完全脱力之时,文仲山这才轻声宽慰道:“王嫂,如今王兄只是下落不明,说不定还存于世上,嫂嫂如果寻了短见,一尸两命不说,万一将来有一天王兄真回来了,问起嫂嫂和那未出生的侄儿时,孤用何言答对于王兄呢?”
    李明姬悲声渐弱,好半天嘴里念道:“炮轰入海,百丈深崖,就是神仙也没有那生还之理?你又何必这般欺骗于我。”
    文仲山叹道:“嫂嫂,就算不幸,王兄就此归天,但是嫂嫂你肚中还有他的骨血,为了孩子,你也不能寻此短见啊。”
    李明姬浑身颤抖不止,勉强将手放在小腹之上,眼中又涌出泪水,说道:“那个当娘的能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呢?更何况他还尚未出生?只是,只是想当初他父在日,何等荣华,尚不能保全我那万里孩儿,如今转眼间,家破人亡,他父兄皆死,这世间如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这等世道下,还怎么存活,就算生他下来,恐怕也难活过那一年半载,与其让他生下来受罪,倒不如让他随我一起,去了那世,与他父兄团聚。”
    文仲山双手紧抱李明姬,振振有声说道:“嫂嫂这是哪里话来,王兄他是为渤海而死,既然将嫂嫂和孩子托付于孤,孤岂能让你母子无依无靠,嫂嫂如不嫌弃渤海国小民弱,孤愿意将王兄之子视为己出,无论此子是男是女,今后就是孤的亲生孩子,孤百年之后,就由他接这渤海王位,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李明姬万万没想到文仲山竟然说出将渤海江山传给自己肚中之子,愣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勉强挣脱了文仲山的双手,吃力地挺起身子,双眼望着文仲山,就见此刻文仲山双目恳切,望着自己,眼中尽是爱恋之色,心中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文仲山对自己并非只是单纯的叔嫂之心,一时无措,不由得心中又是悲戚,又是慌乱。
    原来这文仲山自从见了李明姬,此后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李明姬的影子,脑子里心里都是李明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觉得这李明姬从头发梢到指头尖都是那般美的不可方物,就好像这李明姬一下子长在自己心中了,无论如何也遣之不去,挥之不散,他就如同中了毒一般,日思夜想,脑子里时刻都是李明姬的绝世容颜,此刻情难自禁,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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