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在怎么使劲也没用,宫留玉轻松就把她扯到床边,脸几乎贴到她的腰上,一边啧啧道:“如今满京都传开了,你是我身边第一得宠的人儿,你还想抵赖不成?”他本来是调侃,见她躲躲闪闪,倒起了几分旁的心思。
    杜薇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认真的,努力把身子往后置了置:“这种事儿须得两厢情愿才好,您还要赶鸭子上架不成?”
    宫留玉听了这话竟然松了手,带了几分哀怨道:“这话说的倒好似我准备强要了你似的,难道咱们不算相好着呢吗?”
    杜薇推开床边几步,理了理被拉的皱巴巴的绶带,满面错愕地道:“谁跟您相好着呢?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宫留玉继续绵缠着:“怎么没有,好几个夫人都向你探听过咱们的事儿,你没说话,可不就是默认?”
    杜薇差点被他绕了进去:“那几位夫人都盘问得紧,我怎么辩…不对,咱们本就没事儿,您指望我说什么!”
    宫留玉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像不认账了?难道还是我倒贴你的不成?!”
    “……”杜薇跟他讲不通话,头简直都大了一圈,只好使出拖字诀:“您说什么是什么,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吩咐,这总成了吧?”完不等他说话,就急急几步退了出去,熄灭了几盏最亮了,只留下一盏半暗的羊皮灯亮着。
    宫留玉乜着眼睛她一副被鬼赶着的神情,斜躺在床上无声地笑了笑,她做完这些就急忙退了出去,刚拴好门,一转身就撞到了人,被撞得那人‘哎’了声,娇声嗔怪道:“姑娘小心点!”
    杜薇抬眼一看,原来是红玉,她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了只砂锅,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她皱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红玉本来左右看杜薇不顺眼,不过她在外院待了几日,发现宫留玉虽宠着她,但两人之间却没那档子事儿,夜里也都各睡各的屋,且她们平时要到宫留玉跟前献殷勤她也不拦着,只是见不得人不守规矩做活敷衍,所以对她一开始那点子怨恨也散了不少,知道自己跟她没得关碍,便笑道:“回姑娘的话,今日殿下回的晚了些,所以我煮了点粥打算端给他。”
    杜薇心里也是摇头,这两人乱献殷勤被斥了好几回都不长记性,堪称死性不改的典范,她摇头道:“殿下如今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东西明日再送吧。”
    红玉不死心地转了转眼珠,突然拔高了声音:“殿下,奴婢特特给您煮了粥送来了,您好歹吃一点子吧!”
    杜薇冷冷看她一眼,屋里久久没有动静,半晌,一个慵懒的声调才徐徐传来:“是谁在门口?”
    红玉略带得意地瞟了杜薇一眼,娇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是红玉。”
    宫留玉在里间‘恩’了声,然后淡淡道:“拖出去绞了舌头。”
    红玉一下子怔住了,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侍从来,捂着她的嘴一声不吭地退下了。
    杜薇一下子清明起来,本来有些困顿的神态也警醒了,她侧头看着被捂住嘴一声都发不出的红玉,动作极轻地摇了摇头,不能因着现下他对自己宠信,就忘了他对别人是何等狠绝,不然别人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宫留玉这时又开口了:“你可还在门口?”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杜薇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略踌躇了下才道:“奴婢还在。”
    宫留玉的声音含了困顿,有些迷蒙道:“你早些睡吧。”
    杜薇明知他看不见,还是福了福身子才应了,转身进了自己的侧间,游廊便只剩了空寂寂的月光,随着檐角挂着的长铃一同沉寂了下去。
    。……
    第二日日头还不曾打进来,鸟雀的声音却先一步传进了屋里,杜薇自然是早就起了,犹豫着是补会儿眠还是绣会儿花,突然听屋外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步走了出去,一个伴当模样的人站在廊外对她笑道:“杜姑娘,今儿个晌午成国公在兴庆楼设宴,殿下下了朝还要点子事要商议,所以便不回来了,办完事直接往兴庆楼去了,他让我来特地知会您一声,让您先准备着,不用等他直接过去就成。”
    杜薇唔了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让我帮着捎带上?”
