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度根听得瞠目结舌。他知道马腾是在离间自己与莫奕于、且渠伯德的关系。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娃娃司马所说的,件件属实,事事在点子上。
    以前自己在听莫奕于的战场分析与部署时,觉得莫奕于说得很有道理,但一听马腾一讲,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收起了对马腾的轻慢之心,问道:“象你说的最后一种,这个阴谋是什么?”
    “当然是取而代之!大人这是当局者迷啊!”马腾肯定地说。
    现在步度根最忌讳的,就是“取而代之”这四个字。往常在草原时,他就担心这个;上一战他损失大部人马后,这种担忧就更加强烈了。
    莫奕于、且渠伯德二人心里有什么盘算,他不是不清楚,那晚且渠伯德蹦出来,其心已是昭然若揭。
    两个人现在是不是混在了一起?他心中没有数,这也是他最担心、最害怕的地方。
    然即使知道又怎么办?
    他没有办法。当时没有办法,现在是更没有办法。
    好歹他们二人名义上还认他为主,且过一天算一天;这一天究竟什么时候到头,他没个准数,但知道不远了。
    忽然,这步度根灵机一动:既然汉军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办法,且试试再说,死马当活马医呗!
    万一有呢?那我步度根岂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步度根打定了主意,面色马上变了一副脸孔,谦恭地问道:“方才将军一席话,真是惊醒梦中人。
    我知道,打从我爷爷那辈起,我们鲜卑就与大汉和平相处。这次我本无犯边之意,都是那莫奕于和且渠伯德极力相劝,我又一时糊涂,这才起兵来袭。
    前几天,我被汉军大火烧了营盘,一时愤怒之下,无意中说出了要归降汉朝的话,被一个手下听了去,我怕泄露,还斩了此人。
    现在我是被迫上了贼船,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还请将军示下,我该当如何行事?”
    马腾心中暗喜,却不形形于色,说道:“我临来之前,都尉跟我说,步度根本质不错,多年以来一直是大汉的朋友,偶尔犯错是可以理解的。
    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只要肯悬崖勒马,今后还可以做朋友;如果说有困难,我们能帮还是要帮。
    就目前来说,在这三人之中,大人的人马数量最少,地位也岌岌可危。
    我们来前就议定,第一步,先帮大人站稳脚跟,牢牢掌控局面。这也是最主要的。”
    步度根十分高兴,问道:“怎么掌控局面,还请将军说详细一些。”
    马腾说:“这个好说。现在大人之所以不能掌控局面,关键是力不如人,部下远远少于他们二位。
    如果他们的兵力比你还少的话,你掌控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凭你们这几千人马?”步度根有点疑惑。
    “兵在精不在多。我这三千精骑是从几万人马中挑选出来的,个个可以以一当十。
    在这里,我也不瞒你,上次,我只有五百兵丁,就灭了你一万两千多人。
    我现在有三千精骑,难道还怕这些乌合之众?”马腾自信地说。
    步度根呆了,没想到上次一战的仇人就在眼前!
    但是自己好像并不恨他,而是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敬意,并且把他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只是眼下应该怎么办?”
    马腾说道:“你我且打上几个回合,你装败逃走,我则乘势掩杀且渠伯德。你回到草原上之后,想已能掌握局面。那时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到派人到居延城来找我。”
    “好,就这么办!你们最好把那且渠伯德和莫奕于都杀了,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步度根忘形地说。
    “且看他们的命到底有多长。来,接招!”马腾脚点无风,挥起大刀无敌,向着步度根劈去!
    步度根急忙挺戟相迎,两人在马上刀来戟往打了十几个回合。
    那马腾是轻松如意,蜻蜓点水。步度根本来也想装装样子,但见马腾刀势沉重,技法精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予以应对。
    打了没几个回合,步度根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别看这步度根身材高大魁梧,然整日价浸在酒色缸里,徒有空皮囊,内里早已被掏空,如何是马腾的对手?
    步度根手上不停,心里却在怨恨:不是说装装样子吗?怎么还真打起来了?看来这小家伙人虽不大,我却不是他的对手。一急之下,朝着马腾连翻白眼!
    马腾伊始还想试试步度根手下功夫如何,没想到仅仅几个回合,自己也没用出全力,这步度根就大汗淋漓。
    再几个回合下来,一撇之间,见步度根面有怨怼,不由心下好笑。遂放慢了节奏,收起了份量,且与步度根玩了起来。
    这步度根顿时感到压力一轻。然即便压力轻了,步度根也感到不堪应付,于是匆匆招呼了几招,趁马腾跑马之际,打马而逃,向着自己的队伍跑去!
    马腾勒马回首,见步度根已然跑了,心下好笑,却将大刀一挥,三千精骑顿时如远天的沉雷,隆隆袭来,向着且渠伯德的大队人马冲去。
    百年后,有一诗人,感于马腾片言只语卸去强敌,并为大汉攻灭鲜卑预埋伏笔,一举多得,曾赋诗云:
    厉兵秣马两军前,寿成巧语用离间。
    后人不识周郎计,还道黄盖是蒋干。
    却说且渠伯德看着步度根被汉将招去,两人叽叽咕咕的,因为太远,说什么根本听不见,想必是汉将在那兴师问罪。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且渠伯德也不在意。
    后来看二人说着说着打起来了。且渠伯德对步度根甚是了解,知道他空有一副架子,瓤得很,若被汉将斩于马下,倒也不错,于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
    没想到两人堪堪打了十几个回合,且渠伯德对这汉将也起了蔑视之心,心想你连个步度根都收拾不了,还打上十几个回合,也不是个什么厉害货色。
    见步度根逃回本阵,汉军已发起冲击,遂令旗一挥,战鼓咚咚响起,前部人马开始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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