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上面有雨倾尘,而下面,我们便可以安心下墓了。
    我们所组织的队伍,打着的是文物界的旗号,申了批准,下墓考古。这支队伍并不大,凑起来刚好是十个人,除了我和表哥,还有便是缪家太太及她儿子、卞承君及卞铮、刘爷、月夫人方衷洺和高家高祁纬。不过还多了一个人,说是为我们引路的,便是大小司的那个白住持。
    这个白住持人长得精神,但我看却不靠谱。就单是上回灯谜的事,我便起疑心了,因为他即便知道些什么,对于外人所述也是瞎掰罢了。
    还有便是方衷洺和月夫人这一对,不过这两个人年纪轻轻,多大本事没有,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方衷洺如今的本领。蓝墨这一次没和我们同道,他会在外面与我会和,如果我们无法安全出来的话,他再另寻办法。现在所有认识他的人除了我以外,大都认为他已经死于非命了。
    提着一盏油灯,一群人往一条窄小的厓道挤进去。缪老太太便在表哥身后,在我前面的是那个住持,然后刘爷是最后,总之,排队这种事,是要我来安排的,我自然会将这方衷洺月夫人两位安插在中间。
    幽深的山谷,零星的青灯,盏盏似荧火虫,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异香。两边的烟尘互相交错,呈现出一幅神秘的景象。即使我的眼睛看不见,可这青灯,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么刺眼。
    这倒令我回忆起了焘玄,焘玄无意间被葬在这个地方,可如今的发现,已经证实了之前一次探究青灯厓所看到的景象全然都是幻象。真正的,还在后头;但,青灯古宅的存在,绝不是简单的幌子。
    这茫茫的青灯厓,我们只到了冰山一角。
    沿着越来越矮的洞口钻进去,那股异香愈是浓烈,这不得让我们怀疑是尸香。然而,青灯的光芒照在我们脸上,却已越发显得薄弱。
    猝然那白住持止住了脚步。我不慌不忙的,顺着表哥的指示,微微把脸转过去——一片黑漆漆的。我一脸茫然,无可奈何地望向表哥。
    表哥只是在我耳朵旁嘀咕几句:“我们又来到青灯古宅了。”
    我再度把头拗过去,一片刺目的光芒,绿中带蓝,像眼药水般,我的眼睛变得灼热了。然后我的视线,又开始出现了一些轮廓。
    这些轮廓比之前只能看到的光晕要清晰得多。我似乎又恢复了视力。但,我又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我努力去看清楚,揉了揉眼,发现眼睛照常,不痛不痒,而且所看到的景象比往常明亮而清晰。
    我试图摘下眼镜。轻轻对哥说道:“我又看得见了。”
    然后表哥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惊恐而又压住声音:“小尺,你的眼睛……”
    “怎么?”
    “是冰蓝的……”
    我又再次把眼镜戴好,生怕给人察觉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青灯古宅,虽也处处挂着青灯帘旌,但这古宅像是一座古式宫殿,清末民初的样子。
    天上的星子稀疏。我仰仰头,惨白的月亮已被那层层乌云实实遮住了。
    我不由心头一凛。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白住持忽然开口:“我告诉大家,这是不祥之兆。待会儿,都别碰什么,进入古宅后,便要找办法寻找出路。”
    我发觉这白住持是很古怪了,看了这么久才强调这个;而且,他说话不管是从语气还是拙词都是怪诞的。例如,他说的很直白,直接用“我”,完全不像一个出家人,那样委婉。
    可是我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个了。我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家分开找。这古宅绝对只是个幻象,而不是真实的,切不要回头看。”这是蓝墨告诉我的一个方法。
    蓝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比我先出发两个钟头。奇迹就在上一次,他消失那么久却能完好的回来见我一面,凭他的身手,我确信应该能够度过难关。
    “你们说这青灯厓是何人之墓啊?这么大规模,要说是幻象,又是如何做到的?”高祁纬汗涔涔的,越发觉得这不可能。
    我解释道:“这青灯厓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墓,这应该是一个部落,焘玄曾经就葬在这个地方。至于幻觉,是由于青灯厓具有强大磁场,通过量子力学这方面的,扰乱人的脑电波,使人出现怪诞的幻象。”
    月夫人清清嗓子说道:“我说于大掌门,你不会是在糊弄我们吧?这青灯厓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是不清楚。可是青灯古宅自是出了名的,此番前来,我们可是有任务的。寻泪骨一玉。”
    气氛突然安静,我的心这才没了着落。我沉着地望着她,哥哥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他即刻拔出枪支,对准她的太阳穴。
    “月夫人,你可别不知好歹。小尺既是作为护墓大使领队下墓,我们就应当悉听尊便。这可是在地下,你要敢不从,或是私自拿走东西,可别怪我不客气。”哥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他说来也不错。既是如此,那么泪骨玉就应收入我的囊中。我是为了克制骷髅玉,这虽算不上私心,可若是让文物界得知,我这位子怕是将不保。
    没等我迎上前阻止,方衷洺就一手推开了表哥的枪支,气焰嚣张地说道:“这样处置未免有些过了。我告诉你,我们都是探险队一员。可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由大使您说了算。大家说是吧?”