    伴当笑道:“您去了,殿下一准儿高兴,哪里还用得着什么东西?”
    杜薇听了这话,顿时失了往下说的兴致,随意唔了声就准备返回屋里准备,那伴当见她神色忽的就淡了下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小的可没有恭维您的意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殿下这些年就没让那个人近身伺候过,却爱跟您呆在一处。今儿个还特意告诉我让我叮嘱您要多穿点,这是怕冻着您呢!”
    杜薇听他越说越没边儿,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皱眉道:“没影的事儿,你别乱嚼舌根子。”
    伴当忙自扇了一耳光,压低声音笑道:“是是是,您是个伶俐人,这事儿是得低调些。”
    杜薇现在解释什么都没人相信,便也懒得多费唇舌,转身回了屋子,换上一身正式些的装扮,然后出门对等在那里的伴当道:“劳烦你带路了。”
    伴当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是小的应该的,应该的。”
    杜薇怕自己再接话他还要说出什么来,便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放马车的地方。
    宫留玉的府邸离秦淮河还是颇有些距离的,等她差不多到的时候,宫留玉也已经到了,他骑在马上靠了过来,一撩杜薇马车的车帘笑道:“怎么还不下车?”
    杜薇想到昨晚的事儿,见到他颇有几分尴尬,便下了马车万福道:“殿下。”
    宫留玉倒是神色如常,把手里的马缰交给别人,带着她往酒楼里走,一边笑问道:“听说李夫人可是给你备了份厚礼,你猜猜看是什么?”
    第三世她倒是也来到这兴庆楼,只是没有送礼这一茬,她想了想,跟在宫留玉身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成国公夫人给的东西必然是好的。”
    整栋兴庆楼被做成画舫的样式,临水而建,仿佛虽是能乘风而去,整栋楼被成国公包了下来,一楼大堂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客人,他带着她直径上了二楼。
    因着有贵客,二楼被布置的帷幔飘飘,雕栏画槛,绮窗丝障,珠帘曼卷,推开窗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秦淮河,河上停泊着几只画舫,有的舫上坐了二三女乐,正在其上轻歌曼舞。
    楼上已经坐了不少客人,杜薇探头看了看,成国公当真是请了不少客人,几乎所有的皇子还有几个叔伯辈儿的王爷都到齐了,看来成国公还真是急红了眼,拼了命地想调出江南。
    她眼挫一扫,就见宫留玉坐在其中一桌,神色温雅从容,正和左右的人攀谈着什么,她身后立着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风姿绰约的年纪,她素白一身,珠钗一只,淡唇一点,单是站在那里,已是显出十分的婉约,特别是神情淡漠,瞧着倒和杜薇有五六分的相似。
    杜薇怔了怔才想起这女子是当日宫里见到的女子,稍感诧异地看了看了她一眼,谁知道那女子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交,还是那女子先皱了眉头,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请来的几个客人都带了侍从女婢,其中有不少还带了女眷,她在其中倒也不算扎眼,便放下心思,安安静静地跟在宫留玉身后。
    宫留玉正要跟着引座的侍女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就见李夫人扶着侍女的手款款走了过来,她今日看着颇为积蔼,倒没有前几日的盛气凌人,她先是给宫留玉行了个礼,然后对着杜薇笑道:“前几日冤枉了姑娘,我总想着补偿一二,今日就特地请殿下把杜姑娘带了过来,我也好正经儿的说话儿。”
    她说着就是一招手,有个系着绿色绦子的侍女拿出个盒子来递给杜薇,她一扬下巴,示意侍女把盒子打开,然后对着杜薇笑道:“姑娘看看,可还称意吗?”
