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直抱着个七岁孩子,哭哭啼啼的阎大嫂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脸来,眼眶通红,狠狠地看向桂花:“明明会好的,谁会有事,他都不会有事的!”
    桂花一滞,顿时有点讪讪,说:“大嫂,我也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好了。”阎大勇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女人的话,他看向自己的亲弟弟,“就看在我过去养你大,让你上学,让你结婚的份上,我问你借钱,借完了我要干什么用都是我的事,一句话,你借还是不借?”
    阎喜来皱眉:“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没钱啊。”
    这个时候还在推诿!
    阎大勇心灰意冷,冷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有钱还是没钱。既然你也没钱,我也没钱——”他一狠心,“我把房子卖了,你要不要?”
    阎喜来顿时一愕。
    当年阎大勇虽然和阎喜来差不多岁数,在出外干活的时候颇有点运气,得到了一个工地老板的赏识,工资相较普通工人高,不止拉拔着阎喜来长大,还在村子里建起了当时最漂亮的两栋联排三层小楼,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家。
    虽然当时建房子的钱全是阎大勇出,但房子落成之后就是阎喜来结婚的日子,一半的房产证早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阎喜来,现在阎大勇要卖,也只能卖自己靠右边归自己住的那一栋。
    阎大勇下了决心卖房子,阎喜来的目光立刻闪烁起来,但出于阎大勇的预料,阎喜来没有露出意动的表情,而是一口咬定:“大哥,跟你说了,我真的没钱,如果你难到这样,我把妞妞的一千块奶米分钱都给你了!”
    阎大勇顿时没话再说了,对于弟弟的怀疑也稍有些动摇。
    但不管怀疑不怀疑,儿子的救命钱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他眼看阎喜来这边没有法子了,他不由带着一丝祈求看向围在周围的村人,希望有人愿意买下自己的房子。
    周围的人是来看热闹的,眼见这火都要烧到了自己身上,当下讪讪一笑,也不再围观,很快就三三两两散开了。
    岳轻混在人群之中,和刚才那位热心大婶走了两步,不经意问:“刚才那位大哥是为了治病卖房子的,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腔?这时候卖房子,肯定比往常的价格便宜多了。”
    大婶回头一看,见自己距离阎家两兄弟已经有点距离,说什么也不会再被听见之后,顿时哼了一声:“你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本地人都说那屋子有点邪性!要不然怎么建好之后,住在里边的一对兄弟,其中一个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就发达了起来?另外一个本来前途不错的,倒是突然间越过越差,丢了工作,坏了孩子?”
    事情闹到现在,周围的人各自散了回家,阎喜来也借机脱身,转身将隔壁的门一关,只有阎大勇和阎大嫂还停留在原地,颓唐地收拾着自己的院子,还要照看坐在门槛上,浑浑噩噩咬着手指的孩子,压抑的哽咽不时响起。
    岳轻站在路中间没有动。
    谢开颜凑近他低声问了句:“你想?”
    岳轻也低声回答:“我想去讨碗水喝。”
    谢开颜:“……”
    岳轻脸皮一向不薄,和谢开颜说完了之后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还不是直接走到阎大勇那一家,而是绕了个路,不往正在院子里干活的阎大勇夫妻走去,而是来到了阎喜来的房子之下。
    他大声问:“请问有人在吗?我是过路的客人,想要讨一杯水喝。”
    “喊什么喊,嚎丧吗?”声音从二楼传来,以上针对着岳轻的窗户“啪”的一下打开,一把瓜子皮从窗户里洒下来,虽然没有洒到岳轻身上,但不少的瓜子皮直接飞到了隔壁的院子,也就是阎大勇的花园中去。
    说是隔壁,其实不过是一个大花园中间隔了道篱笆。
    刚才岳轻在阎喜来的屋子前喊,阎大勇当然也听见了,只是心中沉郁,没精神理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放下扫帚,打起精神说:“客人来我家坐坐吧,我去给你们端碗水上来。”
    岳轻笑眯眯:“好啊。”
    阎大勇笑着请岳轻进了院子,转身进屋拿水。
    岳轻趁着主人转身进去的空档,立刻转向谢开颜,小声说:“你看,本来我都没打算管这茬子事的,但人要作死,天都拦不住,你说是吧?”