    我看缪老太太欲言又止,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瞪着两只大狗眼。
    我便发话:“行了行了。我虽不是什么圣人,可你们也别抱着侥幸心理,在这墓下取走什么明器好拿去拍卖。现在听我号令,分头行动!高祈纬方衷洺月夫人还有缪老太太,你们一组,然后剩下的,跟着我,往前走。”
    白花花的大地,绿莹莹的古楼,点缀着绿宝石般,闪烁不定;夜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像一支棉棒,在耳朵里稍微挠弄。
    刘爷的眼神飘忽不定,但却有几分稳重。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担心此行有危险。其实我也很清楚,毕竟那么多前辈高手,都来过这个地方,最后得以幸存的却寥寥无几。
    “哎!应往这边走!”那个白住持看似有些发疯,龇牙咧嘴的。
    这么不安分,估计是有人给他下了药。早说这个人有问题,其实在先前的大小司的确没有骗人,白住持的威望是实实在在的,而至于他为何会露出这般模样,原因就在于他已经被人留了一手。也就是说,有人想通过他来害我们。
    现在这个幕后操纵者是谁,我还不知道。但是,能够排除的就是参与下墓的这些人。不论是狡猾的方衷洺,还是精打细算的缪老太太,都不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就排除了对白住持做手脚的可能。我一开始的怀疑对象是那个一直觊觎泪骨玉的高家,但现在看来不是,是卞家。
    卞家本来就是文物局比较特殊的一个世家,相对独立,行事又特别。倾尘早就和我说过要提防,看来也不错,上回大闹了一番果然没有善罢甘休。那这一次,就打算将他们整个儿翻个底朝天。
    “小尺,小尺……”
    我回过神来。
    表哥是在问我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先不杀他。我遽然抬起右手就把他打晕了。这是最好的方法,这样做至少能让那个幕后操纵者少了一翼。
    但现在关键的是要怎么破解这个青灯古宅。
    墓道的左右狭窄得只剩下路可走,墙面竟是潮湿的,而且墙缝还是湿漉漉的。我估计这应该是机关,而且是布满剧毒的机关。你只要稍微一碰到墙,墙体就会破开,透过这条“墙缝”把你塞进去,染上这硫酸似的液体,就尸骨无存了。这是古人用来对付盗墓贼的一种办法。
    然而,越是凶险的机关,就越说明了这机关后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青灯古宅是立体而可移动的,其实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青灯古宅,这是因为这儿青灯厓很多关于光的现象都只是给人的幻境,是外八门巧妙的幻术所制,所以也就没有人可以肯定那就是青灯古宅。
    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除了会幻术的师傅可以看破,剩下两种人,一种,是阴阳师,另一种,则是身赋蓝瞳的追眼通传人。而我,则属于后者。我窥探了天机,因此瞎了双眼,这表面上是失明,事实上是追眼通的自我修复,蓝瞳,是阴阳师领袖的标志。一旦我是阴阳师,这个护墓大使的位置必定拱手相让。也就是说,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巧妙地结合青灯厓,利用这一点要推我下台;或说,追眼通传人的身份已然暴露。
    我们随着窄窄的墓道径直而走,接下去是下水道,暗淡无比。水浑浊得像大沟里的渣,看不见底,不知深浅,还伴着股浓浓的酸臭味儿,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陌蓝墨耸了耸肩膀,二话不说,抬起大腿就淌过这浑浊而且发着异味的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们也不急不忙地跟上去,刘爷的眼神有些异样:“这也不像是下水道。按理说,水温不该是这种感觉。地下水应是凉的,这儿的水却挺温和,再说,下水道的水会发臭,但是不会发酸,味道没那么奇怪。”
    他正琢磨着。陌蓝墨突然清嗓子解释道:“这并不是什么下水道。这是古人养尸虫的一种方法,尸虫通常养在墓室的地下,可以吃掉周围细菌和杂质,包括一些蟑螂老鼠之类的,而尸虫也需要排泄,它们产生的废物就会被排到这儿来,尸虫本身有剧毒,但是他们的代谢废物并没有毒。这表面上像是下水道,常人或其他盗墓贼见了这下水道,定会认为对面是死路,或说怀疑这下水道没有出口怕水里有毒等,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但是错了,像这样浑浊得不堪入目,臭中带酸,温度适合的水,在墓道中,通往的就是主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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