    杜薇抬眼瞧了瞧盒子里的物事,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颤了颤,面上却是平静非常,对着李夫人道了个万福:“多谢夫人了,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事儿,做奴婢的,哪有不被主子说几句的呢?”
    第54章
    盒子里搁着的是佛教的七宝手钏,这东西虽是名贵,但里头的这个看着已经陈旧了,而且样式也有些老气,倒像是三四十岁礼佛的夫人才用的。
    李夫人从盒子打开的那刻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不放过丝毫的神色,可让她失望的是,杜薇表情自始至终的平静得很,她目地没达成,面上却还勉强道:“说的哪里话,到底还是我冤了你。”她随意敷衍了几句,扶着丫鬟的手转头走了。
    宫留玉把那手钏拿出来搁在掌心把玩了片刻,又扔回盒子里,嗤笑道:“李家人也忒小气了点,赔礼道歉也舍不得下血本,送这么个不值钱的物件,看着还像是别人用过的。”
    杜薇抬手把那手钏抚了抚,把盒子扣上没说话,她小时候常见母亲把这串手钏挂在腕子上,细白的手腕映着宝光,像是明堂上宝相庄严的菩萨。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宫留玉已是入了座,她忙快步跟了过去,这时坐上已经满了宾客,放眼望去,一水儿的全是皇亲国戚,看来李家也是出了大力气了。
    等宾客坐满,正宴自然开席,这时一阵琵琶乐声传来,李威穿着一身公服,身上绣着麒麟,和着乐声,正满面春风得意地从三楼走下来,目光扫到杜薇的时候眼底阴霾的一瞬,不过他今日虽想除了杜薇,但更重要的是联络众位贵人,便对着众人拱手道:“列位,李某多年不曾来京,但对列位都是惦念得很,今日邀列位前来,咱们也可好好地叙叙昔日的同僚之情。”
    这话连杜薇听了都有些好笑,他去江南道赴任之前已经在西北窝了六七年,上次到京里已经是十三四年前的事儿,那时候宫留玉和在座的几个皇子才多大,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同僚之情可叙?
    她能听出来,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出来,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附和了几句,李威倒也有些眼色,见大家心思都不在他的话上,又随意说了两三句便宣布开席。
    席上觥筹交错,杜薇站在宫留玉身后帮着布菜,宫留善抬眼着杜薇,似乎想说些什么,就听宫留玉在一旁悠悠地道:“听说六皇兄好事将近,我先在这里恭喜了。”
    宫留善把目光收回来,夹了块清炒茭白慢慢地吃着:“九弟说笑了,喜从何来?”
    宫留玉故作讶异道:“难道是传言有错,皇兄难道没打算和徐家小姐成婚?”
    宫留善抬眼看着杜薇,见她面色淡然,好似没有听到,心底稍许失望,面上还是淡笑道:“九弟慎言,徐小姐的名声要紧,到底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这话等同默认了,杜薇注意到宫留善身后那女子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随即又缓缓松开。
    宫留玉把筷子搁在青玉的筷架上,喝了口杜薇递来的茶,缓缓笑道:“到底是好事将近,京里都传开了,怎么能算八字没一撇呢?”他把茶碗搁下,悠悠然道:“皇兄谋算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抱的美人归了,难道还不是天大的喜事?”
    宫留善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宫留玉继续道:“不过徐府二房倒了,虽然徐府大房没受多大牵连,在皇上面前到底还是不如从前了,不知道皇兄娶了锦城郡主,是否还能得那般大的好处?”
    宫留善还未说话,他身后的女子却忍不住插嘴道:“殿下此言差矣,锦城郡主在京里是出了名的贤德,六殿下求娶她是为着以后能得一持家良妇,并不是为着您说的好处。”
    宫留玉托着茶盏不开口,宫留善面色却沉了下来,冷声斥责道:“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没规矩的东西,还不退下!”
    那女子面色白了几分,似乎有些惊异和委屈,咬了咬下唇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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