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哐哐铛铛,杨芸钗醒了睡,睡了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怎么突然换水路了咧?”
    “东家说要赶时间,水路比陆路快。”
    “奇怪咧,这条路线咱们商队都走了不知多少遍了咧,从未走过水路咧,怎么晓得水路快咧?”
    “行了行了,你问题真多……”
    期间除了喂水进食,杨芸钗一直被堵着嘴,手脚双眼未被松过,反重新紧了三趟,听着外间朦朦胧胧传入耳的说话声,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一定是大姐姐出手了,逼得他们不得不改道,为了躲开大姐姐,也为了尽快将她送至目的地。
    能慌,说明大姐姐的手段迅速有效,抓准了寻她的方向!
    眼慢慢酸涨起来,她被劫失踪,也不知他在不在意,在意到何等程度……
    万树山庄里,夜十一迈出万终院,回身叮嘱送她送到院门口便站定的毕婶:“我得出门一趟,归期不定,方将同姑姑说了,待回来,我差人来告知,你再同姑姑说,莫让姑姑担心了。”
    毕婶点头:“大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苏令人的。”
    “毕婶,你也得照顾好自已。”夜十一看着毕婶满头的白丝,明明不到满头华发的年纪,却因身心操劳而苍老至此:“姑姑离不开你的照顾,我也还想待有朝一日成亲生子,我有孩儿了,让他唤姑姑一声姑奶奶,唤你一声毕奶奶。”
    “好……”毕婶眼眶泛红,“好!”
    目送着夜十一渐行渐远,直至看不到身影,毕婶转身走回院里,望着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苏令人蹲在院墙角落,她走近了,低声道:“大小姐长大了。”
    苏令人低垂着脑袋,衫裙铺在干净的地面,额头抵在墙上,双手抱胸,倦缩着蹲成一团,仿佛不曾听到毕婶的低语,她一言不发。
    毕婶也未再言,深知苏令人时常会寻个地儿一蹲,便蹲上一整日,她提步往里走,打算去取了做一半的鞋袜来这儿做,好兼顾照看苏令人。
    毕婶走后,须臾间,一颗眼泪悄然自苏令人眼眶溢出、滴落。
    走到苗初院,迎面秋意伯匆匆而至,行到夜十一跟前禀道:“大小姐,莫大少爷与秋少爷来了。”
    要出门,便无法上学,夜十一身子自小弱,有方太医安有鱼调养着,还有马文池教的五禽戏,内养外练,好了许多,然时不时病一下休养一番,也是常态。
    坊间不知根底,自已人晓得缘故,一听到夜十一又以病假向宫学请假后,莫息连课都不上了,逃课直奔城外。
    到万树山庄前,没想竟与秋络宽撞上了,莫息不假辞色:“秋少爷来万树山庄,不知有何贵干?”
    “莫大少爷来作甚,我自是来作甚。”秋络宽听闻莫息心悦夜十一之事,听得耳朵起了茧子,然他并未觉得能成事儿,加之秋络晴的心上人便是莫息,往前遇到他总要多看两眼,此番狭路相逢,直视之余,言语也未客气:“上回论文宴相邀莫大少爷,莫大少爷至门前而不入,与家妹言他日再约,可惜至今无机会……”
    “忙。”莫息打断秋络宽,“都挺忙,闲情逸致之事,自待闲瑕之时。”
    “是这个理。”上回莫息便是说的有机会相邀吃酒,秋络宽可未忘记:“有空一同吃酒?”
    莫息听而不语。
    秋络宽追道:“有些话,想与莫大少爷说说。”
    “事关秋二小姐?”莫息想起前世因着秋络晴,素来与他不怎么来往的秋络宽也是这般,有一日忽然挡到他跟前,同他言有些话想与他说说。
    秋络宽怔了怔:“你……”
    莫息拒绝:“如此,不必说了。”
    苗初院厅堂里,莫息秋络宽各坐一边,夜十一在阿苍的搀扶下现身。
    刚进屋,秋络宽便站起来,见到一脸病容的夜十一,甚忧心道:“怎又病了?安太医是如何说的?”
    一急便省了客套,往常见到礼数周全的他,此刻一心只想着夜十一的病情。
    “不小心着了凉而已,养养便好,劳秋少爷挂怀了。”夜十一走到莫息这边坐下,与他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几,未往上首座坐。
    莫息见状很开怀,秋络宽复在对座坐下,面上几分落寞。
    “既如此,还是别出来吹风的好。”莫息看了眼夜十一略白的面容,觉得此刻的她与他长年病容的三皇子表哥真是有得一比。
    秋络宽闻言,歉声道:“是我们叨扰了。”
    莫息慢慢正回脸,将视线自夜十一脸上收回,转落在一言代表了到访二人的秋络宽。
    秋络宽被莫息看得不自在,端起丫寰沏上来的茶,轻轻抿了口。
    “倒也无碍,前些日子病得重些,连床榻都起不得,那时秋少爷两番前来看望,我皆未见到,着实对不住,枉费秋少爷的一番好意了。”夜十一此次决定见客,是想知道仅仅是秋络宽甚关心她,亦或尚有他人:“不知候爷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秋络宽有了与夜十一相谈甚欢的话题,心里高兴,一高兴,话跟豆子般尽数倒了出来:“不瞒夜大小姐,我此前与此时皆乃受祖父之命,前来看望夜大小姐!”
    原是安山候之命,夜十一浅笑:“候爷厚爱,劳烦秋少爷回府同候爷说一声,说十一改日,定当亲自过府拜谢。”
    “真的?”听到夜十一要到安山候府,纵然非初次,秋络宽仍喜形于色,险些要坐不住。
    “自是真的。”夜十一满面正色,“十一自幼体弱,得各府长辈关怀,方平平安安长至今时今日,拜谢理所应当。”
    目送秋家大车慢慢驾远之后,夜十一回眸看向仍站在万树山庄大门前,明显无意紧随秋络宽之后离开的莫息:“不必担心。”
    借病离京,也不是头一回了。
    莫息走近夜十一,他高她一个多头,垂眸看她,面容俊美柔和:“病妆化得不错。”
    夜十一道了声谢,觉得莫息真正想说的绝非这一句。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
    “选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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