    谢开颜:“……”
    他竟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吐槽岳轻的这种行为。
    于是他说:“如果刚才阎喜来好好给你一杯水了,你会放过他吗?”
    岳轻顿时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坏人能装一时,难道还能装一世?我再试他两次,肯定也就试探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阎大勇正好端着两杯热水从屋子里走出来。
    热水是装在一次性杯子里的,岳轻接过之后一口喝了。
    喝完后,他也没多扯不相干的,爽快说:“这一水之恩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
    阎大勇一愕,心想这年头还有这种人?他笑道:“没什么,就是一杯水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但岳轻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我是一个风水师,既然你我有缘,我就替你看一回风水吧!”
    阎大勇:“……”
    谢开颜:“……”
    谢开颜无师自通了尴尬play。
    岳轻说话之后,院子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在屋子里头的阎大嫂见外边气氛有点奇怪,从屋里探出头来,面带疑惑地看着众人。
    阎大勇有点迟疑:“这个……”
    岳轻笑道:“这些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就不想找找问题究竟在哪里?”
    阎大勇顿时不吭声了,算是默认了岳轻的做法。
    岳轻便将目光转到面前两栋联排别墅之上,饶是刚才已经在人群中粗略看过了一回,他的目光依旧微微一凝,继而,他忽然出声:“如果我没有看错,别墅在建成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再次翻修了一番吧?”
    阎大勇的目光顿时有点惊疑,但并没有立刻接上岳轻的话,还是阎大嫂从屋子里出来,很快说道:“没错,我记得清楚,她四月结婚,当年十一月的时候阎喜来就开始翻修房子,那时候我们都说过冬不好开工,但阎喜来执意找人,然后——”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阎大勇不吱声,其实谁忘记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因为那个冬天,并不止发生了翻修房子这一件事情……
    岳轻口吻轻松:“那年冬天恐怕不止发生这一件事情吧?还在翻修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因为一样小事,丢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
    话说到这里,夫妻两顿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岳轻。
    他们这点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如果说岳轻是骗子,他们现在都已经一穷二白了,还有什么好骗了?如果说岳轻不是骗子,那能看出这些事情的风水师……
    阎大勇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有了点颤抖:“大师,你告诉我,我这些年来事事不顺,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岳轻先是一笑,接着饶有兴趣说,“因为灶火啊。灶安在本宅之凶方,口却对着他宅之吉方,你这厨房里的灶是坐西向东吧?坐了自家的绝命,延了他家的和顺,也颇有意思。”
    “至于你们特意打的井……”岳轻视线一转,目光已经落在了院子中的井口上。
    阎大勇顺势看去,看见了坐落在另外半边院子的井口。现在大家都用自来水,之所以会在当时打一口井,其实也是后头翻修时候加上去的,当时阎喜来说房子盖得这么漂亮,多打个井也是个装饰。
    “山主人丁水主财。井打得不对,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但井打对了,自然财源滚滚而来。”岳轻颇有深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两栋房子的房檐之上。
    哪怕之前已经了然于心,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依旧带了几分可笑与没好气:“你们的房子既然是联在一起的,为什么翻修的时候要让左边再起一层,最后看上去比右边还高?就算不知道风水知识,你身为哥哥,屋子却被弟弟压上一头,不觉得心中别扭吗?”
    阎大勇夫妻听到这里,再回头看自己与阎喜来的屋子,忽然之间久久无语。
    岳轻这时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兄弟都是属狗的吧?”
    阎大勇回道:“没错,我与他正好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大师是不是需要生辰八字?”
    岳轻摆摆手,他不过路过,帮人点上一点已经是大发好心了,难道还一事不烦二主地把风水再给改了?
    他会问上那么一句,不过因为视线之中,丝丝缕缕的气已在两栋房子之上形成了象!
    左边一只恶狗,右边一只病狗。
    恶狗正对着病狗虎视眈眈,口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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